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光西洋人物图壶是四爷从广州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比不得紫禁城中的瓷器精美,但上面画着一个又一个憨态可掬且模样逼真的西洋人,很有意思。
弘昼也知道这个图壶对四爷意义非凡,所以先前并没有开口。
果不其然,他见着四爷面上有几分迟疑,低声道:“我还以为阿玛您很关心我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况且一个图壶而已,在我院子里摆着和在您院子里摆着,我想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
“原来在阿玛心中,这个图壶比我还重要。”
他是越说越委屈,委屈到下一刻四爷觉得他嘴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四爷想着弘昼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到底是心一软,点头道:“那我回去之后便命人将这图壶送到你院子里去,这下你可满意了?”
得逞的弘昼点了点头,脆生生道:“多谢阿玛。”
四爷原想再劝上弘昼几句的,谁知道却有皇上跟前的小太监相请,说请他过去。
他方才不是才从皇上那儿离开吗?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又匆匆到了九经三事殿。
四爷刚过来,就明白皇上为何找他过来,原来是老九等人和隆科多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从前拥护老八,如今拥护老十四的几个大臣,一众人带来了西北战事的好消息,更是将老十四夸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似的。
四爷面上并无任何不满之色。
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想必是老九等人日夜不辍派人守在雍亲王府门口,见着他到了畅春园,就匆匆跟了过来。
对于西北战事告捷,皇上自是高兴得很,颔首道:“你们没有看错老十四,朕也没有看错他。”
能得皇上如此褒赞,老九等人笑开了花。
老九今日更是有备而来,见皇上心情大好,便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事要奏。”
皇上颔首道:“你说。”
老九正色道:“如今西北战事几乎已经平定,儿臣觉得该召十四弟回京才是,西北有富宁安和年羹尧镇守,定不会再生战乱。”
“十四弟生为皇子,从小没离开过京城,一时能受的住西北的苦寒,时间久了,儿臣很是担心他。”
他想的清楚,老十四已去西北建功立业,刷过存在感,是时候该回来了。
等着老十四一回来,朝中拥护老十四的人只会更多。
四爷又何尝不知道老九的心思,可他面色如常,瞧着是半点不在意一般。
老九瞧见,不免气闷。
与此同时,皇上也是在留意着四爷的脸色,看到四爷如此淡定,甚至还说什么“儿臣觉得九弟这话言之有理”之类的话,是愈发满意。
他虽贵为天子,说白了却也是个寻常百姓,和天底下所有偏心的父亲一样,喜欢哪个儿子怎么瞧这个儿子都是好的。
皇上颔首道:“你们兄弟友爱,如此甚好。
“好了,这件事朕知道了,老九,你们下去吧。”
说着,他更是吩咐道:“将这事儿也告诉德妃一声,自老十四离京之后,她就一直心事重重。”
“这些日子,朕瞧着她最近脸色是愈发不好,若她知道老十四不仅平安无事,还立下大功,肯定会高兴的。”
老九看了四爷一眼,阴阳怪气道:“是啊,德妃娘娘最疼十四弟,若知道这消息肯定十分高兴。”
四爷依旧是面色如常。
他知道,老九等人越是针对他,越是看不惯他,则表示他对老九等人的威胁越大,如此,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着急?
正当四爷与老九等人准备下去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老四等等,朕有话与你说。”
老九脚下的步子一顿,却还是愤愤下去。
四爷原以为皇上有正事要说,却听见皇上却是说起弘昼来:“这些日子弘昼瘦了不少,原先他胖嘟嘟的,朕瞧着他像耿氏更多些。”
“可如今他一瘦下来,像是五官模子都更出众些,隐隐有几分你的影子。”
“朕记得你小时候在朕跟前可不像他一样随心所欲,拘谨的很,每每都是朕问什么,你答什么。”
四爷可不会单纯以为皇上是留他喝茶说闲话的,含笑道:“小时候儿臣怕您,自然不敢在您跟前多说话。”
“弘昼从小到大都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皇上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父子两人吃着糕点,喝着茶。
这一刻,他们不像君臣,倒像寻常百姓家的父子。
时光难得静谧。
皇上再次与四爷闲话家常起来:“……虽说老九并非宜妃膝下第一个孩子,但却是第一个在宜妃身边长大的孩子,为人尖酸骄纵,当着朕的面对你说话都夹枪带棒。”
“朕能想得到,若是朕不在时,他说话只怕更不客气。”
四爷笑了笑,道:“连小小年纪的弘历都知道当哥哥的要经常让着弟弟,儿臣这个当兄长的自不会与九弟一般见识。”
皇上满意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能这样说,朕十分欣慰。”
“你很有当兄长的样子,朕对你,很是放心。”
“朕希望你能一直如此,当个好兄弟,当个好阿玛,当个心系百姓的人。”
顿了顿,皇上更是道:“在朕心里,你和老九他们是不一样的。”
“老四,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四爷微微一愣。
纵然皇上这话说的委婉,却还是听的四爷心里一震。
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将他看成未来的太子?
