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偏偏福晋的态度更是有意思,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一个“是“字。

弘昼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他面上的笑意绷不住,还是福晋这般态度,向来当众不发脾气的德妃娘娘却是拍起桌子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与本宫说话的态度?也难怪老四不喜欢你,你这样子实在是难得招人喜欢!”

耿格格惊呆了。

她从没想过在王府中最为尊贵的福晋到了永和宫却连小宫女都及不上,也难怪每每福晋出宫后的第二日总会免了她们的请安。

这等事换成谁,谁回去之后都会好好在屋子里歇上几日的。

弘昼也愣住了。

他不明白德妃娘娘今日这般举动到底是意欲何为,想要当着耿格格的面落了福晋的面子?还是说非得福晋当众保证能叫雍亲王府今年再添上三两个孩子?

有道是女人不为难女人。

可在这个年代,却偏偏是女人最喜欢为难女人。

从前李四儿对隆科多福晋是这般。

如今德妃娘娘对福晋也是这般。

弘昼看着福晋沉默不语的样子,只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隆科多福晋的影子,便有些按捺不住开口道:“德玛嬷,你为何要这样说嫡额娘?阿玛喜不喜欢嫡额娘是阿玛的事情,难道阿玛与您说了他不喜欢嫡额娘?”

说着,他更是皱眉道:“不应该啊,阿玛时常与我们说嫡额娘将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要我和哥哥他们都敬重嫡额娘的。”

“还是说阿玛不喜欢嫡额娘这事儿是您自己臆想出来的?德玛嬷,您整日要是闲得慌,可以找找别的事情做,不要胡思乱想。”

德妃娘娘脸色阴沉沉的,难看的能滴出水来。

她可是听松佳姨娘说过的,说耿格格母子与福晋关系是不咸不淡,弘昼这小崽子又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替福晋说起话来?

殊不知,连弘昼都知道德妃娘娘当众训斥福晋,也是给四爷没脸,可偏偏德妃娘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王府中孩子少与嫡额娘有什么关系?连我都知道,男人和女人一块睡觉了才能有小娃娃,这阿玛整日在外院书房,难不成嫡额娘她们能自己怀有身孕嘛?若是这样,可是要出大事的。”

就连严肃如福晋,听闻这话都有点绷不住,几欲笑出声来。

耿格格更是喜忧参半,想着弘昼在紫禁城学问没见长,这些知识好似知道了不少?

弘昼更是不急不缓道:“……德玛嬷,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您若想要阿玛多几个孩子,那您就劝劝他呗,正好我也想要额娘给我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耿格格脸一红,低声道:“弘昼!”

德妃娘娘再次被弘昼气的发抖。

如今她与四爷的关系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若能劝说的动四爷,她还找福晋做什么?

这些日子弘昼虽在乾清宫住着,虽说经常来永和宫给她请安,但她知

道这小崽子不好对付,也没刁难过他,两人一向是和平共处的,如今却被弘昼气的头又疼了起来。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借口“顶撞长辈”之由头训斥上弘昼几句时,谁知福晋就站起身道:“额娘,妾身见您脸色像是不大好看,那妾身就带着弘昼与耿格格下去,不打扰您歇息了。”

这话一说完,她竟是不给德妃娘娘说话的机会,带着弘昼与耿格格转身就走。

出了永和宫的大门,便是天色沉沉,福晋却是觉得舒坦。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舒坦。

弘昼更是安慰起福晋道:“嫡额娘,您别与德玛嬷一般见识,我从来就不与她一般见识的,她说什么,您就装作没听到似的。”

福晋居高临下看着弘昼,面上难得露出些许笑容来:“好。”

接下来,弘昼则带着耿格格四处转悠起来。

他向来是个好孩子,想着福晋才被德妃娘娘训斥一番,也邀请福晋一同散步。

福晋也懒得见到那些妯娌们看向她或可怜或不屑的眼神,便欣然答应。

弘昼就带着福晋与耿格格逛起紫禁城来,带着她们去看了池塘里叫“招财”的鱼儿,带着她们去看了可爱的小二十二,带着她们去御花园看了看梅花树……不光耿格格心情大好,就连福晋也第一次觉得紫禁城好像也带着些许温情来。

