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的波诡云谲好似与缓福轩半点关系都没有,任凭外头是风吹雨打,还是尔虞我诈,缓福轩里都是平和、静谧和幸福的。
这份幸福随着耿格格亲自拿了张狐皮给弘昼做了披风到达顶峰,弘昼本就生的唇红齿白,胖嘟嘟的,好看的像年画上娃娃似的,雪白的披风一上身,头上再戴一顶红色缎子的小毡帽,是愈发好看。
常嬷嬷等人是赞不绝口。
弘昼也感兴趣起来,叫聂乳娘抱着去铜镜前转了一圈,瞧见铜镜里的样子,连他都觉得老天爷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耿格格看着弘昼直笑:“……过年咱们弘昼就穿这披风好了,到时候你与四阿哥一起可以好好玩玩。”
是了,她不光亲手给弘昼做了件披风,还顺带着给弘历也做了一件,甚至还犹豫过要不要给弘时也做一件,后来却因她得罪了李侧福晋,弘时年纪大了并不合适,再加上只剩下一张狐皮而作罢。
可就算这般,常嬷嬷也是十分心疼,忍不住与她道:“……格格您也太大方了点,别说如今您与钮祜禄格格是泛泛之交,就算换成从前您与钮祜禄格格关系不错时,她每每送给您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王爷统共送来了三张狐皮,若两位阿哥一人做一件披风,就剩下一张狐皮,哪里够您用的?”
别说比起钮祜禄格格与宋格格,就连比起王府的几个侍妾,耿格格手头都不算宽裕,只笑着道:“四阿哥与弘昼向来关系好,两人又只差着三个月,日后去了外院同吃同住,哪里能叫他们因为这披风闹得生分了才是得不偿失。”
“不论我与钮祜禄格格关系怎么样,这两个孩子都是兄弟了。”
到了最后,常嬷嬷这才不好多言。
等着耿格格前脚差人将狐皮披风送去了如意室,没多久钮祜禄格格就难得带着弘历过来了一趟,不光人来了,还带来了一盒子上等的雪燕,放着两个孩子去炕上玩,含笑道:“原先我就知道你女红了得,却没想到这样厉害,别说王府针线房中没有绣娘能比得上你,只怕紫禁城里都没几个能比你厉害得,你别多心,我没有瞧不起你得意思,是真心佩服你了……”
耿格格虽不太聪明,但是真心或假意还是能分得出来得,觉得钮祜禄格格对她的态度比从前变了些,笑吟吟将一盒子雪燕收起来,更是招呼着钮祜禄格格喝茶。
弘昼与弘历凑在一起,兄弟两个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弘历兴高采烈道:“弟弟,披风好看,过年我们一起穿新衣服。”
弘昼重重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
接下来的日子,就连耿格格都忙的脚不沾地,与常嬷嬷商量院中丫鬟婆子过年的封红、给福晋等人的年礼、送回娘家的礼物、院内的洒扫……忙的她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弘昼。
她都如此繁忙,四爷就更不必说了,除去偶尔看看年侧福晋,大多数时候都瞧不见他的影子。
弘昼的惬意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因为钮祜禄格格日渐繁忙起来,与弘历玩耍的时间更多了。
这一日,两个小娃娃趴在窗前看雪,两人皆是百无聊赖。
弘昼是因不能出去玩而无聊,耿格格说了,外头天冷不说,积雪又厚,若看雪的时间长了会伤眼睛的。
弘历则是因不能读书写字而无聊,凡事习惯成自然,一日不念书写字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见弘昼已经百无聊赖玩起手指头来,弘历正色道:“弟弟,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弘昼有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瞧见他脸色郑重,却是决绝摇了摇头:“不,不要。”
弘历循循善诱:“认字可好玩了……”
弘昼:这孩子是疯了吗?等着进学之后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写字,如今他自然是能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了。
他再次坚决摇摇头:“不!”
弘历失望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学?长大怎么办?”
