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弘历的话音落下,小成子冲了进来。
方才值夜的小成子睡得是正香,冷不丁听到自家主子的尖叫声,吓得他三魂丢了两魂半。
见是虚惊一场,小成子这才揉着眼睛下去了。
弘昼熟稔钻进了弘历的被窝,对着弘历解释道:“哥哥,如今已经立了秋,地上凉得很,我这病才好,可别又染上了风寒。”
弘历点点头,觉得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甚至还帮他掖了掖被角。
弘昼这才道:“哥哥,方才对不起了,我过来之前没想到这一茬,将你吓了一大跳。”
说着,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裳道:“这是额娘给我缝的寝衣,难道你觉得不好看吗?”
弘历无奈道:“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大半夜的,很是吓人。”
弘昼却是很喜欢自己这寝衣。
在耿侧福晋听说他要来畅春园避暑,一住还是好几个月的时候,又是忧心忡忡。
儿行千里母担忧。
就算弘昼只是到畅春园,耿侧福晋既担心弘昼惹皇上生气,又担心弘昼生病,更担心畅春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要知道被封为侧福晋的耿侧福晋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每日闲来无事就听常嬷嬷说些乡间野史,听的多了,她觉得畅春园那么大的园子,肯定有孤魂野鬼在,所以连夜给弘昼做了一件这样的寝衣,以保弘昼万邪不得入侵。
一看到这件寝衣,弘昼就有点想念耿侧福晋来……
打着哈欠的弘历看着弘昼大半夜的坐在他床上微微失身,颇有一副准备好好思考人生的架势,不免道:“弟弟,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我都困了!”
弘昼看着他的眼睛道:“哥哥,我睡不着。”
“反正你都已经醒了,不如陪我说说话吧。”
他也不等弘历答应,拽着被子就在弘历身边躺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哥哥,你说以后咱们是不是和弘暟堂兄一起玩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我们将弘暟堂兄当成了好朋友,可在他心中,他的好朋友却不止咱们两个。”
“今日好多堂兄弟都围着他转了。”
原本正欲赶人的弘历听了这话,也跟着他一起躺了下来:“弟弟,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睡不着的?”
两个小娃娃头挨头,盖着同一张被子,看着头顶帐幔上的纹路。
弘昼点点头,轻声道:“是。”
“但哥哥,我不怪弘暟堂兄,一点都不怪他。”
“许久之前我就听阿玛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是好人,弘暟堂兄也是好人,只是我们不是一路人而已。”
说着,他侧过身去看弘历,正色道:“哥哥,会不会有一天咱们也不是一路人了?”
昏暗之中,弘历看着弘昼那双熠熠发光的眸子道:“我,我不知道。”
“以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准。”
这话刚说完,他就见着弘昼眸子一黯,忙道:“不过是不是一路人不要紧,难道如今咱们就是一路人了吗?你喜欢骑射,性子外向,只要有人与你在一起,你嘴巴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我喜欢念书写字,性子安静,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才有话说……在我看来,如今我们就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弟弟,你与阿玛,额娘一样,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说着,他更是笑道:“如今我们都不是一路人,长大之后肯定更加不是一路人。”
“但是弟弟你放心,我若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记得当初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你曾要我写过一张字据,上面写着要永远永远对你好,还骗了我签字画押。”
“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我哪里敢耍赖?”
弘昼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没错,那张字据被我好生收了起来。”
这张字据是他最重要的宝贝,经常闲来无事时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像这等东西,搁着后世那可是无价之宝咧!
弘历也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弘昼的小脸,如今弘昼的小脸上已没什么肉,这让他很是怀念从前肉嘟嘟的弘昼起来:“这下你可放心?能安心回去睡觉了?”
弘昼却耍赖起来:“哥哥,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今天晚上就要我和你一起睡吧。”
弘历正色道:“不行,这不是一码事。”
两个孩子争执来争执去,吵来又吵去,最后更是齐齐累了,昏昏睡了过去。
***
翌日,是皇上带着众人班师回京的日子。
瓜尔佳嬷嬷一大早就过来喊弘昼起床,瞧见床上是空空如也,是半点惊慌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去了隔壁弘历屋子去找他。
等弘昼被瓜尔佳嬷嬷提溜起来的时候,他胳膊紧紧抱着弘历,腿也压在弘历身上。
这一夜他虽睡得是踏实极了,却因前半夜失眠的缘故,只觉得没睡够。
更不必说弘历一大早上起来更是哈欠连连。
两个孩子到了回程的马车上又是呼呼大睡,等着马车稳稳停在雍亲王府门口时,弘昼又恢复了往日精神。
弘昼先回去了自己院子,看了看又增加了不少的肥兔子,很是满意,一挥手就吩咐道:“将它们都送到大厨房吧。”
小瓶子听到这话,惊愕的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五阿哥,您这话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里可有五六十只兔子!”