等着弘昼等人赶去设宴的殿堂时,人已到的差不多了。

弘昼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连带着耿格格也成了众人争先恐后结交的对象。

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妃嫔福晋这一刻像是忘了耿格格侍妾的身份似的,皆笑着道:“原先我还与我们家老爷说弘昼小阿哥长得这样好看,也不知道他额娘长什么样子,如今一看可算知道了,儿子像娘,耿格格长得这样好看,也难怪弘昼如此可爱。”

“是了,是了,若是耿格格不说,我可看不出耿格格都快三十了,瞧着像二八少女似的。”

“方才我听耿格格说你喜欢做女红,可真是巧了,我也喜欢,以后闲来无事我可是要给耿格格下帖子,请你来我们家做客,还望耿格格莫要嫌弃。”

……

耿格格从未遇上过这等场面,眼瞅着这些人一个个女眷越过福晋冲自己而来,很是不适应。

一开始她还怕福晋会不高兴,可瞧见福晋面上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有种松快,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

可纵然如此,耿格格还是疲于应付。

好在弘昼是个有经验的,应付起这些人来是轻车熟路,将一众女眷逗的是哈哈大笑。

耿格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照这般架势下去,以后的弘昼岂不是要妻妾成群?她一想到四爷与自己说有位蒙古的小格格喜欢弘昼,更是惹得蒙古汗王与皇上求亲,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愿这孩子以后可别见一个爱一个。

还未等耿格格理清楚这事儿,就听见外头传来通传声

皇上来了。

耿格格连忙跟在福晋身后行礼。

皇上很快就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道:“不必多礼,今日只是家宴而已。”

家宴与家宴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像除夕家宴,隆科多等这些与皇上沾亲带故的大臣们也会参加的,但今日的元宵家宴,也就皇上的儿孙和兄弟们携着妻儿来了。

皇上很快落座于上首。

他瞧着身边的位置是空落落的,想着从前自己身边坐的有皇后,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心里又有些许难受。

就在这时,皇上只听见弘昼兴高采烈道:“皇玛法,这个就是我的额娘!”

这话一出,所有人,甚至包括皇上的目光都落在了耿格格面上。

耿格格强撑着笑出来请安行礼,即便前几日四爷已找过嬷嬷给她突击培训,也说过她的一举一动皆合乎规矩,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吓得腿肚子直打颤。

但她的言行举止还是规规矩矩的:“妾身耿氏给皇上请安。”

弘昼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从前皇上好几次都问起过耿格格,他将耿格格介绍给皇上认识,也是很正常的嘛!

皇上微微笑道:“耿氏,朕时常听弘昼说起你,弘昼被你教的很好。”

老九等人:???

德妃娘娘等人:???

耿格格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似的,连声道:“皇上谬赞了,妾身只是寻常妇人,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五阿哥能有今日这般模样,全凭皇上与王爷的教导。”

皇上向来喜欢那等知进退晓分寸的人,瞧见耿格格落落大方,觉得很是满意,更是觉得四爷治家有方,可见自己将差事交给四爷是值得放心的。

他道:“朕既然夸你,你不必谦逊,受着就是。”

耿格格就没再多言,含笑应是。

正当准备退下去时,却见着福晋站了起来。

暂不提福晋性子如何,得不得德妃娘娘和四爷喜欢,但福晋却是出身于满族大户,当年更是得皇上亲自指婚。

所以皇上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福晋站起身,款款走了出来:“皇阿玛,今日既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妾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皇阿玛册立耿氏为侧福晋。”

这话一出,宴上所有人皆哗然。

众所周知,福晋向来不是那等柔顺温婉的性子,虽不至于做出苛责侍妾之事,但也没贤惠到如此。

耿格格更是一愣。

方才她是与福晋同坐一辆马车进宫的,虽说福晋向来少言寡语,但今日一上马车,她就感觉到福晋对她比平日里更为冷淡。

女人的直觉都很准的。

耿格格猜测福晋定是因自己进宫一事不高兴。

福晋的性子她也有几分清楚,断不会为了贤明而当众说出这话。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因弘昼方才在永和宫帮了福

晋,所以向来不愿欠人人情的福晋这是投桃报李。

福晋像没看到四爷等人惊愕的眼神似的,甚至还含笑看了四爷一眼,这才继续道:“妾身早有这本打算,耿氏侍奉王爷多年,温柔娴静,不争不抢,更是替王爷诞下弘昼这般可爱懂事的孩子。”

“自年侧福晋去世后,妾身就曾与耿氏提起过要将她封为侧福晋一事,却被耿氏拒绝了,她说自己出身微寒,委婉拒绝了妾身。”

“可正因如此,妾身才愈发觉得她担得起侧福晋这位置。”

她这话说的极好听,更是将耿格格抬的高高地。

爱屋及乌。

皇上方才本就对耿格格印象极好,如今听福晋这样一说,便点头应好,更是着礼部去操办此事。

一时间,耿格格更是风头无二。

耿格格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论出身,论学识,论机敏,在雍亲王府中她都算不得出众,如今竟能被立为侧福晋?