弘昼巴巴凑过去,笑嘻嘻道:“靠哥哥。”
“真的?”弘历面上浮现几分笑意,皇家的孩子一向早熟,哪怕他小小年纪也知道自己与弘昼虽是亲兄弟,可好像比起别家的兄弟有点不一样,当即就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哥哥长大了保护你。”
弘昼再次不要脸拉钩起来,更是道:“哥哥不能骗人。”
弘历正色道:“骗人是小狗。”
弘昼多少有点不放心,想着如今的四哥虽活泼可爱,可以后的乾隆皇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猪蹄子兼盖章狂魔,圣心难测得很,“要是哥哥骗人怎么办……”
“哥哥不会骗人的。”弘历脸色愈发郑重,想了想只对着身边的乳娘道:“你替咱们写个字据,我来按手印,免得弟弟不相信我。”
乳娘只当两个小娃娃在过家家,便依他们所言写了一封字据,大概意思就是“弘历会当一个好哥哥,一辈子保护弘昼”之类的话。
到了最后,弘昼看见弘历煞有其事在上面按了手印,脸上笑开了花,屁颠屁颠将字据藏了起来。
聂乳娘等人看着他直笑,弘昼却是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诽: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未来的圣旨咧!
两个孩子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过年这一日。
只是相较于别的府邸热热闹闹,雍亲王府显得十分寂寥,到了这一日,四爷是要带着福晋、年侧福晋进宫参加家宴的,因李侧福晋还在软禁,所以四爷并未带着她一起去。
故而到了雍亲王府除夕家宴时,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甚至因三阿哥弘时年纪不小,在内院转悠一圈就回去了外院。
偌大的屋子只有六七个人,怎么看怎么冷清,也就今年新添了两个能跑会跳的阿哥,往年比今年还不如了。
但弘昼与弘历却很高兴,小孩子的快乐很简单,两个小娃娃站在廊下看小太监放烟花都开心的很,笑声传的很远。
可看着看着,弘昼却想要自己上手起来,凑上前道:“我要玩。”
放烟花的小太监可不敢,柔声哄道:“五阿哥乖,烟花这东西危险得很,奴才放给您看也是一样的。”
弘昼冷哼一声,这就好比吃螃蟹不能自己剥,由旁人剥好了吃,有什么滋味?
他可不答应。
虽说他是雍亲王府中最小的孩子,但却不是奴才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小小年纪勤勉上进的弘历才是。
眼瞅着那些太监都围着弘历转,弘昼就抓起几把烟花藏了起来。
到了用年夜饭时,弘昼脸上都带着笑。
虽说满桌子珍馐,哪怕好些自己爱吃的,弘昼的心早就飞远了。
他早早就吃完了,冲着弘历挤眉弄眼的,“哥哥……”
王府中的正经主子都不在,又是大过年的,钮祜禄格格也没有太过于约束弘历,笑着道:“好了,你们出去玩吧,外头黑,当心些,可不要跑远了。”
弘历一出去,弘昼就叫聂乳娘等人躲远些,牵着弘历的手走到烟花旁:“哥哥,你看。”
循规蹈矩的弘历脸色一变,道:“不行,危险。”
弘昼可怜巴巴道:“哥哥,放烟花,放烟花……”
小孩子就没有不贪玩的,弘历面上也有几分松动之色,可想着这事儿并不可行,一来他们身边奴仆众多,二来他们身上根本没有火折子。
弘昼却是胸有成竹,奶声奶气道:“看我的。”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会说要喝甜汤,一会说冷了,不一会几个乳娘都被他全都支开了,他抱着烟花屁颠屁颠就往外院跑。
弘历没法子,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
等他看到弘昼站在四爷书房门口,冲自己直招手,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弟弟,快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弘昼却正色道:“哥哥,里面有火,也不会有人发现。”
四爷一向不喜欢闲杂人等出入他的书房,安全得很。
弘历忙道:“快回来,阿玛知道要生气的。”
可弘昼一点都不怕,迈着小短腿就往里头走去,更是毫不客气寻摸到了火折子,已擅自点燃了烟花。
昏暗的书房里被绚烂的烟花一照,恍若白昼,吓得弘历生怕有人发现,迈着比弘昼长不了多少的小短腿连忙近来,啪嗒一声将书房门关上。
弘昼见弘历迫不得已上了贼船,笑着将手中的烟花分了一半给他,“哥哥,给。”
弘历吓得不行。
四爷的书房他也就来过一次,上次过来时胆怯远比好奇多,没想到弘昼不仅不害怕,居然还留意到火折子在哪儿。
弘昼却没想那么多,一门心思放起烟花来。
在他看来,四爷根本没那么可怕,也就话少些,不算个坏阿玛,再加上四爷书房宽敞隐蔽,正是放烟花的好地方,他的运气一贯不错,更没什么可怕的。
上一刻他还在沾沾自喜,下一刻他手中的烟花却是“啪”地一声炸开,火星子乱溅乱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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