皇上很少在四爷面上看到这般震惊的神色,笑了笑,道:“你猜的没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暗中观察你,得意时从不骄纵,失意时也不自恼自悔,一直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在朕百年后,朕也只放心将这
江山交到你手上。”
四爷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知皇上向来谨慎,这些年想必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可就算如此,皇上也没有将话说死,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十分明白——若是他表现好,这太子之位是他的,若是他表现不好,这太子之位就是别人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一头骡子跟前挂了一根胡萝卜,激励它愈发上进。
可就算如此,四爷也是内心狂喜不已,要知道如今也就他面前有根胡萝卜。
皇上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朕之所以将老十四送到西北去,也是有朕的考量。”
“老八他们聪明得很,知晓老八已彻底无缘储君之位,所以将宝都押在了老十四身上。”
“朕将老十四送去西北,对他们是好事,也是坏事,纵然老十四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得人拥戴,可他不在京中,这一点,他是拍马都比不上你的。”
四爷站起身,继而跪了下来,正色道:“谢过皇阿玛,儿臣……定不会辜负皇阿玛所托。”
等着四爷从九经三事殿出来,感受着习习凉风,只觉得心里痛快得很。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般痛快。
他从宫女之子走到如今,其中辛苦与委屈,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四爷方才只见过了弘昼,并没去看弘历,未免厚此薄彼,自然是要再去看看弘历的。
等着四爷进屋时,弘昼与弘历像两只仓鼠似的正埋头啃烤乳鸽。
弘昼是淡定自若。
但弘历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时候尚未到用午饭的时候,低声喊道:“阿玛。”
心情大好的四爷如今看什么都极顺眼,甚至瞧见弘昼吃的满嘴流油也没斥责他吃相不雅,只道:“既然你们喜欢吃天香楼的烤乳鸽,那我过几日再派人给你们送些过来。”
说着,他又道:“烤乳鸽虽味道好,但你们也不可多吃,当心吃多了积食,会难受的。”
纵然是说教,但他也是语气和缓,给弘昼和弘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怎么说了,那是一种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弘昼与弘历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两个小崽子都察觉出四爷的心情很好,还是前所未有好的那种。
打铁要趁热。
弘昼抓住机会,忙道:“阿玛,我和哥哥不光喜欢吃天香楼的烤乳鸽,还喜欢吃溏心富贵虾,您可不可以到时候差人一起送来?”
