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凳子上的弘昼听见小太监将板子拿起来时,已紧张的闭起眼来。
他养的白白嫩嫩的屁股,今日就要开花了。
只是随着一板子下去,弘昼居然发现:咦,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当然,也不是一点都不疼,只是这疼痛却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一旁的苏培盛冲他使了使眼色,哀声道:“五阿哥,您当着太子爷的面这样要强做什么?若是疼,您就叫出声来吧,这样您也能好受些!”
弘昼很快会过意来,觉得苏培盛不愧是四爷身边的第一人,这眼力见远非常人能及,想必方才前去安排这事儿时叮嘱了小太监一声,要他们下手轻一点。
想及此,他连忙嚷嚷起来:“啊,好疼啊!”
“阿玛,别打了!”
“我知道错了!”
论做戏,弘昼可从未输给过任何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听的像真的似的。
不仅惹得苏培盛连连替弘昼求情,更是连隔壁院子的弘历听到动静都匆匆赶了过来。
虽说弘昼挨板子这一日比弘历想象中来的晚了许多,但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吓坏了,连连替弘昼求情:“阿玛,您就原谅弟弟这一次吧,弟弟都说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可四爷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没法子,便差人去内院催促耿侧福晋再快些过来。
待耿侧福晋紧赶慢赶赶过来时,弘昼这顿板子刚要打完,看到这一幕,她眼泪落的是愈发厉害,一把就扑在弘昼身上。
她向来好脾气,对着四爷连句都没有过,如今却是嚷嚷起来:“太子爷这是做什么?弘昼今年只有十三岁,您一十个板子打下去,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您既想要了弘昼的命,索性将妾身的命一起夺去吧!”
大多数母亲对孩子的爱都没有假的。
弘昼虽心中很是感动,却也很想告诉耿侧福晋——额娘,我就剩下最后一个板子了。
站在台阶上的四爷看了看跪地不起的弘历,又看了看哭成泪人的耿侧福晋,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最后一个板子,那就算了吧!”
弘昼看着四爷离开的背影,就差要脱口而出:“阿玛,最后一个板子打了吧,我不怕!”
如今正值春日,有道是春捂秋冻,这几日又有些倒春寒,所以他身上的衣裳穿的也是挺厚实的。
也就最开始那一两个板子下去有点感觉,到了后面已是没啥感觉,如今被耿侧福晋的哭的是愧疚不已,手忙脚乱替耿侧福晋擦去眼泪,道:“额娘,您别哭,我没事儿的。”
“真的,一点都不疼的。”
耿侧福晋听闻这话,眼泪却是落的愈发厉害。
弘历虽没至落泪的地步,但面上的忧愁之色却是怎么都挡不住。
弘昼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道:“额娘,您别哭了。”
“哥哥,你也别担
心了。”
“方才那顿板子经苏公公打点过了,一点都不疼的。”
“若是我年纪还小,定会将裤子脱下来给你们好好看一看,只怕也就屁股有点红了而已。”
他知道,以四爷的聪明才智,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了多久的。
耿侧福晋惊的连眼泪都忘了掉,弘历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唯有弘昼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虽说打屁股一点都不疼,但我这么打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这事儿传出去,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只是弘昼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暴露的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四爷前脚刚回到外院书房,尚未于太师椅上坐下来,那不悦的眼神就落在了苏培盛面上:“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培盛是早有防备,连忙跪了下来:“太子爷息怒。”
他跟在四爷身边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四爷这是生气了。
四爷并非武断之人,每每动怒之前总会给你辩解的机会,问上一句自己可有什么话说。
方才对弘昼是这样。
如今对自己也是这样。
好在苏培盛方才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措辞,正色道:“太子爷,今日之事的确是奴才先提点过那两个行罚的小太监,实在是五小阿哥身子娇贵。”
“奴才是跟着您从紫禁城中出来的,宫里头向来不将奴才的命当成命,一言不合就打人板子,从前因一十个板子打死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五阿哥今日虽犯下了大错,可一顿板子打下去,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后悔都来不及啊……”
说着,他又是重重叩头,道:“奴才知错,还望太子爷责罚。”
随着他这话音落下,一直捏在四爷手中斗盒里的蟋蟀叫了两声。
四爷是烦不胜烦,只将斗盒丢在桌上,皱眉道:“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吧。”
苏培盛是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桌上斗盒里的蟋蟀也不知道是换了地方,还是天性如此的缘故,一直蹦个不停。
四爷看着这盒子直发呆。
并非他不生气,他是气极了。
但他就算生气,却也记得皇上的话——子不教父之过,弘昼如今变成这样子,皆是他的责任。
也正是这个理由,所以方才他明知苏培盛有心包庇,却没有多言。
若说该打板子,最该打的是他才是。
***
弘昼却不知道四爷是装作不知道的,等着耿侧福晋走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弘昼听后更是大吐苦水:“……原先我只知道咱们这位年舅父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没想到这年寿比起他来是惶然不可夺让,小小年纪嚣张跋扈也就罢了,竟喜欢做这等下作的事!”
