第 92 章

皇上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朕看你这是打算借朕之手替你报仇雪恨,你啊,大概也猜到是谁在背后与朕说的这事儿,朕也就不与你兜圈子,老九的意思是老四这几年下来实在辛苦,头发都白了不少,劝朕好好给他放个假,要他休息一阵。”

他不是不知道老九是什么意思,但身为一个父亲,瞧见四爷几年时间像老了七八岁似的,自然也是担心的:“弘昼,你觉得如何?”

“还有那云山道人,朕从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号,说他已将近九十岁,却是乌发童颜,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当真有这样一回事?”

弘昼忙道:“皇玛法,您可别轻信这些。”

“听说秦始皇在世时就寻求长生不老的妙方,为此不惜劳民伤财,若真有此法子,秦始皇如何会寻不到?”

笑了笑,他更是道:“至于给阿玛放假一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阿玛就不折不扣一工作狂,他如今又不是小孩子,若是真的累了困了,自己自会去休息,他之所以不休息,您觉得可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储君之位?

皇上心里如此想,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怕四爷一日不敢懈怠,若是懈怠了,就担心当年自己与他说的话不作数。

弘昼见皇上没有说i话,也不追问,自顾自道:“自然是因为阿玛乐在其中啊。”

“在这方面,哥哥和阿玛是一样的人,将学业与公事当成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一边觉得累,一边又觉的高兴。”

“我可是亲眼所见,见到阿玛每每解决一桩公务那高兴的样子,若是您叫他休息,可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只庆幸自己这方面没遗传四爷,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太难受了。

皇上认真想了想,觉得弘昼的话很有道理,决心再见到四爷时多劝劝他,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好了。

皇上瞧见弘昼吃荔枝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又道:“还有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弘昼想了想,狐疑道:“没有了啊。”

“皇玛法,难道您还听说了什么事儿?”

在皇上眼里心里,弘昼永远都是小孩子。

这不,弘昼还是如小时候一样,在他跟前告起四爷的状来是毫不手软,可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事儿是绝口不提。

皇上提醒他道:“没有了?朕怎么听说前几日你们雍亲王府办了丧事?你还因此收了礼金,发了一笔小财?”

当时老九说起这件事时那可是咬牙切齿的,纵然老九并未将话说的十分明白,但他从老九面上神色可是看出来老九心里想的什么——这小崽子从小到大怎么就这么喜欢银子?简直是掉到钱眼里去了,连老九这个当叔叔的在弘昼跟前都自愧不如。

弘昼面上半点羞愧之色都没有,只嘀咕道:“这九叔也真是的,怎么什么话都往您跟前说?”

说着,他便抬扬起一张笑脸道:“对

,的确有这事儿。”

我想着人都有一死,若真叫阎王爷找上门来,他可不会管你是谁,说要你三更死,就绝不会留你到五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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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十二叔说过,当初他膝下好几个堂兄弟就是这样没的。”

“我就怕若是有个万一,我也没了,大家也有个心里准备……”

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见着皇上脸色是十分难看,便乖乖住嘴。

皇上如今已快七十岁,即便身子硬朗,可上了年纪的人对这些话总是忌讳的,脸色一沉,道:“你这孩子,真是胡乱说话!”

“当年朕不过在你跟前提起过几句类似的话,你就吓得哇哇大哭,不准朕再说。”

“怎么,如今到了你这儿,你就不怕旁人伤心?”

“这世上最难受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虽说如今朕膝下孩子多的很,可夭折的孩子也多,朕每每想起那些孩子,仍觉得是锥心之痛。”

“你这话说的是风轻云淡,可曾想到过日老四看到你棺木时是何等难受?可曾想过朕今日听到你这话是什么感受?”

言语到了最后,已有几分严厉。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严肃对弘昼。

弘昼是个多机灵的人呐,一见着情况不对劲,忙道:“皇玛法,您别着急,您且听我把话说完啊!”

“正因当日我见到了阿玛,额娘等人的伤心欲绝,所以才另有感触,即便不为了自己,也得为身边人好好活着,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但身边亲近之人该是何等伤心啊!”