四爷点点头,答应下来。
弘昼又想要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提提要求,谁知弘历这个实诚的孩子就已道:“多谢阿玛。”
得,这话弘昼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等着四爷走后,弘昼道:“哥哥,你说今日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弘历颇为赞许点点头:“我觉得阿玛今日心情很好。”
两个孩子很快达成了共识,觉得肯定是皇上与四爷说了些什么的
缘故。
弘昼仔细一想,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能叫四爷如此高兴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阿玛快要当太子或者得皇上承诺过什么。
一想到这里,接下来的几日连他都跟着眉飞色舞起来,甚至对上德妃娘娘和石答应都是笑眯眯的。
石答应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愈发得意起来,觉得弘昼这是怕了自己。
很快,弘昼又过上了捉竹鸡逗孔雀的快乐日子,甚至闲来没事还邀请皇上或弘昼泛舟游湖,漫步月下,像什么吃露天烤肉,钓鱼捉鱼的更是小意思。
这一日弘昼拎着自己捕的鱼给皇上送去,他进去时,正好见到石答应正在给皇上剥荔枝。
纵然石答应手上当日被汤药烫伤,落了一个小小的疤,却是瑕不掩瑜,那双手仍是好看。
好看到弘昼明知道石答应是老九的人,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见她一碟子荔枝奉给皇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碟子荔枝,看起来可真是诱人。
荔枝这东西在当今可是稀罕东西,一筐子荔枝从南方快马加鞭运送到京城,能食部分顶多只有十分之一,就连身为皇孙的弘昼都不能畅快食用。
皇上见弘昼馋得很,将这碟子剥好的荔枝往弘昼跟前推了推,道:“弘昼,你吃吧。”
石答应面色一黯。
弘昼却是面色一喜。
可弘昼心里还是有些分寸的,他只用了几颗就不肯再用,道:“皇玛法,荔枝吃多了上火,我也不好多吃的。”
“这些荔枝,是我给您留的。”
瞧着这祖孙两个你推我让的,石答应面上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却是很不痛快。
她侍奉皇上这么久,可还没尝过荔枝是什么滋味,每每内务府送到皇上跟前的荔枝是论碟子来算的,她剥好之后全部奉给皇上,皇上也没说让她尝一尝。
在皇上的再三邀请下,弘昼又用了几颗荔枝却是不肯再用,非得将剩下的荔枝留给皇上,更是道:“皇玛法,这是我捕的第一条鱼,送给您尝尝。”
皇上颔首道:“咱们弘昼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说着,他更是道:“朕要御膳房好好将这条鱼做出来,待会儿你与弘历也一块过来用晚点。”
弘昼连连称好,心满意足地走了。
纵然已侍奉皇上有些日子,但石答应对如此“孝顺”的弘昼还是很不适应,觉得弘昼此举简直是没事找事,皇上坐拥天下,哪里会稀罕他两条鱼?
石答应想着老九对自己的交代,见着机会合适,好好在皇上跟前编排弘昼或四爷几句,最好能叫皇上彻底厌弃他们最好。
她装着温柔小意装了这么些日子,装的是心急如焚,便斟酌着开口道:“皇上,弘昼可真是孝顺,但凡得了些什么好东西都往您跟前送。”
“若是在旁人跟前,弘昼也有这般听话就好了。”
“嫔妾可是听说了,说弘昼连德妃娘娘都不是
十分敬重,来到畅春园这么些日子,一次都没给德妃娘娘请过安。”
正看书的皇上听闻这话知道她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却是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弘昼向来是这般性子。”
“弘昼如今年纪还小,小孩子啊,顽劣些总是常事。”
石答应见皇上面上并没有不高兴之色,便又乘胜追击道:“皇上,话虽如此,但今年弘昼不是三两岁,也不是四五岁,而是已经七岁了,这般大的孩子,早该懂事。”
“嫔妾,嫔妾……还听说过一件事,藏在心里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
后宫里一众人生存法则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一概是不能说的。
就连那等该说的话,到了皇上跟前也得再三斟酌后才能开口。
不过既然是做戏嘛,皇上自然得做像一点。
只见皇上故作好奇抬头扫了石答应一眼,道:“什么事?在朕跟前,不必吞吞吐吐。”
石答应这才低声道:“嫔妾听说了,说弘昼之所以在外如此跋扈嚣张,是因为他时常在外说……说您要有将雍亲王封为太子的意思。”
“等着以后,他便是太子之子,兴许等着雍亲王继承大统之后,他也会被封为太子……”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怪嫔妾多嘴,这些话嫔妾也是听宫女太监碎嘴子说的,您可别放在心上。”
她得老九叮嘱过的,知道当年即便得宠如废太子,废太子觊觎皇位,也惨遭皇上废黜圈禁。
对皇上来说,对一个年老的皇上来说,没什么比盯着他的皇位更让他防备的。
皇上听闻这话是微微一愣。
他没有盛怒,没有不高兴,有的只有欣慰——若真是如此,可见弘昼的确是与他心意相通。
但皇上也知道弘昼顽皮归顽皮,却是有分寸的,可不会说这等话。
