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耿格格虽不聪明,却也不傻,先前不争不抢不求上进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可如今有了弘昼,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瓣用,是小心又小心,自己被人利用事小,就怕牵连到弘昼身上。

钮祜禄格格还是第一次见到耿格格这般模样,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笑着又闲言几句这才离开。

事后耿格格与常嬷嬷道:“……我难不成是个傻的?她明明知道王爷会因大格格的亲事生气,若我拎不清送去回礼,王爷彻查下来说不准还以为我和李侧福晋是一拨的,那我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她处处与我交好不过是见我没心眼,想拿我当枪使罢了!要不然无缘无故的,她一日日闲着没事来找我闲话?”

常嬷嬷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想着自家主子终于振作起来,顿时连连附和。

接下来钮祜禄格格闲来无事也来找过耿格格几次,只是耿格格待她并不热情,她又是个聪明的,一来二去就没怎么再来缓福轩。

但四爷前来缓福轩的次数却渐渐多了起来,虽比不得去瞧年侧福晋的次数,勉强却也能与看钮祜禄格格的次数差不多。

四爷每次过来都要看看弘昼摆弄鲁班锁的进展如何,看着弘昼再没成功过,便将他上次解开九连环归功于瞎猫碰上死耗子,便对弘昼愈发上心。

加上大格格,四爷也就四个孩子而已,若其中一个孩子是傻的,那可真是够糟心的。

实则弘昼已成功拆解了大半的鲁班锁,却怕惹人起疑心所以才一直藏拙,如今见四爷拿着鲁班锁像逗猴儿似的逗自己,小脸一转,懒得搭理四爷。

他心里更是忍不住想——您就算是逗猴儿也得有逗猴儿的样子,拿着鲁班锁对着自己直晃,从头到尾没几句话,谁愿意搭理您?

四爷的寡言不光对着弘昼母子如此,偌大的雍亲王府,除去年侧福晋,他对谁都是这样。

如今四爷瞧着撅着屁股对着自己的弘昼,是愈发担心,这孩子一匣子鲁班锁能捣鼓这么久,偏偏对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都不感兴趣,莫不是真是傻的?

但四爷对着耿格格却不好直言,只好闲暇无事时前来多观察观察。

他是个极较真的性子,不管对上什么不弄个水落石出心里不踏实,偏偏对上弘昼心里没谱得很,一日看这孩子像有点问题,可过两日来看觉得这孩子好像又挺正常的……日复一日下去,他觉得自己被弘昼折磨的厉害。

弘昼却半点不知道四爷的心思,每日玩着鲁班锁,时间过的快得很。

到了秋日,四爷就进宫面见皇上请皇上给大格格赐婚,他为大格格挑选的夫君纳喇·星德家世并不显赫,所属下三旗镶红旗,先前曾跟随皇上讨伐耿精忠立下赫赫战功,不甚显赫的家世加上出众的战功,导致纳喇·星德说亲之路并不顺畅,家世好的瞧不上他,若家世一般的他又瞧不上。

自太子两立两废后,四爷深知皇上最忌讳皇子们结党营私,日日端的是闲人做派,就连为唯一女儿挑选的夫君也是中庸之人。

可他越是如此,皇上就越觉得他无欲无求,越是高兴,不仅当即答应这门亲事,还将大格格封为怀恪郡主,更是命礼部与钦天监负责怀愘郡主的亲事。

但这消息传回雍亲王府,李侧福晋哭的是眼睛都肿了。

纳喇·星德家世不显也就罢了,还是个武将,当今圣上重文轻武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皇上倒是借了怀恪郡主的亲事拉拢了人心,可她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办?武将与妻子聚少离多不少,刀剑无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难不成叫她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不成?

但李侧福晋却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皇上都已经点头,再无转圜的余地。

子孙满堂的皇上得四爷提醒,终于想起这个怀恪郡主这个孙女已是年纪不小,便命礼部与钦天监紧赶慢赶,腊月里,怀恪郡主下嫁于纳喇·星德。

怀恪郡主大婚这一日,四爷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悲来,却是多喝了好几杯酒。

这一日,就连一岁出头的弘昼都被打扮的喜气洋洋,穿着簇新的红袄,本就生的白胖的他看起来像年画上的福娃似的,任谁见了都想捏一捏。

耿格格怕炮竹声惊了弘昼,带着他去凑了会热闹很快就回来了,将弘昼放在炕上,拿调羹喂他吃肉羹。

如今的弘昼已会开口说话,却是词汇有限,大多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往外蹦,却是“额娘”两个字咬的极清晰,每每逗的耿格格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弘昼吃了半碗肉羹就打住了,这个年代众人觉得孩子长得越胖越好,他却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横向发展,别开脸,奶声奶气道:“额娘,不,不……”

耿格格拿帕子擦干净他的嘴角,笑着道:“咱们弘昼吃饱了是不是?”