弘昼却觉得耿格格担得起这位置,更是打从心底里替耿格格高兴。

今日因他许久没见到耿格格,便是与福晋,耿格格等人坐在一起的,趁着无人注意时,他便偷偷问起福晋道:“嫡额娘,今日我替额娘谢谢您了……不过,您为何要与皇玛法说将额娘抬为侧福晋?这,这……”

这不是福晋的行事风格。

福晋也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抬举一个有孩子的格格,更何况这孩子十分得皇上喜欢,说句不好听的,今日耿格格被抬为侧福晋,明日是不是就能被抬为福晋?

甚至在此之前,她处于一种十分提防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的状态,但凡这两个有儿子的格格想要冒头或者行事不规矩,她就会狠狠将她们按下去。

但经过今日永和宫一事,她的想法却变了:“没什么,不过是看在你额娘文静懂事的份上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弘昼,你谢谢我,可今日在永和宫我也是要谢谢你的。”

这下弘昼就有些明白了,低声道:“嫡额娘,是不是因为我帮了您,所以您方才才那样说的?”

“我不是故意讨好您的,我,我只是觉得德玛嬷那样说您太过分了些。”

福晋依旧是面色严肃:“我知道的。”

正因她知道,所以才愿意给耿格格体面。

弘昼还要说话,可皇上已举起酒杯来,众人也只能举起酒杯站起来。

喧嚷之中,他脑海中只冒出一句话来。

赠人玫瑰。

手有余香。

所以当个快乐的好人还是挺好的。

因耿格格被抬为侧福晋一事,一场宴会下来,弘昼的心情更是好极了。

等着宴会散去,弘昼送四爷和耿格格等人出门时悄悄道:“……额娘,等着皇玛法病好之后我就能回去啦,我就日日陪在您身边,以后您就是侧福晋了,能有自己的小厨房了,这几日您好好选几个手艺好的厨娘,等着我回去之后,要她们做好吃的给我吃。”

耿格格是忍俊不禁,连声应好。

弘昼更是道:“阿玛,嫡额娘,你们慢些。”

他是恭敬极了。

四爷觉得这孩子懂事了许多,转过身后则与福晋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京城中像隆科多那样宠妾灭妻的少,可贤惠到福晋这般地步的,更是少。

他还记得宴席中福晋说话时皇上眼神中的欣慰,也猜到皇上对他,对福晋,乃至于对雍亲王府的满意。

谁知福晋却是冷冰冰道:“王爷不必与我道谢,今日我当众说这话并非为了王爷,而是看在弘昼和耿氏的面子上。”

这话说的生硬无比。

不像对丈夫说话,甚至连陌生人都及不上。

若换成寻常人,大概承了四爷这份情,温言软语一番,四爷今晚上必定会歇在正院的。

但她不需要四爷的宠爱,她只要牢牢守好自己的正妻之位就好了。

当即四爷宛如头顶浇了一盆子冷水似的,将他从上至下淋了个透心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接下来则是一路无话。

回去之后,四爷与福晋又变成了从前你不愿搭理我,我也不想搭理你的状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弘昼高高兴兴回去乾清宫,盯着皇上喝了醒酒汤后,更是絮叨道:“皇玛法,您也不是年轻小伙子,虽说不是不叫您喝酒,但却也不能贪多,今日我虽与阿玛额娘他们坐在一起,但是我偷偷数了,今天晚上您一共喝了七杯酒,这样可不行,有点多了,以后您可不能再喝这么多酒的。”

皇上今日难得心情不错,哑然失笑道:“这你都数了?”