他笑眯眯看着皇上,正色道:“所以说您更要好好保重身子,争取活到个一百岁。”

他并不记得历史上的康熙帝是何年何月驾崩的,但就目前形势来看,以皇上这身子骨,看到他娶妻生子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原本皇上是绷着一张脸的,可听到他话头转换的如此娴熟,面上就有些绷不住,露出些笑意来:“你是向来能说会道!”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以后你若是再如此胡闹,朕定是第一个不放过你。”

弘昼连声应是。

祖孙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因今日弘昼进宫的时间较晚,陪着皇上说了会话,用过晚点,天就已经黑了。

皇上索性便留弘昼在乾清宫住了下来。

虽说比起小时候来,弘昼在乾清宫住的次数少了许多,但皇上仍为他留着一间屋子。

翌日一早,弘昼起身时皇上已去上朝了。

他便去翊坤宫给惠妃娘娘请安,继而又去了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两宫的两位娘娘仍是老样子,因养尊处优,三年的时间并未叫她们的容貌改变多少,至于性子,更不会改变什么。

后宫中的惠妃娘娘寂寥得很,可谓是日日夜夜都盼着弘昼进宫,一见到弘昼就命人将翊坤宫的好吃好喝的拿出来给他尝尝,更是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弘昼很喜欢惠妃娘娘,陪着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这才去了永和宫。

比起翊坤宫,弘昼一走到永和宫,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虽说比起前几年来,德妃娘娘对他的态度和善了许多,但这等和善,并不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像是对亲戚家的小孩,和善中透着一股疏离。

弘昼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他进宫一趟,若是不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实在是说不过去。

只是弘昼万万没想到,这次德妃娘娘看到他面上满是笑意,一开口更是道:“弘昼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像是瘦了些。”

弘昼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看,觉得今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还是说德妃娘娘今日吃错了药,所以才对他这样好?

他心里狐疑,却是面上半点不显,含笑道:“德玛嬷,我没有长瘦,不过是长高了,所以看起来瘦了些。”

他很快就知道德妃娘娘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在老九与宜妃娘娘的大力宣扬下,几乎紫禁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四爷吃丹药以及弘昼装死办丧事一事,德妃娘娘也是其中一个。

偏偏德妃娘娘面上看不出多少关切之色来,甚至还及不上方才的惠妃娘娘,她只是含笑道:“……老四向来是个执拗的性子,本宫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你回去好好劝劝他,这些东西少吃些倒是无妨,吃多了可是会伤身的。”

“还有你装死办丧事一事,更是胡闹!”

“皇上知道这件事可有什么说什么?唉,不过皇上的性子,就算他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明面上说什么的,只会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说着,德妃娘娘更是低声道:“人人都道皇上如今看重老四,未必没有将他立为太子的意思。”

“可旁人不知道,本宫却是清楚皇上是何等憎恶僧人道士的,这事儿一出,便是皇上真有这心思也该熄了,与其说将这储君之位落在旁人手上,你不如劝劝皇上,要他下令将你十四叔调回来……”

紫禁城上下,人人皆知德妃娘娘偏心。

甚至德妃娘娘偏心到这样的话竟能理所当然说出来。

弘昼心里虽有几分愕然,但更多的却是伤心和无奈,正色道:“德玛嬷,您糊涂了,今日您这话我就当没听过。”

“前几年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以死纳谏,请皇玛法复立二伯为太子,虽说他死了,但皇玛法却是连他的家眷都没放过,可见皇玛法是不喜旁人说起此事的。”

“我年纪尚小,更是不好议论朝中政务,该不该下令将十四叔调回来,什么时候将十四叔调回来,我相信皇玛法心中定有论断的。”

他这话说的不大客气。

当然,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对德妃娘娘客气,方才德妃娘娘之所以提起他们父子两个,显然是为了顺理成章说出接下来的话。

甚至于德妃娘娘这个亲玛嬷连惠妃娘娘都及不上,方才他离开翊坤宫之前,惠妃娘娘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拧着他的耳朵说以后要他莫要

胡闹之类的话,更是口口声声说皇上能原谅他一次两次,却不会次次都原谅他的。

先前德妃娘娘从未将弘昼当孙儿看,更是时常觉得这孩子遭人嫌得很。

如今见弘昼如今这样出言顶撞自己,她又是眼眶一红,拿帕子擦起眼泪来,更是觉得这孩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毕竟这些年她对弘昼也不差:“话也不能这样说,如今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你,我也没要你在皇上跟前说别的,不过是将你十四书早些接回来而已。”

西北那地方苦寒,你十四叔先是去了西北,继而又被皇上调去西宁,甘肃,青海等地,想当年他去了西北几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如今在几年未曾回来,本宫本宫夜里梦里都是他!?”