弘昼点点头:“是。”

耿格格就拿着鲁班锁陪弘昼玩了起来,刚玩没多久,梅儿就走了进来,因王府中有喜事儿,连杏儿这等丫鬟也穿的也十分喜庆,每人头上还戴着红色绢花,脸上更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格格,奴才刚凑了热闹回来,郡主已经被接走了,眼泪将衣裳都给浸湿了,李侧福晋更是眼睛肿肿的,瞧见郡主出了二门,眼眶又红了,那时候奴才虽隔得远,却瞧的清楚,王爷扫了她一眼,吓得她眼泪都不敢掉……”

耿格格不以为意道:“就郡主那性子,若真是嫁入高门,以后的日子才是难了!”

她虽没见过纳喇·星德,却也听福晋劝过李侧福晋两次的,虽说纳喇·星德家世不算出挑,却是一表人才,虽是武将,却是粗中有细,不会对怀恪郡主不好,但这等话,李侧福晋却听不进去,在她看来,只有嫁入高门当主母才算嫁得好。

弘昼见耿格格与杏儿说话,拽着她的手要她陪自己玩。

耿格格笑着道:“好,好,额娘不与杏儿说话,陪你玩好了。”

她对弘昼说是千依百顺都不为过,弘昼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就耿格格这样子惯着孩子,历史上的和亲王变成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他倒挺喜欢这人设的,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耿格格陪弘昼玩的间隙,抽空还与梅儿吩咐道:“……今日大厨房定忙的抽不开身,弘昼的吃食想必也顾不上,你们去大厨房拿点番柿、鲜虾这些弘昼平素爱吃的东西回来,咱们自己在茶房煮些粥给他吃。”

继而她又吩咐起弘昼身边的聂乳娘来:“今儿外院热闹,内院也闹哄哄的,弘昼一向胆子大,却也怕夜里哭闹,你先在屋子里点些太医开的安神香,这样弘昼夜里也能睡得好些,不过燃了香之后得打开窗户通通风,弘昼向来不爱闻这些熏香……”

弘昼看着耿格格温柔美丽的侧脸,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没有穿成奴才太监,也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爷爷是皇帝,阿玛是皇帝,哥哥还是皇帝,更有对自己极好的额娘,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原先在襁褓中,弘昼只觉得耿格格的性子太过于怯弱,虽说这一年的时间里改了不少,可对上钮祜禄格格等人却依旧是以卵击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渐渐长大,会保护耿格格的。

弘昼已将自己视为耿格格的亲生儿子,人心都是肉做的,他活了两辈子,都没人比耿格格对他更好。

耿格格虽正与乳娘说着话,但余光却是一刻都没离开过弘昼,见弘昼呆呆看着自己,柔声道:“弘昼,你看着额娘做什么?可还是要额娘与你说故事?”

自四爷怀疑弘昼是个小傻子后,对这个儿子明显上心多了,更是寻摸了许多稚童读的故事书送过来,交代耿格格多给弘昼读读。

正好弘昼对这些故事很感兴趣,耿格格便一日日给弘昼念起故事书来,念的是口干舌燥,一天要喝好几盅茶。

弘昼摇了摇头,“额娘,歇歇!”

耿格格脸上堆着笑:“好,额娘歇一歇。”

嘴上说着歇一歇,可她却一边照看弘昼一边给弘昼做起春裳来,虽说王府中有针线房,但针线房做的里衣却是针脚不够细密,她怕伤着弘昼娇嫩的皮肤,所以宁愿自己累些也要亲自动手。

因今日是怀恪郡主大喜的日子,内外院都是人,故而一整日的时间耿格格都带着弘昼呆在缓福轩中,呆着弘昼是无精打采,原先每日他都要耿格格带着他去花园玩耍,毕竟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人性命,他得强身健体,势与弘历比命长。

但弘昼也是知道分寸的,傍晚吃了番柿鲜虾丸脸上仍没什么笑意,正当耿格格估摸着宾客都已经走了,是不是打算带着弘昼去花园逛一逛时,却见着杏儿急匆匆闯了进来:“格格,格格,王爷朝咱们院子走来了。”

这话惊的弘昼顿时来了精神,抬头看向耿格格,耿格格面上简直可以用“不敢置信”来形容,低声道:“王爷怎么会过来?他,他不是该去李侧福晋那儿吗?”

弘昼心里暗道:好家伙,四爷这是一点脸面都没打算给李侧福晋留啊!

不过就李侧福晋那锱铢必较的性子,明日只怕就要找耿格格算账的,四爷想必也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弘昼的不解在瞧见四爷那一刻顿时是烟消云散,四爷一进来,先是在他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把,继而道:“弘昼,你想不想阿玛?”

弘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说他了,满屋子人都像见了鬼似的——这可不是四爷平素会说出来的话啊?

可很快弘昼就闻到了四爷身上浓烈的酒味儿,瞬间就明白了,哦,原来四爷这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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