弘昼点点头,正色道:“这是当然,我得好好盯着您才是。”

皇上无奈道:“好,好,朕听你的,以后宴会少喝几杯酒。”

弘昼这才喜笑颜开。

他正欲转身离开时,却听见皇上道:“弘昼,今晚上你就歇在朕的寝殿里吧。”

自己这是要睡龙床了?

弘昼心中有点点小激动。

并不是弘昼想沾一沾皇上的龙气,想当皇上,而是龙床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沾染的物件,就连顽劣如他,从前也只敢看上两眼,有一次前去探望皇上时想去坐一坐,就被魏珠委婉提点了几句。

后来他才知道,即便是妃嫔侍寝,却是在“侍奉”完皇上后就要被抬走。

他,居然能在这张床上睡觉?

弘昼心里虽有些雀跃,却还是道:“皇玛法,这样能行吗?若是叫九叔等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没规矩了。”

皇上一眼就瞧出他这欲擒故纵的小心思,笑道:“是朕将你留下来的,还会有旁人说三道四?”

“更何况,朕看你好像也不是怕老九的样子。”

“你在旁人跟前装模作样的也就罢了,到朕跟前何须如此?”

顿时弘昼就笑成了一朵

花,洗澡后上来了。

他是一点不见外,上了床直说这床真宽真软,更是在上头打起滚来。

皇上也没拘着他,只含笑看着他。

等着弘昼玩累了,则躺在床上陪皇上说话,他说话向来没什么章法,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一会说起这帐幔上的花纹真好看,一会又说起以后耿格格就是侧福晋了,在王府中,他就能与三哥弘时平起平坐,一会更说他住在乾清宫中,耿格格每逢宫中设宴都能进宫,这样他就能经常看到耿格格。

一直到说累了,弘昼这才打着哈欠道:“皇玛法,我都有些困了,想要睡觉了。”皇上替他掖了掖被子,笑道:好,你睡吧。?”

说着,他才道:“弘昼,明日你就出宫吧。”

本来昏昏欲睡的弘昼一听这话眼睛就睁的大大的,狐疑道:“皇玛法,您这是要把我赶回去嘛?先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些日子我就在乾清宫陪着您,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圆明园住些日子,若是您的病好了,我就回去,若是您的病没好,我就继续进宫陪您。”

这事儿,皇上先前是答应过的。

而今日,皇上看到弘昼见到耿格格那高兴的样子,与耿格格分别时恋恋不舍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将弘昼一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

可弘昼却要离开家人,离开伙伴,连对着年仅三岁的小二十二都能玩的那样开心,实在是可怜。

想及此,皇上已下定了决心,更是作势在弘昼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你这个没良心的,朕怎么会舍得将你赶走?朕喜欢你都来不及。”

“可不光朕喜欢你,你阿玛额娘,还有弘历,他们都是喜欢你的。”

“昨儿太医给朕把脉时,你也听见了,朕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要你日日陪着。”

“况且如今朕每日忙的很,陪着你的时间是寥寥无几,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将你送回去,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在圆明园见面的,你说是不是?”

会过意来的弘昼却有几分犹豫,低声道:“皇玛法,我平日里虽想念额娘,想念哥哥和阿玛,可若是我回去了之后也是会想念您的。”

“要是咱们能一直都在一起就好了。”

说起这话来,他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只剩下不舍。

皇上却笑着安慰他道:“这有何难?朕与老四说一说,到时候去了圆明园,叫你额娘他们都一起过去住几日,也带上你的猫儿和马驹,你说好不好?”

弘昼点点头称好,可脸上却是没什么笑意。

皇上知道弘昼这是舍不得自己,可他又何尝舍得弘昼,如今他年纪大了,与弘昼是见一面少一面,却是强撑着没叫自己露出端倪了:“你不是想睡觉了,如今怎么不睡了?朕给你说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朕小时候听故去的太皇太后说起的。”

“那个时辰,朕刚登基不久,朝政被鳌拜等人把持,朕时常耍小性子,夜里非缠着太皇太后一起睡觉,

每每睡觉之前还非缠着太皇太后给朕说故事。”

“这个故事是朕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在蒙古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有个英勇善战的勇士,他从小父母双亡,很是可怜……”

弘昼还是第一次听皇上说起故事。

也不知是这龙床太舒服的缘故,还是皇上的嗓音低沉的缘故,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时,皇上已起身去上朝。

魏珠的徒弟陈顺子一直守在床边,弘昼不过刚翻了个身,陈顺子就谄媚道:“五阿哥,您醒了?如今御书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吃食,您想用什么?可是想吃您平素喜欢的咸肉干贝粥?”