“只怕他还将这里当成了西北,以为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弘历听闻这话,面上都浮现几分怒气来:“怪不得你会动手打他!”
“真是打得
好!”
“像年寿那样的人,就该好好叫他吃点苦头才是!
弘昼是连连点头?[(,“没错,虽说那地方是寻常富家公子哥儿才会去的,但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愿赌服输,他输不起也就算了,还连我的本金都想抢去。”
他是越说越生气,想着今日年羹尧福晋来了一趟,大概是昨日年寿在他手上吃了亏,打算看看他是哪家的,想要找机会报仇雪恨。
弘历忙安慰他道:“弟弟,你别生气,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若是年寿知道,只怕又是高兴坏了的。”
顿了顿,他又拿出兄长的架势来:“不过叫我说,今日这顿打你挨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谁叫你借着练习骑射之名偷溜出去的?好在今日叫你长了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这般行事……”
弘历说归说训归训,可翌日一早就派了小成子去门口等着,要四爷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他。
甚至因这件事,他白天看书写字都没什么心情。
一直等到了傍晚,弘历才听说四爷回来的消息,连忙带着书本去找四爷。
比起弘昼来,他一直是个委婉含蓄的,如今更是借着有功课弄不明白之由去找四爷的。
四爷自知道他前来的目的,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耐心为他解惑。
到了最后,弘历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直道:“……阿玛,您可是还在生弟弟的气?昨日之事弟弟虽有错,可在我看来,却是年寿错处更大。”
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之后,更是道:“阿玛,您想啊,弟弟平素虽骄纵了些顽皮了些,可他长到这么大,有先开口骂人动手打人的先例吗?”
“弟弟一向聪明,明知道他们寡不敌众,难道还会上前挑事不成?弟弟又不是个傻的!”
“可见弟弟昨日是忍无可忍。”
四爷微微一愣,只想起昨日喜嬷嬷与自己说的话,说是弘昼赌钱不说,更是仗势欺人。
当时听到这话时他就不大相信。
谁知后来听到弘昼那番话更是气昏了头,如今回想起来,这件事的确是疑点颇多。
他道:“昨日发生的事,可是弘昼与你说的?”
弘历重重点了点头。
四爷不疑有他。
相较于外人,他自然更相信自己儿子。
当然,他存着一颗不污蔑任何人的心,还专程派人去斗蟋堂打听了一番。
这才真相大白。
事已至此,到底是年寿撒谎,还是年羹尧福晋撒谎,亦或者年福晋捣鬼……对四爷来说都不重要,这几个人在他心中乃是蛇鼠一窝。
毕竟在四爷心中,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爷虽知道昨日之事有些许误会了弘昼,但在他看来,弘昼这顿打挨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况且,昨日那顿板子能叫挨打吗?