就算他们家主子能吃,也没有这个吃法的。
弘昼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给各个院子都送一只,剩下的兔子先宰了,腌了做风干兔。”
“我记得皇玛法曾夸过这秃子肉多,味道不错,到时候多给皇玛法送些进宫。”
这话一交代完,他就高高兴兴去找耿侧福晋。
缓福轩的
耿侧福晋一大清早就开始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许久总算将弘昼盼了回来。
看到这样又瘦又黑的弘昼,耿侧福晋愣了好久,看了又看,才敢相信眼前之人当真是自己的儿子。
弘昼轻描淡写说起自己曾生过一场病的事后,兴高采烈说起在畅春园的趣事来,更是道:“……您听阿玛说起过没?我和哥哥都学会了游水,可惜如今天气凉了,若不然我还能游给您看看。”
“您别看我如今瘦了,但身体却好了很多。”
“若是如今阿玛还想揍我,我一准跑的比他还快!”
耿侧福晋被他逗的笑声连连,直道:“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几个月不见,咱们弘昼就有点像大孩子了。”
她语气中带着高兴和欣慰,可更多的却是怅然若失。
虽说耿侧福晋知道孩子大了之后会抽条,但瞧见弘昼这般样子,还是吩咐小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弘昼吃。
这让弘昼觉得在畅春园的日子虽好,可在雍亲王府的日子也不赖。
相比较之下,四爷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随着老十四的回宫,朝中大臣们又纷纷躁动起来,一个个再次上书请皇上立太子。
这让四爷觉得这一个个大臣简直是吃饱闲着没事做,要知道如今朝廷里要操心的事儿多的很。
比如,如何趁热打铁与西洋人做生意,国库空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西北虽已平定,但战后该如何重建……在四爷看来,这一桩桩事都比立太子重要。
可惜,在很多大臣看来,储君之位乃国之根本,与皇后之位一样是顶重要的。
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总不能盯着皇上的后宫吧,便只能盯着储君之位上折子。
顿时,奏请老十四为太子的折子如雪花似的飞到了御书房。
但皇上对这些折子却是留中不发,拿出渣男对女人的态度来,不主动,不拒绝,像没事发生一样。
一个个大臣就自作聪明起来,不仅在朝堂上拼命劝皇上将老十四立为太子,私底下恨不得将老十四的府邸当成自己家,日日朝老十四府上跑,就为了先与未来太子套套近乎。
如此一来,雍亲王府就是愈发冷清。
其实雍亲王府一贯冷清,从前就算是四爷刚领了差事,也是冷冷清清,冷面四爷将一众前来套近乎的大臣挡在了门外。
但到了弘历生辰这一日,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这一年可谓是弘历过的最冷清的生辰。
一来是尚在太后娘娘的孝期,喜事不宜大办。
二来是众人都知道老十四一党与四爷一党不对付,勒令自己孩子也不准与雍亲王府多来往,虽说老十四性子不拘小节,可架不住老九等人心眼比麦芒还小。
再加上十三爷家中的几个孩子最近染上了风寒,唯恐将病气过给了弘历他们,所以前几日就差人提前将礼物送了过来。
故而今日弘历穿着新衣,面上也没多少雀跃的神色。
钮祜禄格格见状,替他整理着衣裳道:……像弘暟阿哥等人不来定是有他们的缘由的?_[(,弘暟一早不是差人送信来了吗,说他额娘生病了。”
“百事孝为先,你生辰年年有,但十四福晋却只有一个的。”
“好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别不高兴了。”
弘历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与弘昼并不是一种聪明,若换成弘昼,在弘暟差人送信来之后,大概会派人去看看十四福晋是不是真的病了,若是假的,弘昼定会生气的。
可弘历却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甚至不会说出口,只会在心里生闷气。
弘历知道,大概是弘暟自己不想来吧。
他扬起一抹笑道:“额娘放心,我没有不高兴。”
“就算大家都不来,却也是有弟弟陪我一起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这话音刚落下,弘昼就来了。
弘昼进来时手中还拿着送给弘历的礼物,进门后与钮祜禄格格请安后,摇了摇手上红绸包着的东西:“哥哥,你猜我送给你的是什么?”