“奴才听御书房的大师傅们说今日的梅干菜烧饼不错,是按照您吩咐做的,您可是尝一尝?”

“不过咸肉干贝粥是咸的,梅干菜烧饼也是咸的,奴才觉得这红糖小锅盔也是不错的。”

他是个聪明人,昨日先是亲眼目睹皇上将弘昼生母耿氏抬为侧福晋,又见着皇上将弘昼留下来一起睡觉,今日对弘昼的态度更是热络极了,不比当年对废太子差上多少。

弘昼点点头,道:“好,陈公公看着办就是了。”

等着弘昼用过早饭,四爷就派人来接他。

弘昼原本是想等着皇上回来之后,与皇上说一声再走的,可他问过陈顺子这才知道皇上正在与四爷等人商讨与西洋人做生意事宜,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想了想,便觉得给皇上留一张字条。

虽说他那字迹是如鸡爪子抓过似的,却还是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比如叮嘱皇上不得熬夜,比如叮嘱皇上傍晚后就不要喝茶……到了最后,他更是大笔一挥,在上面画了简笔画,画的是皇上牵着他的手,两人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如此,弘昼这才放心出宫。

皇上回来看到这样一幅画,心情大好,更是将这张纸折了起来,吩咐魏珠好生s收起来。

***

半个时辰后,弘昼就回到了缓福轩。

昨日皇上当众册封耿格格为侧福晋,今日缓福轩上下每个人都是眉开眼笑的,比过年都要热闹许多。

常嬷嬷一看到弘昼,更是激动道:“五阿哥,您可真厉害,进宫住了几日,咱们格格就被抬为侧福晋了,以后格格的名字可是要上玉碟的。”

人活一辈子,说白了就是为了一口气。

常嬷嬷跟着耿格格多年,从前也是历经无数白眼,别说正院里和两位侧福晋的人瞧不上她,甚至就连钮祜禄格格身边有些奴才也对她不算敬重。

但如今缓福轩的人走出去,是得所有人笑脸相迎的。

弘昼还是第一次在常嬷嬷见到这等神情,怎么说了,可谓是嬷嬷届的范进中举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嬷嬷说错了,以后您可不能再称额娘为‘格格’了,得管额娘叫‘侧福晋’的。”

常嬷嬷更是一拍脑门,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五阿哥说的是,瞧奴才这记性。”

说着,她

更是板着脸道:“以后你们可都得记住了,若是咱们缓福轩上下有谁再喊岔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对一众奴才们向来严苛,如今更是摆出侧福晋身边嬷嬷的架势来,要多威严就有多威严,可梅儿等人听闻这话皆笑着连连称好。

耿格格,不,应该说是如今的耿侧福晋一时间对自己的身份还未适应,如今见弘昼回来,像找到主心骨似的,低声道:“……昨儿额娘从宫里头出来是半宿都没睡着,从前额娘便是做梦都没想到会被扶为侧福晋的,就算年侧福晋没了,还有你钮祜禄额娘在了。”

一说起钮祜禄格格,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福晋有心为她造势,一早在诸位格格侍妾们请安时就与众人说起了这事儿。

众人心里怎么想的暂且不说,但明面上却都是恭贺她的,唯有钮祜禄格格听闻这话却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即便心机深沉如钮祜禄格格,面上也是有失落之色的。

弘昼道:“额娘,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我也听人说过的,说是钮祜禄额娘刚进王府就有了身孕,更是生下哥哥,那时候阿玛就有心将钮祜禄额娘扶为侧福晋的,甚至都暗中与钮祜禄额娘说过这事儿,后来却因皇玛法赐下年额娘来,钮祜禄额娘到手的侧福晋之位飞走了。”

“后来年额娘去世了,所有人又说这侧福晋之位肯定是钮祜禄额娘的……”

甚至就连弘昼都是这般以为的,论家世,论性情,论学识,他不得不承认自家额娘与钮祜禄格格是有一定差距的。

说起这事儿,耿侧福晋是愁容满面:“是啊,如今武氏等人虽明面上恭贺我,但我也知道她们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偌大一个王府,我也就与钮祜禄格格处得来,若因这侧福晋之位叫她寒了心,叫我说,真真是得不偿失。”