比起当年皇上惩处他们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四爷也有心晾一晾弘昼,毕竟弘昼的胆子太大了些,十三四岁就赌起钱,谁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年羹尧很快也从年羹尧福晋嘴里知晓了这件事。
年羹尧福晋足足等了一日,见太子府并无任何动静,这才敢将这件事与年羹尧说。
不然以她对年羹尧的了解,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最后更是道:“……弘昼小阿哥得皇上与太子爷喜欢,性子难免骄纵些,我已经与年寿说过了,这里是京城,贵人多的很,可不是四川,更不是西北,还是小心为好。”
“这件事虽是弘昼小阿哥的错,可皇上与太子爷不怪罪就已是阿弥陀佛。”
年羹尧本就脾气火爆,再加上对弘昼厌弃,一听这话更是炸开了锅似的:“就算那小崽子是皇孙龙子又如何?就能不讲道理?”
“若提前要我知道这事儿,我定要去太子府好好理论一番。”
“这事儿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这样好说话。”
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
年羹尧虽看重长子,可最疼爱的却也是年寿这个小儿子,只觉得这小儿子的性子与自己是一模一样。
他嘴上虽说着这事儿算了,却还是在心里狠狠记上了这一笔。
等着他再看到四爷时,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与老八等人私下来往是愈发密切,想着总有一日要将四爷拉下马来,到时候好好替年寿报仇雪恨。
***
这些日子安心“养病”的弘昼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年寿的争执竟能影响朝堂。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关心的。
如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四爷为何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自他被打了板子后,阖府上下所有人都来问候过他,送补品的送补品,送安慰的送安慰……唯独四爷一次都没来。
甚至弘昼担心四爷是真的生气了,这几日也没心思偷懒,还专程将先生请过来教他念书。
他相信这件事四爷肯定是知道的,却还是对他不闻不问。
弘昼是愈发觉得四爷小气了。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惦记着自己那只叫‘柚子’的蟋蟀,对着前来看望他的弘历是长吁短叹的:“阿玛那性子,肯定将我的蟋蟀已经丢了。”
“我那只蟋蟀还是挺厉害的,更是我花了大价钱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条命啊!”
弘历对上弘昼,多少是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你的蟋蟀?”
他瞧上弘昼那张圆呼了些的脸,道:“弟弟,你都说了,当日阿玛打你的那顿板子是一点都不疼。”
“既然如此,你还打算在床上躺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想一直躺下去?”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几日夹在四爷与弘昼跟前十分为难:“我若是你,定会好好与阿玛认错的,兴许阿玛见你认错态度良好,心情一好,也就原谅你了。”
“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叫阿玛知道你当日的板子一点不疼,却还装病偷懒,怕是会愈发生气的……”
弘昼是忍不住点点头,道:“哥哥,你这话很是有道理。”
但他还是觉得在床上躺着舒服。
虽说他每日还是照常跟着先生念书,却是将念书的时间从上午改成了下午。
先生上午教弘历,下午教他。
他向来喜欢睡懒觉,如今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悠哉游哉吃个饭再跟着先生念书,觉得时间是一晃就过去了,别提多快乐。
等着又过了两日,弘昼这才起身去书房找四爷认错。
谁知道他刚靠近书房,就被苏培盛给拦了下来。
苏培盛到底是四爷的人,不好屡次做出吃里爬外的事情来,只能委婉提醒他道:“五阿哥,如今太子爷还在气头上,不愿见您,您就先回去吧。”
“您回去之后好好念书,每日将先生安排好的功课给太子爷送过来,太子爷见您表现好,兴许就不会生气了。”
“不管怎么说,您小小年纪赌钱就不对,太子爷也是该生气的。”
“这件事前两日叫皇上知道了,皇上都没替您求情了……”
他这话并未说完,当日皇上听说弘昼挨了一十个板子后,脸色一变,好在四爷及时说那一十个板子怕是连弘昼皮毛都没伤到,脸色这才和缓一一。
这叫皇上怎么替弘昼求情?
