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只觉得自己背的所有黑锅都是替弘昼背的。
可儿子是自己生的,这黑锅除了背下还能怎么办?
偏偏不明所以的弘昼还絮絮叨叨与皇上说个不停:“……我原先觉得阿玛办事挺靠谱的,可如今随着阿玛的年纪大了,糊涂的时间像比从前多了些。”
“您别嫌他不懂事,想必他也不是故意的。”
四爷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自不会与老四一般见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说话做事半点端倪都不漏……”
饶是四爷好涵养,可听到这番话却是再也听不下去,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弘昼依旧在乾清宫里住着。
他是听人说过的。
人遇上伤心难过之事,最初可能反应不过来,等着回过神后则会伤心欲绝。
他担心皇上也是这等情况,依旧每日陪在皇上身边,说话逗趣,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
以至于皇上私下对着魏珠感叹道:“……从前朕眼里心里只有保成,没留意老四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好孩子。”
“如今他日夜替朕分忧,有他在,朕松快了不少。”
“可若真说老四哪里最好,是替朕添了弘昼这样的好孙儿。”
“若不是弘昼在朕身边陪着,朕这日子该多无聊啊!”
魏珠听闻这话是连连称是,心中感叹,别说弘皙阿哥等人在皇上心中比不上弘昼小阿哥,只怕连太子爷也比不上弘昼小阿哥的分量。
如今皇上是看弘昼怎么看怎么好。
若他老人家觉得弘昼有哪里不好,那就是这孩子的亲事尚未定下来。
虽说皇上放话准弘昼晚些时候成亲,但嘴上答应是一回事,心里着急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他老人家虽不舍弘昼离宫,但想着弘昼若蹉跎在乾清宫里,这亲事是愈发没个着落,索性便找了个理由将弘昼打发走了。
弘昼瞧见皇上说话时是中气十足,只好离宫。
孝顺孝顺,凡事顺着皇上才叫孝顺。
等他出了紫禁城大门,他这才发现自己已在紫禁城中住了有月余的时间。
想当初弘昼进宫时不过是初春时节,如今骑马行于闹市中,已是春日正好。
街上的行人已褪去厚厚的夹袄,穿上轻便的春裳,一个个面上更是带着笑容。
更不必提街上更是热闹非凡,摆摊的,卖货的,挑担子的……看的弘昼是心情大好,真真切切感受到如今已至盛世。
他觉得这太平盛世与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两分关系的,愈发开心,便想着在街上转一转再回去。
以他对四爷的了解,四爷知晓他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考问他的功课,继而是皱眉拘着他命他好好念书……所以啊,他是能多逛一会就多逛一会,顺便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礼物能给
耿侧福晋与富察·容华带回去的。
女人家嘛,都是喜欢这些的。
弘昼骑着‘香橼’在街上四处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骑马经过佟佳府门口却见着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弘昼。
更别说还是隆科多府上的八卦,弘昼是愈发感兴趣,连忙凑了过去。
他围过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身着官服跪在佟佳府门口。
这人对旁人的议论声是视若罔闻,掷地有声道:“还望隆科多大人放我们家一条生路。”
“佟佳一族出过两位皇后,更是皇亲国戚,您儿子玉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偏就要盯着我家女儿不放?”