弘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说为何他对权势地位半点兴趣都没有,原来是随着耿侧福晋:“额娘您放心好了,钮祜禄额娘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今日她之所以不高兴,想必是突然听说这消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若我是钮祜禄额娘,也会不高兴的,兴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说着,他更是打包票道:“额娘您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耿侧福晋是将信将疑,可想了想,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而接下来,耿侧福晋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比如院子的搬迁,丫鬟婆子的增加,小厨房的修建……一桩桩事儿都是需要她来拿主意的。

有些事情原本是她要与四爷商量的,只是四爷如今刚领了户部的差事,不得空,便派了外院管事高无庸与她商量这些事。

高无庸乃是皇上赐给四爷的外院管事太监,当年不光四爷得了这份赏,一众皇子身边都得皇上安插了人,四爷信不信任他且不说,但他在四爷跟前还是挺得脸的。

就这样得脸的一号人,在耿侧福晋跟前却是毕恭毕敬,甚至比对着福

晋还要恭敬,只躬身请耿侧福晋拿主意。

耿侧福晋是个好脾气的??[,方才听高无庸说要她搬去年侧福晋从前的院子就觉得不妥,旁人兴许不清楚,但时常与四爷小酌几杯的她却是知道四爷对年侧福晋的情谊,自年侧福晋去世后,四爷虽从未缅怀过年侧福晋,但几次醉酒之后都念叨着年侧福晋的闺名。

想及此,她就连忙摇头,道:“搬院子就没有必要了,我在缓福轩已住了十几年,早就住习惯了,若突然换地方,别说弘昼,我都不会适应。”

“高公公是王爷跟前的人,您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丫鬟奴才您看着选几个可用的送进来就是了。”

高无庸连声道:“奴才可担不起您这个‘您’字,不过既然您相信奴才,奴才就帮您选几个老实本分的奴才进来。”

他笑了笑,语气是愈发谦逊:“既然您在缓福轩住惯了,那奴才就与王爷说一声,正好缓福轩隔壁的院子空着,不如将两间院子扩成一间,不光有地方设小厨房,您也能住的宽敞些。”

耿侧福晋自然称好。

从前她就不是十分计较这些事,后来她与弘昼得四爷看重后,这些事就不需要她再费心思。

倒是弘昼兴致勃勃拉着高无庸看这儿看那儿,说要在缓福轩后院再多种上几棵果树,更是对小厨房一事极为上心。

等着他与高无庸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这才去了如意室。

相较于缓福轩的热闹喧嚣,如意室就可以用寂静如水来形容。

一众丫鬟婆子皆屏气凝神,轻手轻脚的,从前他们一个个看到弘昼就热络上前打招呼,如今看到弘昼就像是看到鬼似的,纷纷躲开了。

弘昼却是半点都不在意,径直去找弘历。

如今已快到晌午,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可弘历仍在练字。

不过在瞧见弘昼那一瞬间,弘历一张小脸上满是雀跃,他下意识扫了窗外一眼,见钮祜禄格格并没有过来,这次压低声音道:“弟弟,你回来了?我,我虽知道你回来了,但……因上午念书没时间,所以没有去找你。”

“弟弟,你不会怪我吧?”

弘昼笑了起来,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怪哥哥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因为我知道,哥哥是喜欢我的,而我也是喜欢哥哥的。”

方才在过来的路上,他也是有点担心的,却不是担心钮祜禄格格,而是担心弘历因自家额娘封侧福晋一事与自己生分。

生在皇家的孩子格外早慧,他怕弘历会因此疏远,甚至怨恨上自己。

不过在看到弘历这一顺眼,他觉得弘历还是原先那个弘历,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开门见山道:“哥哥,钮祜禄额娘是不是因为我额娘被皇玛法封了侧福晋,所以不高兴了?”

这……面对着弘昼的直白,弘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弘历想了想,还是点头,说了实话:“是。”

“额娘今早上从嫡福晋那儿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好,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金嬷嬷进去劝她也无用。”

“金嬷嬷便找我去劝额娘,我进去时,额娘在哭……”

他是知道钮祜禄格格的性子的,自家额娘向来要强,想着从前耿侧福晋处处不如她,如今却被皇上封为了侧福晋,从前平起平坐的两个人,以后她见到耿侧福晋就要行礼问安,心里如何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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