弘历眼前一亮,认真道:“送给我的是画册?”
毕竟弘昼在畅春园养病的这些日子,皇上怕弘昼无聊,为弘昼找来了不少画册子。
皇上发话后,这些东西就是过了明路的。
谁都不敢再说弘昼看这些画册是玩物丧志。
弘昼正色道:“不对。”
“哥哥,你再猜!”
弘历接连猜着几次,可都不对。
钮祜禄格格瞧见弘历已忘却不快,便下去了,将地方留给这两个小娃娃。
弘昼这才郑重其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弘历,笑着道:“哥哥,你打开看看。”
弘历打开一看,却是一本《琅?文集》。
这《琅?文集》乃明代张岱所作,张岱是明朝公认的成就最高的文学家。
他笑着道:“弟弟,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你不是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
弘昼正色道:“哥哥,你打开看看。”
弘历依言翻了几页,脸色一变,迟疑道:“弟弟,这莫不是张岱先生的真迹?”
弘昼点点头,骄傲道:“正是。”
说着,他像是猜到弘历要说些什么似的,道:“这是我从皇玛法那里坑来的,不,要来的。”
若说起这事儿来,那就说来话长。
好些日子之前他进宫给皇上请安,恰逢御书房内有大臣前来找皇上议事,皇上便丢给弘昼两本书叫他去旁边看书,也不管弘昼到底想不想看。
可恰恰弘昼在进宫前几日听弘历说起张岱。
对这位明朝的文学家,弘历可谓如数家珍,俨然变成张岱的小迷弟,就连在弘昼跟前都说个不停。
弘昼将这事儿记在心里,在皇上跟前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这本张岱的真迹坑来,之后便一直好好收在屋子里,打算在弘历生辰时给他一个惊喜。
弘历听闻这话,小心翼翼将这本《琅?文集》包了起来。
他没有嫉妒皇上对弘昼如何偏爱,只诚心诚意道:“弟弟,你对我真好。”
弘昼脸上皆是笑意,更是道:“哥哥,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往年咱们生辰都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可今年星德哥哥在西北,满宜姐姐在家照顾两个侄女,弘昌堂兄他们都染上了风寒……所以都没过来。”
“但哥哥,有我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弘历面上的阴霾是一扫而空,重重点了点头:“好。”
人人都说双生子会心有灵犀,弘昼与弘历虽不是双生子,但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他看着弘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是高兴或伤心。
弘昼安慰起弘历道:“哥哥,你方才可是因弘暟堂兄今日没能过来一事不高兴?”
“不瞒你说,当日在畅春园时,我的确很有些伤心,但如今我想明白来,为什么我们要因旁人而伤心难过?”
“若是他们在意我们,又怎么舍得我们伤心难过?若是他们不在意我们,凭什么要让我们为他们不高兴?”
说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含笑道:“今日弘暟堂兄也派人与我说了一声,说十四婶病了,所以他不能过来。”
“是借口也好,并非借口也罢,只能说咱们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只能说……咱们不是一路人吧!”
他这话说的是一针见血。
纵然是十四福晋真的病了,但他们并未听说十四福晋身子不适的消息,想必染上的只是寻常风寒,并不算要紧。
弘暟真的担心十四福晋,大可以亲自过来送上生辰礼物,也不过耽搁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可见,在弘暟心里,弘历也好,还是自己也罢,都不值得他浪费这半个时辰。
弘历一听这话果然高兴起来。
兄弟两人一同分食了一碗长寿面,一起去校场跑了两圈马,最后等着四爷回来后,一行人热热闹闹在如意室吃起席面来。
今日的席面仍是从天香楼叫的。
弘昼并未像往日一样大快朵颐,而是神神秘秘道:“哥哥,今日我为你准备了特别的生辰礼物。”
钮祜禄格格笑道:“难为五阿哥还能忍到现在才将礼物拿出来,可见真的是长大了。”
耿侧福晋附和点头道:“是了,这孩子原先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若有个什么事儿,不出一刻钟恨不得就闹得阖府皆知。”
因白日里那本《琅?文集》,弘历对这特别的惊喜格外期待。
如白天一样,这特别的礼物依旧是盖着红绸送上来的。
弘昼笑着道:“哥哥,你不妨上前去看看。”
弘历点点头,一张小脸上满是雀跃。
只是他上前将红绸掀开一看,不光整个人愣住了,更是脸色一变。
托盘上赫然摆着七只风干的兔子。
如今雍亲王府,人人可谓是闻兔变色。
这一切都是拜弘昼和皇上赏下来的两只肥嘟嘟的御兔所赐,兔子本就繁衍极快,弘昼去了畅春园几个月,两只兔子的数量就呈直线状疯涨。
即便弘昼回来之后将这些兔子吃的吃,宰的宰,但王府中的主子们在吃食上向来讲究颇多,这兔子总不能顿顿吃,也只是隔三岔五的吃,刚入冬,弘昼的院子就叫御兔和御兔的后代们占据了半壁江山。
小吃货·弘昼又舍不得糟蹋东西,所以逢人就问:“你喜欢吃兔子吗?”