“隆科多大人,您乃步军统领,更是皇上表弟,莫要与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计较……”
弘昼并未见过这人。
但他认得出来,这人身上的官服好像二品还是三品大员所穿的官服。
这等大员在地方上那可不得了。
但这里是京城,一个牌匾砸下来,砸中的十个人起码八个都是当官的,其中三个都是三品以上的。
所以这官职在京城中着实有些不够看,更别说碰上隆科多这等蛮横不讲理的,那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就连围观的行人都不敢凑近去看热闹,生怕惹得佟佳一族的人不高兴。
弘昼如今连隆科多的银子都敢讹,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他凑了过去,扯了扯那人的袖子道:“您跪在这儿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跪着的这人虽没见过弘昼,不认识弘昼,但他也是在朝为官多年之人,一眼就看出弘昼身份不一般,便道:“这件事说来话长,隆科多大人的小儿子玉柱对我家小女一见钟情,几次上门求娶,可惜那玉柱家中妻妾成群不说,更是纨绔不堪,哪个当父亲的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这人竟是红了眼眶:“谁知玉柱竟放出话来,若是我们家女儿不嫁给他,他倒是要看看谁敢娶我们家女儿。”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我们家虽非世家勋贵,却也是有几分家底的,总不至于养不活一个女孩。”
“可他们佟佳一族见着逼嫁不成,更是手段不断。”
“先是我的弟弟下落不明,再是我的长子骑马摔断了腿,后来又是我的长女惨遭夫家休了……隆科多大人那好儿子更是派人传话来,只要我们家女儿一日不与他为妻,我们家就一日不会消停。”
“我逼得无奈,却才身着官服在此处长跪不起。”
纵然弘昼已见识过隆科多是多不要脸,但听闻这话后却再次觉得大开眼界,拳头握的紧紧的。
在他询问下,这才知道跪地不起的这人乃是副都统五什布,他的幼女虽年纪轻轻却是倾国倾城之姿,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玉柱这狗东西惦记这么长时间。
弘昼气的不行,没好气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咚。”
“这李四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生出来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将五布什扶起来后,便气势汹汹敲开佟佳府的大门。
门房一瞧见弘昼就觉得头皮发紧,强撑着笑道:“……原来是弘昼小阿哥来了啊,您来的真是不巧,我们家老爷出门办差去了!”
“太子爷给我们家老爷安排了差事,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弘昼大概知道四爷要做什么。
无非是借着隆科多办差一事将人送的远远的,若隆科多也有不臣之心,定会想方设法与老八等人汇合,到时候四爷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但他却是愈发生气,想着玉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就不信隆科多不知情。
隆科多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纵容玉柱胡来!
一想到这里,弘昼更是来气,径直闯了进去:“既然舅公不在,那我就去会会玉柱那畜生!”
弘昼一生气,就连隆科多都得避忌他三分,更别说这些奴才们,一个个吓得连通风报信都不敢。
弘昼与玉柱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自李四儿去世后,隆科多便将所有的爱意都转移到了玉柱身上,玉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越过隆科多嫡子岳阿兴多少倍。
从前他对玉柱一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想着玉柱看起来倒也算憨厚老实。
更何况一码归一码,玉柱是玉柱,李四儿是李四儿。
等着弘昼怒气冲冲赶到玉柱院子里的时候,玉柱正躺在炕上看美人儿跳舞,他大剌剌躺在炕上,手更是随着乐曲打节奏,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样子。
还是身边有丫鬟通传,玉柱这才坐了起来。
他面上的骄纵与霸道顿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谦卑的样子:“弘昼小阿哥,你怎么来了?”
“你可是来找阿玛的?”
“可真是不巧,阿玛半个月之前已离京了。”
话还未说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要知道从前弘昼每每看到他时总会称一声“小舅舅”的,今日看他这眼神却像仇人似的。
弘昼一言不发走上前来,等着站定于玉柱面上,才冷笑着道:“小舅舅日子过的可真是快活啊!”
“你可知道如今你们佟佳府门口如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舅公不在,你也不打算出去解释几句?”
玉柱想着自己果然没猜错,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更觉得弘昼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强撑着笑道:“弘昼小阿哥有所不知,我与那吴扎库格格是早就情投意合,已私定了终身。”
“我几次上门与他们家提亲,说将吴扎库格格娶为侧福晋,可她阿玛却见着我们佟佳一族在大清颇有些名望,所以想要狠狠讹我们一笔银子,一开口就是要二十万两银子。”
“我阿玛为官一生清廉,哪里有这么多银子给他,可谁知道他却仗着生米已煮成熟饭,非逼着我们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聘礼来……”
这说辞是隆科多离京之前教他的,他逢人就这样说。
别人心里信不信且不说,明面上皆表示自己信了。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怒不可遏的弘昼就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更是没好气道:“我呸,我长这么大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可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还真的头一回见!”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