这番话弘昼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几年每每逢年过节,他随着四爷一起前来永和宫前来给德妃娘娘请安,总要听到类似的话。

最开始四爷还会耐着性子劝慰德妃娘娘一番,可后来见着德妃娘娘是油盐不进,索性就没有再多言。

如今弘昼也是有样学样,并不接话,任由着德妃娘娘当祥林嫂。

德妃娘娘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无趣,索要摆摆手道:“人人都说弘历的性子与老四是一模一样,可如今本宫看来你这性子却是与老四差不多,罔顾亲情,薄凉到了骨子里。”

寻常孩子听到这话,为力证自己不是白眼狼,定会硬着头皮答应德妃娘娘的请求。

可惜,弘昼可不是寻常孩子,他笑着道:“德玛嬷说完了?若是您说完了,我就该回去了,如今皇马法大概快下朝了。”

德妃娘娘剩下的话噎在嗓子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瞧着弘昼决绝离开永和宫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弘昼离开永和宫的时间心里也不算舒坦。

这永和宫每来一次,都堵心一次,不管何时何地,在德妃娘娘心中都只有老十四一家。

弘昼忍不住暗想:退一万步说,就四爷与十四的关系,就算四爷真的夺嫡无望,想必也会退而求其次推举十三爷上位的,这般浅显的道理,连他都看得出来,德妃娘娘难道就看不出来?

弘昼回去前清宫时,皇上果然已经下朝。

但他却并没有将永和宫发生的事告诉皇上的意思。

在他看来,皇上如今已近古稀之年,平素要操心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

若是将这些事告诉皇上,岂不让皇上更烦心?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反倒还说些高兴的事逗皇上高兴。

比如,自己方才在翊坤宫吃了些什么好吃的,在永和宫与德妃娘娘说了些雍亲王府的琐事,剩下的却是绝口不提。

他不知道,这紫禁城中之事没什么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正因他心心念念想着皇上,所以这几年下来,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撼动。

皇上甚至笑眯眯道:“……前几日朕就听老四说你在家中学钓鱼,正好朕今日有

空,就看看你这钓鱼的水平如何。

说着?_[(,他老人家更是笑道:“你的性子向来跳脱,可不是钓鱼的性子。”

弘昼听闻这话确实不肯认输的,正色道:“皇玛法,这话可不好说,人不可貌相,您可不能以貌取人!”

祖孙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御花园。

如今虽正值夏日,但湖边的林荫下却是微风习习,吹的人很是舒服。

两人便各自支起鱼竿开始钓起鱼来。

说是钓鱼,实则是借此机会祖孙两个好好说说话。

皇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听弘昼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比如,他那只叫‘橘子’的猫儿年纪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每每自己去缓福轩就缠着自己陪它玩,每日是睡觉的时间居多。

比如,瓜尔佳·满宜的两个小女儿今年已经三四岁了,长得别提多好看可爱,每次看到他都奶呼呼喊他“弘昼叔叔”,简直要把人给萌化了。

比如,天香楼最近新推出的一道爆炒月牙骨味道很好,若是有机会,他定要请皇上出去美餐一顿的。

……

到了最后,皇上是心情大好,只觉得疲乏与烦心事是一扫而空。

祖孙两个正亲亲热热说着话,魏珠则上前道:“皇上,雍亲王来了。”

皇上微微颔首。

很快,魏珠就带着四爷走了进来。

四爷恭恭敬敬上前与皇上请安,眼神半点没落在弘昼面上。

直至今日,他多少还是觉得弘昼与云山道人赔礼道歉一事有些不对劲。

更何况,四爷每每想起弘昼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儿,仍心里不大舒坦,看弘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在皇上跟前,他却是半点端倪都没露出来,汇报了今日的工作后,他就准备退下。

皇上却冲着他招招手,道:“老四啊,你等一等,朕有话问你。”

四爷依言,再次上前:“皇阿玛,您说。”

皇上的眼神仍落在自己起起伏伏的鱼漂上,淡淡开口:“朕听弘昼这几日你在吃丹药?”