他的眼神落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石答应面上。
他不得不承认,石答应的话还是很有引导性的,说这些话是从小宫女太监处听来的,给他一种紫禁城上下人人皆知道这事儿的错觉,紧接着,石答应又连连下跪认错,便是他真要罚她也不合适。
皇上伸手将石答应扶了起来,道:“起来吧。”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如此说,想必紫禁城上下人人都知道弘昼在外大放厥词,这孩子,倒是被朕和他阿玛宠坏了。”
“可直到今日,朕才听说这件事,可见人人都觉得弘昼这话说的没错。”
“这件事,朕知道了。”
他虚扶着石答应站了起来,道:“可见后宫上下,唯有你最在意朕。”
虽说石答应从小在扬州得调/教长大,被人教着如何侍奉男人,取悦男人,但她到底是年纪尚小,与皇上这个真·情圣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石答应见皇上眼里满是柔情蜜意,觉得心里很是受用。
是她阅男人无数,可面对着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也会有沉沦的时候:“皇上对嫔妾这样好,嫔妾以真心对皇上也是应该的,别说与您说旁人不敢说的话,便是叫嫔妾上刀山下火海,嫔妾都在所不辞。”
这话说的虚虚假假,听的是要多真就有多真。
皇上微微颔首,又吩咐魏珠赏了一对夜明珠给石答应。
这已是来畅春园后皇上送给石答应的第五次礼物,还是在短短二十日内,可见石答应是如何如何受宠。
一时间,石答应更是风头无二。
这下,就连嚣张跋扈的宜妃娘娘和嘴上没把门的惠妃娘娘瞧见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一个个女人私下议论石答应且不说,可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石答应更是沾沾自喜。
但她却是有件事弄不明白,皇上既然相信了她的话,知道弘昼在外大放厥词,可为何对弘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一旁的桃香与她分析道:“主子您想啊,皇上是天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就算皇上不喜弘昼小阿哥,却是一时半会心里不会表现出来的,要不然怎么叫圣心难测?”
石答应颇为赞许点点头。
她觉得还得再添把柴加把火才是。
原先老九与她说的是只要她事成之后要多少银子就给她多少银子,更是会助她假死出宫。
可如今,她却改变了心意,银子她要,可出宫,就不必了。
她觉得紫禁城还是挺好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盛宠的石答应则开始想着如何算计四爷,如何让弘昼父子彻底得皇上厌弃。
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这一日,四爷再次前来畅春园给皇上汇报工作顺便请安,也给弘昼和弘历又带了些天香楼的烤乳鸽和溏心富贵虾。
弘昼吃的满嘴流油,四爷是直皱眉。
弘昼以为四爷又是说他吃没吃相,可是一点都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若像哥哥弘历一样慢条斯理的吃烤乳鸽,那就太慢了。
正吃的起劲,弘昼只听见四爷道:“……我听瓜尔佳嬷嬷说你这几日吃得好得好,怎么也不见长肉?”
如今的弘昼并不胖,只是比起从前有几分婴儿肥的他,还是瘦了不少。
弘昼认真道:“阿玛,我知道。”
“肯定是天香楼的烤乳鸽和溏心富贵虾吃的不够多。”
四爷扫了他一眼,冷哼道:“若是这天香楼的乳鸽们九泉之下有知,一起联合起来寻仇的话,怕是第一个就要来找你的。”
弘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弘昼却是哀怨看了他一眼,继而看着四爷道:“谁说的?我,我才不怕它们!”
“若是这些乳鸽赶来找我寻仇,我就再把它们吃掉!”
他连皇上赏赐下来的御兔都敢吃,还有什么不敢吃的?
四爷虽未接话,可面上隐隐可见几分笑意
今日四爷是前来与皇上禀告与西洋人做生意的进度,方才已将折子呈给皇上,容皇上好好看过之后,再将他喊过去问话。
四爷略坐了会,问起弘昼与弘历的功课,日常起居,又被小太监请去了九经三事殿。
皇上对四爷近来办差的进度和效率提出了表扬,最后更与四爷说起准备下令要老十四回来过中秋节的:“……老十四向来被德妃看成眼珠子与命根子一般,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富宁安在来信中说他如今黑了,也瘦了。”
“既然老九等人接连上书非要朕下令让他回来,一副若是朕不答应,就没将老十四当成儿子的样子。”
“如此,朕就让他回来吧。”
“正好德妃这些日子日夜担心,叫她看看老十四好得很,叫她放心下来,这样她也能放心老十四再次去西北。”
上次皇上的一番话,就好像给四爷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他面色如常,道:“皇阿玛说的是。”
该说的公事已经说完,皇上便摆摆手道:“好了,你再去陪陪弘昼与弘历吧。”
“弘昼这孩子,朕看他整日无聊的很。”
四爷应了一声,则告退下去。
谁知道他刚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
这小太监跑的是气喘吁吁,低声道:“雍亲王,雍亲王,不好了,弘昼小阿哥摔破了脑袋!”