“你要兔子吗?”
可惜,所有人受兔子伤害颇深,每个人都拒绝了他。
所以弘昼今日就想到了这样一个损招。
弘历的脸绿了。
旁人的脸红了,都是笑红的。
弘昼更是煞有其事解释道:“哥哥,今天是你七岁的生辰,所以我送你七只风干兔,祝愿你以后能够顺风顺水,大展宏兔。”
弘历也笑了。
只是他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比哭都难看:“弟弟,谢谢你,只是我那里还有八只风干兔子,这是你上次送给我的……”
弘昼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道:“咱们是亲兄弟,何必客气?”
“你放心,以后再有兔子,我还会想着你的。”
这下弘历是彻底笑不出来。
四爷扫了弘昼一眼,好奇道:“你那儿大几十只兔子都已经处理完了?都送到了哪里?”
弘昼神神秘秘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您。”
与此同时,一个盛有五十六只风干兔的箱子送到了乾清宫。
皇上听魏珠说弘昼又送“好东西”进宫,眉头皱了皱,想也不想就道:“可又是兔子?”
魏珠笑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前些日子弘昼小阿哥送来的是烟熏兔,今日送来的是风干兔,和先前送来的兔子还是有区别的。”
“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兔子?”皇上是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是带了几分笑容的:“说吧,今日弘昼又送来了几只兔子?”
魏珠低着头,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回皇上的话,五十六只。”
皇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魏珠又重复道:“回皇上的话,弘昼小阿哥今日一共送来了五十六只兔子。”
好家伙!
这小崽子是将乾清宫当成了收兔子的地儿?先前这小崽子是五只六只的兔子往乾清宫送,如今一出手怕是送了大半箱子!
皇上连折子都没看,冷哼道:“这小崽子!”
语气中带着亲昵。
魏珠也听了出来,索性将这事儿当成趣事儿说给皇上听,也能解一解皇上的乏:“奴才听说了,但凡与弘昼小阿哥交好或得弘昼小阿哥喜欢的人,每人都收到了兔子,惠妃娘娘那儿收到了四只,十三贝子府上收到了十八只,十二贝勒府
上收到了八只……”
说着,他更是笑道:“数来数去,还是皇上您收到的最多,足足有九十八只。”
“可见在弘昼小阿哥心里,您最得他喜欢。”
这马屁可是拍到了皇上心坎上去了。
顿时皇上是笑眯眯的:“话可不能这样说,朕可是听老四说了,说老十二和老十三已经拒绝过弘昼送他们兔子一两次。”
“若是寻常的兔子也就罢了,碍于弘昼的情面,将东西收下来就是。”
“可这兔子是朕所赐,他们只能吩咐厨房做了吃……谁还能一天三顿吃兔子不成?”
“弘昼见这兔子送不出去,所以一股脑往朕这里塞!”
魏珠见皇上笑眯眯的,连声道:“您说的极是,如今这天底下也就弘昼小阿哥如此大胆。”
“可见弘昼小阿哥没将您当成皇上,而当成了祖父!”