“弘昼十分担心你的身子,所以要朕劝劝你。”

皇上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弘昼与皇上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自己这性子是随了皇上。

明明是皇上自个儿想要劝诫四爷,扯上自己做什么?

他默默吃起葡萄,再次替皇上背下黑锅。

其实说起来,皇上这位置也是难坐,他是天子,更是父亲。

他虽知道老九等人这几年与四爷关系不和,但身为父亲,没谁愿意看到骨肉相残,想着若四爷知道是老九在背后告状,只怕心里定会不舒服的,以后他是要将这皇位传给四爷的,若叫四爷在心里给老九记上一笔,老九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但这事儿从弘昼嘴里说出来则不一样,天底下,哪里有老子与儿子一般见识的道理?

果不其然,四爷听

闻这话深深看了弘昼一眼。

他就知道这小崽子不是吃闷亏的性子,定会找机会与皇上告状的。

他正色道:“回皇阿玛的话,的确是有这一回事。”

“儿臣知道,弘昼和十三弟他们是担心儿臣身子,但这事并不如他们想的那样严重。”

“这丹药是云山道人亲自所配,他自己也在服食其丹药,吃了更是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功效。”

若非皇上身份特殊,他甚至想要献些丹给皇上尝尝。

要是换成皇上年轻的时候,听闻这话肯定对着四爷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但他当了五十多年的父亲,已意识到自己从前这个父亲当的失败,即便他今日要四爷当着他保证以后再不吃这些东西,可四爷吃不吃,又有谁知道?

对着自己心里属意的继承人人选,皇上是格外有耐性:“话虽如此,但是药三分毒,什么东西吃多了总是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朕早些年就听说过云山道人,说他在京中很是出名,如今他已有六七十岁了吧?”

说起自己推崇的云山道人,四爷的话就多了起来:“回皇阿玛的话,云山道人今年已经八十有七,但看着却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可见是其丹药的作用。”

弘昼撇了撇嘴,对四爷的话表示不屑。

皇上却是饶有兴致点了点头:“那云山道人身子如何?”

四爷道:“云山道人身体好极了,比儿臣身子都好,走起路来可谓是健步如飞。”

弘昼忍不住再次撇撇嘴,毕竟那白云观在半山腰,那云山老道每日惦记着下山坑蒙拐骗,走起路来不得健步如飞?

四爷的眼神再次落在弘昼面上,瞧他那嘴一撇一撇的,心里是火气腾升。

若是在雍亲王府,他定又要训斥弘昼一顿的。

但这里是紫禁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弘昼嘴一撇又一撇的,对他的话十分不屑。

好在到了最后,皇上对他的话是十分感兴趣:“……听你说的这般神奇,若有机会,朕定要亲自见见这位云山道人。”

这下弘昼吓得是撇嘴都忘了,光是四爷一个人相信云山道人就已经够糟心,若是连皇上也相信这老道士,那可如何是好?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天要它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魏珠小声提醒他道:“弘昼小阿哥,有鱼儿上钩了!”

弘昼伤心的连鱼儿上钩了都没什么喜悦,将鱼竿扯上来一看,是一条肥硕的鲫鱼。

皇上笑道:“看样子老四说的没错,论钓鱼,你还是有两下子的。”

“今日中午,咱们可以有鲫鱼吃了。”

若换成平日,弘昼定会兴致勃勃说要吃糖醋鲫鱼,御膳房有位郭御厨的糖醋鲫鱼可是一绝。

但今日,弘昼只有气无力点点头,并未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则兴致勃勃问起云山道人种种。

四爷悉心为皇上解惑。

等着四爷离开时,已临近晌午,光顾着与四爷说话的皇上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倒是弘昼还钓上来了两条鲫鱼。

皇上瞧着比弘昼高兴多了,笑道:“魏珠,去,将这两条鱼送去御膳房。”

“一条做弘昼爱吃的糖醋鱼,另外一条做茄汁的吧。”

说着,他拍了拍弘昼的肩膀,笑道:“看不出来在钓鱼方面你果真有两下子。”

皇上是心情不错。

但弘昼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祖孙两人走了会,弘昼实在按捺不住,道:“皇玛法,您不是说要好好劝一劝阿玛的吗?您,您可别上当了,我觉得那个云山老道很是不对劲。”

皇上扫了他一眼,道:“朕知道。”

弘昼不解道:“既然您知道,方才为何还在阿玛跟前表现的那样感兴趣?难道……”

难道皇上与他一样,也打算先假意取信于四爷?