四爷脸色巨变,紧张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太监连连道:“奴才是石答应身边的人,这些日子弘昼小阿哥很喜欢与石答应一起玩。”
“方才您来了九经三事殿后,弘昼小阿哥就去找石答应玩了,石答应院子里有葡萄藤,弘昼小阿哥非闹着要上去摘葡萄,一不小心从上头摔了下来,摔得是头破血流,4摔1的弘昼小阿哥是眼泪直流,非闹着要找您。”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王爷也别着急,石答应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四爷一听这话,连忙要这小太监带路。
到了石答应所居的院子,四爷一进去院子就看到葡萄藤被扯0的21是乱七八糟,青石板上还有一大滩血迹,看的是他触目惊心。1
这小太监更是将他带到一间屋子前,道:“王爷,请,弘昼小阿哥就在里面。”
四爷是个很聪明的人,情急之下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推门走了进去。
他匆匆走向床边,只是刚撩起帐幔来,就见着里头躺着身着纱衣的石答应。
石答应身姿妙曼,肤色白皙,如今身上的纱衣半褪未褪,隐隐可见胸前的丰腴。
她瞧见四爷已至,半点不惊不慌,反倒抬起涂着红艳艳蔻丹的脚去蹭四爷的大腿,旖旎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我好端端躺在屋子里歇息,王爷怎么就不管不顾冲了进来?我可是你皇阿玛的妃嫔啊!”
四爷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如今更觉自己头晕晕乎乎的。
他下意识朝门口走去,只是一拉门,发现门已经被拴住了。
石答应已站起身行至四爷身后,更是将四爷抱住,好看的手已往四爷身下探去,凑到四爷耳畔道:“王爷怎么要走?王爷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听说王爷并不重欲,一个月下来在内院歇不了几次,难道王爷憋的就不难受吗?”
“来,让我帮帮王爷。”
四爷愈发觉得脑袋里是昏昏沉沉,但身下却是越来越燥热。
可好在他并非重欲之人,一个反手,就将石答应狠狠甩开了。
四爷只觉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也知道定是这香气在作祟,便砸了一旁的一个茶盅,捡起地上的碎片狠狠朝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剧烈的疼痛这才让他清醒几分……
***
另一边的弘昼却是千盼万盼没盼到四爷。
要知道方才四爷前去九经三事殿之前可是与他说过,会尝尝他亲手捕的鱼再回去。
弘昼瞧着外面是日头当空,早已到了用午饭的点,便嘟囔道:“阿玛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事根本不记得……”
弘历也是期待四爷过来的,但还是安慰他道:“弟弟,阿玛从未对我们食言过,大概是他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
弘昼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差了小豆子过去看看。
很快小豆子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面上还带着几分难言之隐的神色。
弘昼道:“小豆子,这是怎么了?”
小豆子是个非常机灵且嘴甜的人,又因他得弘昼看重,所以谁都愿意给他面子。
小豆子低声道:“五阿哥,方才有人见到王爷匆匆朝着石答应的院子去了……”
说着,他的声音更是低了低:“而且说来奇怪得很,石答应院子里的宫女奴才都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您说,王爷过去是不是有事儿?”