弘昼听闻这话,只觉得自己赌钱一事是真的性质恶劣,便专心回去用功。
可没两日,他就又高兴起来。
他听说纳喇·星德回京的消息。
说起来当年纳喇·星德在阿福和阿喜满月后就离开京城去了西北,这一去就是三四年的时间,好几次都准备回京探亲,有的时候是突发战事,有的时候是被临时事情绊住了脚,更多时候却是年羹尧故意为难他这个四爷前女婿……身在战场,军令大过山,他就算再想念妻子儿女也没有违抗军令。
如今西北已定,他这才得以回京。
只是弘昼再高兴也没用,四爷根本不放他出去。
好在第一日纳喇·星德就前来太子府给四爷请安。
四爷几年未见纳喇·星德,看着当年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婿已是战功赫赫,很是满意,只拍着他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只觉得纳喇·星德比当初离京时高了些,壮了些,肤色更黑了些:“这几年西北捷报不断,每每我听到你在西北立功的消息,都为你感到高兴,就连皇阿玛也时常夸赞你,说是英雄出少年。”
“你这次回京路上可还顺利?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西北?”
自年羹尧离被调离西北后,纳喇·星德就顶了年羹尧的位置。
虽说比起年羹尧来,他年轻许多,一开始并不足以服众。
但比起年羹尧来,他也有许多优点,比如年轻,比如性情和顺不少,比如勤勉
好学……一来一去很快就在西北笼络住将士之心。
可即便纳喇·星德已身居高位,但在四爷跟前仍是恭恭敬敬,与当初无异:“回阿玛的话,这次我回来京城是因西北初定,我已几年未曾回京看望满宜和阿福,阿喜她们,但很快就是要回去的。”
“虽说如今西北太平,但那一带想要长长久久的太平并非易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又起,所以不能在京城多做停留。”
顿了顿,他更是道:“这次我回京是想与满宜商量将她们母女接去西北。”
“身为男儿,该以四海为家,何处需要我我就该往哪里去。”
“可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我却是对满宜和两个孩子亏欠良多。”
在他离京的这几年里,瓜尔佳·满宜送走了他的寡母,为他的妹妹嫁到了好人家……他觉得能够娶到瓜尔佳·满宜真的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和幸运,幸运到觉得从前遇上的那些破事儿仍是老天眷顾于他。
四爷微微颔首,愈发觉得他靠谱。
想当年纳喇·星德之所以未将妻女带去西北,毕竟那时候西北是年羹尧的地界,他不敢让妻女以身涉险,可如今西北皆是他说了算,自想要一家团圆。
四爷也很是赞成:“西北的条件虽补不上京城,可当初你离开京城时你们夫妻成亲不久,满宜从前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如今是将纳喇府上料理的井井有条,你亏欠她太多。”
“更别说还有阿福和阿喜两个孩子,直到今日,她们还不知道自己阿玛长得什么样子……
纳喇·星德连连称是,直说到时候他们一家离开京城之前定会前来与四爷辞行的。
翁婿两个又就着西北的形势说了好一会,到了最后,纳喇·星德这才提出想要去看看弘昼。
他刚回京,就听说了这几年弘昼身上发生的事,又是遇刺,又是与年寿打架……听的他是心惊肉跳,如今更是绝口不提弘昼被打板子一事。
别说他是四爷的前女婿,就算是现女婿,也没资格在太子府指手画脚。
四爷也知道纳喇·星德与弘昼虽差着年纪,却是关系十分要好,便点头答应了。
纳喇·星德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快步朝弘昼院子走去。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弘昼在院子门口翘首企盼。
弘昼一看到他过来,更是飞奔过去,像小时候每一次一样一把将他抱住,扬声道:“星德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我的!”
两人阔别几年再次见面,是半点生疏都没有。
纳喇·星德想像弘昼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却发现眼前的弘昼早已不是小孩子,而是个半年的少年,便拍着他的肩道:“我自然是要来看你的。”
“想当初我刚离开京城时,你才打齐我的胸膛,如今已经打齐我耳朵来,是个少年了!”
他这话刚说完,弘历也迎了过来。
纳喇·星德看着这兄弟两人,眉里眼里都是笑,一会说给他们带的礼物还在
路上,约莫十来天后就能送到,一会说当初他远在西北听说四爷被立为太子的事也很高兴,一会又说起在西北的趣事……兄弟三人凑在一起,还像从前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弘昼见纳喇·星德苍老许多,但眸子里仍是亮晶晶的,脸上,颈脖间还有伤疤,知道他的军功与地位都是靠着性命拼出来的。
他忍不住道:“星德哥哥,你是不是只报喜不报忧?”