虽说他这话没问出口,但多年的默契还是叫皇上猜到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微微颔首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皇上的目光落在远处树叶斑驳的影子裳,四爷是他花了十余年时间亲自选出来的继承人。

他不会允许四爷的身上有半点瑕疵,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大清的江山:“你啊,到底还是道行不够。”

“你的想法固然没有错,先取信于老四,找准时机揭开云山道人的真面目……但你却是操之过急。”

“朕若是你,不光会取信于老四,还会找机会取信于云山道人。”

“你既觉得他不对劲,相处些时日,总能找到不对劲的。”

如今,他就要用他最喜欢小孙儿的办法给他的小孙儿好好上一课。

顿时,弘昼面上是由阴转晴,道:“皇玛法,您说的是。”

“这次我就跟着您好好学一学。”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改变了大清的历史,改变了皇上的寿数,如今连四爷的寿数都已改变。

历史上的四爷比起他老子和儿子来,的确不算高寿之人,虽与其废寝忘食处理公务有关,与丹药也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历史上的弘昼知不知道潜邸中的四爷服食丹药不得而知,但即便他知道了,定不敢将这事儿闹腾开来。

也就更不会有弘昼火烧白云观,老九进宫告状等等后面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回去乾清宫后,皇上就教了弘昼该如何做。

到了最后,弘昼一个人干完一整条糖醋鲫鱼后,心满意足回去了雍亲王府。

一回去,弘昼率先前去外院书房认错,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他因太担心四爷,所以才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的。

最后,他更是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阿玛,皇玛法也训斥过我了,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敢放火烧了白云观。”

“皇玛法更是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能因我没见过八十多岁仍乌发童颜之人,就说世上没有这样一回事,

凡事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下定论。”

四爷微微颔首。

这的确是像皇上说出来的话。

弘昼更是道:“皇玛法还说要我帮他老人家多留意留意云山老道,不,云山道人,若是云山道人真这样厉害,就要请他进宫一趟。”

说着,他正色道:“我想着云山道人只怕还没彻底原谅我,若是他能够进宫拜见皇玛法,那可是天下道士第一人。”

“若云山道人知道这事儿,肯定会高兴的。”

“阿玛,我想什么时候再去白云观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山道人。”

知子莫若父。

虽然四爷大概猜到在紫禁城中,皇上训斥了弘昼几句,所以弘昼才会迷途知返。

但四爷仍觉得弘昼不对劲。

若弘昼如此乖觉,这些年他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四爷点点头,正好想看看弘昼到底又打的什么小算盘:“从京城去白云观路途不算远,一来一去半日的时间绰绰有余,你既有心与白云道人赔不是,下午可以过去的。”

他四岁开始进上书房念书,每天天黑进学,一直学到天黑才能歇下,个中辛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对三个孩子,他的要求并不十分严格,每日只要他们念书半日,剩下半日则学习骑射。

弘昼的骑射在同龄孩子中已算得上佼佼者,耽搁几日并不要紧。

弘昼一听说能跑去白云观玩,顿时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只是下一刻他却是听见四爷道:“不过你去白云观时,我得派两个人跟着你。”

弘昼脸上的笑容一滞:“阿玛可是不相信我?”

答案是心知肚明。

四爷却是淡淡道:“自然不是,从王府到白云观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却难免有歹人,我这是担心你的安危。”

这话弘昼会信吗?