这下别说弘昼神色大变,就连弘历脸色也变了变。
紫禁城中的皇子与后宫妃嫔向来得保持距离,就连亲生母子都不例外,更别说四爷与石答应。
弘昼与弘历对视一眼,撒丫子就往外跑。
他离开之前还不忘将自己前几日捕的几条又粗又长的鳝鱼装了起来。
他一边跑更一边吩咐小豆子和小瓶子,要他们两人赶去九经三事殿,有什么消息就抽出一个人来传话给他。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石答应院子时,果然见着从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院子没见到人影,唯有一个小太监守在门口。
弘昼是认得这个太监的,这小太监名叫小明子,很得石答应信任。
他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头闯。
小明子连忙将他拦了下来,含笑道:“弘昼小阿哥这是做什么?石答应方才才用了饭,刚歇息下啦。”
“若是弘昼小阿哥想找石答应玩,不如晚点再来。”
弘昼懒得与他多言,径直闯了进
去。
弘历则死死拽住要拦着弘昼的小明子,含笑道:“公公这是做什么?我弟弟又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他既听你说石玛嬷在睡觉,肯定不会进去打扰的。”
“想必,想必他也就进去转转就出来了。”
他虽不擅长骑射,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但如今只将吃奶的劲儿都拿了出来,那小明子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开,生怕力气太大伤了弘历。
弘昼这才得以成功闯了进去。
只是他刚进去没几步,就见到了半路迎出来的桃香。
桃香可不比小明子好糊弄,方才石答应可是说了,事情成不成功就在此一举,自不会叫弘昼进去。
她已差人去请皇上了,只要将这小崽子赶走,等着皇上过来见到四爷轻薄石答应那一幕,便是皇上再怎么看重四爷,从此之后四爷与那储君之位再无关系。
桃香脸色阴沉沉,正欲拦腰将弘昼抱起来,只见弘昼从手边的布袋子甩出一条鳝鱼来:“看我不放蛇咬你!”
很快那软趴趴的鳝鱼就飞到了桃香脸上。
桃香定睛一看,却是尖叫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粗这么长的鳝鱼,只将这鳝鱼当成了蛇,顿时吓得是连蹦带跳的,更是尖叫声不断。
弘昼趁此机会径直冲到了石答应房门口,果然见着门上已经上了锁。
好歹他前世也是看过些许宫斗剧的,知道后宫中龌龊的手段数不胜数,也知道里头的情况不妙,连连拍门:“阿玛,阿玛,您在里面吗?”
他这话音落下,就听见里头传来四爷的声音:“弘昼……”
这声音飘渺无力。
很快,弘昼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弘昼吓得不行,忙去花圃中寻了块石头,使出浑身力气砸起锁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锁就已被砸开了。
打开门的这一刻,便是弘昼早有防备,却还是惊呆了,身着薄纱,衣裳将褪未褪的石答应,脚步蹒跚,脸色潮红的四爷……地上更是一地碎片,还有斑斑血迹。
石答应自诩将所有男人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从前迷惑男人可从来用不上迷药,方才瞧四爷那样子,觉得四爷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谁知道下一刻门就被砸开。
石答应也知道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心一横,就将弘昼抱了起来,打算将弘昼也关起来。
好在弘昼早有防备,再次从手边的袋子甩出一条鳝鱼来。
他擅长骑射,准头很好,直将鳝鱼丢进石答应的纱衣里。
石答应的反应比起方才的桃香来更是夸张,不仅又蹦又跳的,甚至还哭了起来。
要知道她虽为瘦马,可从小因才貌出众,养的比寻常官宦人家的格格姑娘们都要娇气。
与此同时,小豆子也冲了过来,低声道:“五阿哥,五阿哥,不好了,皇上朝着这边来了。”
便是弘昼再傻也知道皇上定是过来捉奸的,他对着眼神虚无的四爷道:“阿玛,您走得动吗?”
四爷尚有最后的一丝理智尚存,点了点头。
弘昼索性就将四爷交给了小豆子,自己则留了下来。
石答应吓得不行,别说眼泪掉了下来,就连鼻涕都跟着飞了起来,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柔貌美的样子?
弘昼就这样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柳姑娘,你为什么要进宫?”
“为什么要害我阿玛?”
“你到底是受谁人所托?”
石答应吓得眼泪鼻涕齐飞,却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更是连连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弘昼见着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只将手中的布袋子打开,手狠狠一抖,将所有鳝鱼都抖在了石答应身上。
顿时,石答应身上,地上却是乱蹦的鳝鱼。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回荡着石答应的尖叫声,更是连连道:“来人,救命!救命啊!”
可惜她忘了院子里的人早已被打发走了,唯剩下一个桃香,可桃香看着满屋子的“蛇”,压根不敢进来。
等着皇上赶过来时,只见身着纱衣,哭的满脸眼泪鼻涕的石答应,冷静沉着,满脸怒气的弘昼,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血迹,还有四处乱蹦的蛇。
饶是见多识广的皇上见此,也是脸色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