“特别是前几年,你在西北的日子一定很难吧?”
纳喇·星德微微一愣。
这话早在昨日他刚回京,瓜尔佳·满宜也是这样问过他的,甚至难过的掉下眼泪来。
他笑了笑道:“不瞒你们说,行军打仗哪里有不难的?”
“特别是我刚去西北,那时西北还是年羹尧说了算,他甚至将年侧福晋的死迁怒到我身上,孤立我,排挤我不说,好事想不到我,冲锋陷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等着战事平息,我几次想要回京,都被他拦了下来。”
几年的委屈与心酸到了他嘴里则是云淡风轻的,他更是看着弘昼道:“好在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
“你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年羹尧为了怕我出头抢夺他的军功,恶心之处远不止如此,甚至还专门派了人拉我一起赌钱嫖妓。”
“有好几次,我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相比于克制相比于努力,放纵则简单许多,好在我最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做那些不该做的事。”
“弘昼,如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像赌钱这等事有一便有一,有一便有三,真等着你沉溺其中,想要抽身就难了,到时候整个人就废了。”
弘历颇为赞许点了点头:“星德哥哥说的极是。”
弘昼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难为情,再次解释道:“……上次我就是一时间好奇所以进去看看,你们放心,我再也不会赌钱的。”
不过他更是道:“怪不得年寿一肚子坏水,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兄弟三人正说着话,四爷就差人过来请纳喇·星德过去用饭。
小太监更是含笑道:“太子爷吩咐了,若是四阿哥也在,请四阿哥一块过去了。”
他是绝口不提弘昼。
弘昼却是自觉的很,站起身道:“走,星德哥哥,哥哥,咱们吃饭去。”
他想的简单,觉得有纳喇·星德在,四爷多少会给他些面子。
可惜四爷看到他过来,别说与他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若换成寻常脸皮薄的人,早就气的转身回去或羞红了脸,但弘昼却不是一般人,大剌剌坐下,更是主动对苏培盛发问:“苏公公,今日小厨房做了些什么菜?有没有我爱吃的松鼠鳜鱼?”
说着,他更是反客为主与纳喇·星德解释起来:“星德哥哥,阿玛小厨房做的松鼠鳜鱼可好吃了。”
“连阿喜那样挑食的都能吃
上大半条松鼠鳜鱼,你也尝尝看??[,味道很是不错。”
……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但纳喇·星德根本没有接话,只下意识看向四爷,更不忘冲弘昼使眼色,示意他与四爷说说话。
毕竟有他在这儿,弘昼主动与四爷说话认错,四爷总不会不搭理的。
弘昼很快会过意来,看着四爷道:“阿玛,您不会还在生气吧?”
“您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小气?都这么些天了,您还在生气阿?”
“生气伤身,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他更是以手指天,郑重其事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赌钱了。”
四爷这才扫了他一眼,道:“若是你以后再赌钱了怎么办?”
弘昼想了想,认真道:“我若是再赌钱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四爷却是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到时候你再次赌钱,怕是理由多的很,你的话,我可不敢信,至于到时候我若是要再罚你,你这性子更会闹得人尽皆知,就连皇阿玛都跟着不得安生……”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纳喇·星德与弘历是齐齐点头。
弘昼仔细一想,这的确是自己的做派。
他便再次举起手发誓起来:“我发誓,若是我以后再赌钱,老天爷就罚我生五个像我一样调皮捣蛋的儿子。”
“不,罚我生十个像我一样调皮捣蛋的儿子也可以。”
说着,他这才看向四爷道:“阿玛,这下您总能相信我了吧?”
四爷面色这才和缓几分。
这时候,苏培盛已带着小太监上前摆饭,纳喇·星德便打起圆场道:“我们快吃吧,正好我也想尝尝弘昼和阿喜都爱吃的松鼠鳜鱼到底有多好吃。”
一行人开开心心吃起饭来。
等着一顿饭用完,正吃点心喝茶时,纳喇·星德则宴请四爷明日带着全家前去纳喇府上做客:“……我知道您如今忙的很,不一定有时间,若是您三日后没时间过去做客,就叫嫡额娘带着弘昼,弘历过去就是了。”
“这几年我离开京城,满宜他们受亲朋好友照顾颇多,我回京之后自要设宴款待大家一番。”
四爷并未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只反问道:“到时候年羹尧可是也要过去?”