皇上微微颔首,脸上是笑意更甚。
但足足五十六只兔子,也够叫皇上头疼的,每每弘昼进宫请安,还会问起皇上这兔子的滋味如何,惹得皇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今皇上想了想,索性大手一挥道:“既然他们不愿收弘昼的兔子,那朕赏下去的兔子,他们却是不敢不收的。”
魏珠不得不承认,弘昼在很多方面与皇上是如出一辙。
这五十六只兔子,皇上也就留了两只,剩下五十四只兔子全部分给了各个儿子。
因皇上没特殊下令雍亲王府不必分兔子,下头的人自然不敢落下四爷,连带着给四爷也送去了两只兔子。
当四爷捧着两只风干兔时,心里是五味杂陈。
偏偏这些风干兔转手一趟,是进过宫,不同寻常的兔子,即便四爷心里是嫌弃不已,却还是对着前来送兔子的太监道谢,面上更是一副“皇上记得我”的激动心情。
等着宫里头的人一走,四爷面上就笑意全无。
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王爷,这两只兔子……”
这些日子四爷几乎每顿都离不开兔子,爆炒兔丁,仔姜兔,鲜锅兔,兔肉汤……吃的四爷一看到桌上摆着的兔子就直皱眉。
可就算这般,他也是听说了,说是小厨房里还有四五只风干兔了。
四爷皱眉道:“既是皇阿玛赏的东西,就先好好收着吧!”
苏培盛应声就要下去。
四爷却是灵机一动,叫住了苏培盛,道:“既是皇阿玛赏赐的好东西,索性就给弘昼送去吧。”
苏培盛含笑答应下来。
一刻钟后,苏培盛就捧着锦盒站在了弘昼的院子里。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冷得很,弘昼便将弘历叫到了自己院子吃烤红薯。
早在前几年,弘昼烤红薯的技术就已是炉火纯青,今年又加了烤红薯干,烤栗子等等,烤的是整个屋子都飘荡着浓郁的香气。
弘昼坐在屋子里,觉得幸福极了。
随着苏培盛进来,弘昼觉得愈发
幸福。
今日是苏培盛亲自被四爷安排了过来,就是为了叫他回去后能给四爷传达传达弘昼的反应,他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儿,皇上亲自派人赏了东西过来,王爷念着五阿哥最近听话懂事,所以什么都没留,专程吩咐奴才给您将东西送过来。”
皇上一出手,便是只送两颗白菜来,也是用极精美的匣子装的。
弘昼瞧着这匣子精美,又是冒着雪送过来的,顿时是心情澎湃,连声道:多谢皇玛法,多谢阿玛。”
说着,他看了眼面上有几分失落之色的弘历道:“哥哥,你别难过,我将匣子里的东西分一半给你就是了。”
别说弘历,就连他都觉得奇怪。
因四爷从小就意识到德妃娘娘的偏心,所以他对三个儿子一向是一视同仁,即便如今已放弃了弘时这蠢货儿子,可弘昼与弘历有的东西,弘时一样都没落下过。
弘昼拉着弘历走上前,一起打开了匣子。
在打开匣子的这一刻,弘历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弘昼更是面色铁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培盛笑着道:“五阿哥,东西奴才已经送到了,那奴才就先走了。”
他撒丫子就跑了。
弘昼看着眼前装在精美锦盒里的两只风干兔,气鼓鼓道:“阿玛真是太坏了!”
“皇玛法,皇玛法也太坏了!”
弘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道:“大概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说着,他更是连忙道:“这好东西是皇玛法送给阿玛的,阿玛又送给你的。”
“既然如此,我可不能要这风干兔。”
“先生说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弘昼见弘历说话时,整个人已一步步往外挪,大有一副想要跑路的架势,眼疾手快将他拽住:“哥哥,我准你夺!”
“再说了,阿玛时常教导我们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我得了好东西,自然得分你一半。”
“若是你想要,全给你也可以……”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弘历再不济也得收下一只风干兔。
若是弘历不收,哼,那就休想走人!
到了最后,在弘昼的逼迫下,弘历还是抱着一只风干兔走了。
没办法,他还得回去念书写字了。
旁人见到这样的画面,不由再次感叹这两个兄弟感情真好,瞧把四阿哥感动的,都快哭了。
但这一切只是弘昼噩梦的开始。
弘昼是万万没想到,兔子的繁衍速度简直是太快了,这个月是一窝兔子,到了下个月,就变成了五窝兔子,下下个月,大概就有十多窝兔子……这让弘昼觉得,自己尿尿好像都有股兔肉的味道。
甚至连弘昼的院子都被这些兔子占据了半壁江山,他一进来,看到无数只兔子跳动,整个人都晕眩起来。
苦的不光只有弘昼,还有高无庸。
高无庸是外院管
事,外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管着这些兔子粮草的小太监不知道找他哭过多少次,说这些兔子能吃能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前些日子高无庸便又拨了两个小太监,要他们三个一起负责御兔们的饮食起居。
但很快三个小太监又一起哭到了他的跟前,他又拨了两个人过去……但在昨日,五个小太监再次一起哭到了他的跟前。
高无庸看见他们哭,自己也想哭。
雍亲王府统共就是这么多太监,若是照这般下去,再过几日他这个管事都得去铲兔子屎。
高无庸想了又想,觉得不能这般下去,决心找四爷好好说一说。
谁知道高无庸刚进外院书房,就见弘昼苦着一张脸站在四爷跟前:“……阿玛,您将这些兔子换个地儿养吧?”