当然不会。

可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也是没有的。

弘昼殃殃与四爷道谢后,则回去了。

纵然得四爷亲赦假期,但弘昼觉得自己却不是那等顽劣小子,每天下午依旧乖乖学习骑射,想着能与纳喇·星德一样成为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

虽说西北,青海一带年羹尧与老十四军功更高,但论起得民心,还是纳喇·星德更胜一筹。

他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成为一个与纳喇·星德一样的大将军。

弘昼是这样与四爷说的。

他还记得四爷听到这话时,面上满是欣慰之色。

当然,还有个理由他没说,如今小豆子才去了白云观几日而已,时间太短,该打听的消息根本没打听出来。

一直到了第四日,弘昼才带上四爷拨给他那两个太监,骑马赶去白云观。

因‘香橼’的功劳,弘昼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白云观。

一路上,他是信心满满。

要知道他背后可有皇上撑腰了。

白云观的小道士见到弘昼过来,一个个俱是神色一变?_[(,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弘昼今日却是客气极了,甚至与守门的几个小道士笑眯眯打起招呼来,“……我额娘院里小厨房做的糕点味道不错,今日我带了几盒给你们尝尝。”

一个个小道士更是见了鬼的样子。

弘昼含笑走了进去,直奔云山道人的院子而去。

如今弘昼可谓是白云观头号危险分子,他一露面,就有小道士将这事儿禀于云山道人,故而云山道人瞧见弘昼来了半点不意外。

一向受人追捧的云山道人是有自己的小骄傲的,明知弘昼来了,却故意躲在炼丹房里,足足将弘昼晾了半个时辰。

不过他也不敢将弘昼晾太久,生怕坏脾气的弘昼一个不高兴又放火烧了白云观。

要知道今日四爷可没跟着一起过来了。

弘昼瞧见云山道人出来时那拂尘仍是一甩一甩的,要多拽就有多拽,脑海中想着皇上与自己说的话,深吸一口气道:“道人方才可在炼丹?您可真是辛苦了!”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摆的点心,笑道:“道人尝尝这个,这是御膳房做的酥油鲍螺和蟹粉酥,味道很好。”

“这是我最爱吃的两道点心,就连宫中妃嫔,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皇玛法听我说起您,说您劳苦功高,要我给您送两盒子点心尝尝。”

云山道人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在听到这话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来。

世人皆知皇上不算喜欢佛教道教,故而比起前朝来,他们这些人一直不算吃香,如今竟连皇上也知道自己?

弘昼瞧见他面上露出端倪,更是道:“不过道人年纪大了,可能觉得御膳房做的酥油鲍螺味道淡了些,想必您更爱吃甜的。”

“您先尝尝看这酥油鲍螺,若是觉得味道淡了,过几日我再给您带我舅婆院子里做的酥油鲍螺来。”

自李四儿不堪受辱自尽后,隆科多于男欢女爱上再没了兴趣,故而内院又重新回到了隆科多福晋的掌管中,隆科多福晋是个知恩图报,明白事理的妇人,这几年一直记挂着弘昼的恩情,更是私下将弘昼当成亲孙儿一般。

所以弘昼在隆科多福晋跟前也是半点不见外,想着一两盒子酥油鲍螺对他来说可是小事儿。

如今他为了放松云山道人的警惕,更是絮絮叨叨与云山道人说起闲话来:“想当年我第一次吃到酥油鲍螺,就是在我舅公府上,只觉得惊为天人!”

“哦,您知道我舅公是谁吗?他正是步军统领隆科多,是皇玛法的表弟……”

说起来弘昼很喜欢与人唠家常,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后,两人的关系一步步拉近。

况且弘昼发现,云山道人似对这些事也很感兴趣。

云山道人何止是对皇上与隆科多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感兴趣啊,可以说是做梦都想攀上这些高枝,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将能源源不断将他的丹药变成银子。

渐渐的,对着弘昼,他的神色也和缓了不少:“皇上当真在弘昼小阿哥面前提起我了?”

“这是自然。”弘昼小啜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就算我敢骗道人,可也不敢随便编排皇玛法啊,这可是欺君之罪!”

“若是事情闹大了,皇玛法一生气,可是连阿玛都保不住我的。”

说着,他更是道:“若是您不信,等着下次见到阿玛时可以问问他,阿玛总不会骗您吧?”

他更是一股脑将前几日紫禁城皇上说的那些话都道了出来。

不过他都是捡的些好听的话说的。

听到最后,云山道人面上隐隐含笑,对弘昼也客气了不少:“……说起来贫道与弘昼小阿哥也是有缘分,不打不相识,想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吧,贫道为弘昼小阿哥量身定做一味丹药,弘昼小阿哥可莫要推辞。”

弘昼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就要骂人,但话到了嘴边却是道:“那就多谢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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