如今是冬天,院子里都有味儿,若是到了春天,只怕我这院子都没法住人。8[(”
四爷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那就等到了春天再说吧。”
想当初这两只兔子刚生下第一窝兔子时,四爷就已经提醒过弘昼,说兔子繁衍极快,最好找了猫狗房的小太监将两只兔阉掉。
但弘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要吃兔子肉。
在生活中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中,四爷并不是个强势的阿玛,毕竟很多事能让孩子们涨涨经验。
弘昼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来,摇摇头道:“不行。”
说着,他更是忙道:“这些兔子在我院子里,会打扰我念书写字的。”
瞧这些兔子将他吓成了什么样,连读书的借口都搬了出来。
四爷啖笑不语。
高无庸就在这时候走了进去。
听闻高无庸的话,弘昼高兴的像过年似的,忙道:“阿玛,您就想办法处置了这些兔子吧。”
四爷觉得这些兔子棘手得很,说到底,这些兔子也是御兔的后代。
等着四爷进宫后,便与皇上说起了这事儿:“……儿臣想着将您赏给弘昼的两那两只兔子阉掉,继续留在弘昼院子里,剩下的一些兔子拿到庄子上放生,不知道皇阿玛觉得如何?”
皇上最近吃兔肉也吃的多,颔首道:“将所有的兔子都送去庄子上吧。”
说着,他更是道:“兔子寿命并不长,最长也就七八年而已,宫中虽有给猫狗看病的大夫,却没给兔子看病的大夫。”
“若是那两只兔子突然死了,弘昼肯定会难过的。”
四爷忙道:“还是皇阿玛想的周到。”
嘴上是这样说,但他想着若是那两只兔子死了,弘昼并不会难受多久,兴许还会觉得庆幸。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通传声,说老十四来了。
老十四年轻气盛,外面狂风大雪,可他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夹袄,本就身姿挺拔的他看着更是气宇轩昂起来。
纵然原先他在西北打仗,被晒黑了不少,但回京没多久,整个人的肤色就变成了健康色小麦色,就连
走在宫道上,一众低着头请安的宫女都嘴角含笑。
就连皇上看到这个儿子,都颇为骄傲。
德妃娘娘生了一副好皮囊,连带着四爷与老十四皆相貌英俊。
老十四上前给皇上请安,更对着四爷颔首道:“四哥。”
语气是不咸不淡。
他不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喜不喜欢谁皇上一眼就看得出来,皇上见他对四爷不复对老八热络,并未说什么,只道:“……朕听德妃说过几日你要在家中举办个梅花宴?你在西北立了功,众人恭贺于你,你自要设宴好好款待他们的。”
说着,皇上的眼神就落在了四爷面上:“弘昼向来最喜欢热闹,到时候去了十四府上玩,肯定很高兴的。”
四爷不置可否笑了笑,“您说的是。”
实则老十四只宴请了最近与关系亲近的一众人,像四爷,根本就不在受邀范围内。
但四爷也知道,皇上这话一出,老十四就算是不愿请他,也得请他。
果不其然,四爷回到雍亲王府不久,老十四就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他于十一月十五这一日带着家眷前去府上做客。
四爷对着跟前送信的小太监道:“告诉你们家主子一声,到了那一日我定带着家眷过去。”
这话说完,他则打算去看看弘昼的院子如今进展如何。
四爷尚未进去,就见着院子里是热火朝天,弘昼甚至不顾天上下着大雪,指挥着小太监进去捉兔子:“那里有一只兔子!”
“快,快,那里还有一只!”
“把它们都捉走!”
他一张笑脸上满是雀跃之色,要多高兴就多高兴!
当他听说即将要去老十四家中做客,是愈发高兴了:“真好,前几日我就听人说十四叔要在家中设什么梅花宴,我还以为十四叔不会请我们。”
“既然出门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那我就给十四叔带上八只熏兔当礼物吧。”
虽说这群御兔即将被送去庄子上,但弘昼的库存却还多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