纳喇·星德点头称是,苦笑道:“不管年羹尧在西北对我如何,可明面上他对我也是有提携之恩。”
“我还没有给年家下帖子,明日一早会差人送帖子过去的,年羹尧应该是不会拒绝。”
纵然他回京才第一日,却也听说了年羹尧对外说了些什么话,年羹尧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西北已定,不再需要年羹尧,所以才将年羹尧调回京城,命他驻守西北。
年羹尧更恬不知耻对人说什么他是年羹尧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到时候年羹尧不到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原本
正埋头吃点心的弘昼一听这话是眼前一亮,好奇道:“那到时候是不是年寿也会过去?”
纳喇·星德微微颔首:“大概也是会来的。”
一提起年寿,弘昼就气的想挽袖子干架了,忙道:“阿玛,我要去!我要去!”
“只要您准我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四爷微微颔首道:“星德,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着弘昼他们一起过去的。”
想起年羹尧,他心里就一阵窝火。
若说隆科多与老八等人是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年羹尧就是不折不扣的刺头。
不管是私下还是当面,年羹尧皆表现出对他的不喜,甚至私下还大放厥词——别人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子爷是什么德行,我的妹妹可是给他当过侧福晋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呵,就他这样的人也能当太子,给廉亲王提鞋都不配!
这话传到四爷耳朵里,可将他气的够呛。
接下来的两日里,弘昼更是跃跃欲试起来。
到了参加宴会前一天的傍晚,四爷正在书房看折子,透过窗户就看到了弘昼一直在门口徘徊。
四爷像没看见似的。
他知道弘昼可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孩子,之所以在他门口犹豫该不该进来,可见心里知道这话是不该说,这事是不该做。
可一刻钟后,苏培盛还是进来道:“太子爷,五阿哥求见。”
四爷皱皱眉,道:“叫他进来吧。”
弘昼很快就含笑走了进来,甚至他手上还提着食盒,一开口就殷勤道:“阿玛,我看您这些日子像是瘦了些。”
“先前您不是夸额娘院子里那个厨娘炖的鸽子汤味道不错吗?您看,这是我专程要她为您炖的汤。”
“您先别看折子了,先喝碗汤吧。”
他不光将汤盛了出来,甚至还吹了吹,吹凉了些才递到四爷手上的:“来,阿玛,您小心烫。”
四爷将这碗鸽子汤接了过去,略喝了几口,才漫不经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找我又是有什么事?”
弘昼是笑着吹起彩虹屁起来:“阿玛,您可真聪明,我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您的眼睛?”
“我今日来找您的确是有一点点小小事情的,不过不要紧,您先喝汤,汤喝完了我再说也不迟。”
四爷当真不着急,就安心喝汤起来。
等他一碗汤喝完,弘昼才犹豫着开口道:“阿玛,前几日当着星德哥哥与哥哥的面,我发过誓了,说以后再也不赌钱,这话是千真万确。”
“但明日我们就要去星德哥哥家做客了,您……您能不能将‘柚子’还给我啊?”
“‘柚子’就是当初您没收的那只蟋蟀。”
四爷脸色微沉,道:“弘昼,你想做什么?”
“当日你与年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虽是年寿有错在先,但你那顿打挨的也不冤枉,怎么,明日你难不成又想跟他打一架?”
“自然不是,我就算再胡闹,也不会在星德哥哥家中闹事的。”弘昼这话说的极认真,可说着说着,他却意识到不对劲来:“阿玛,原来您也知道是年寿有错在先?那我那顿板子挨的岂不是很冤枉?”
“要不这样吧,我那一十个板子先再您这儿存十个板子,下次若我犯了错,能不能别打我板子了?”
“我都这么大人,还要被打板子,还是怪丑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瞧见四爷那不悦的眼神扫了过去,连忙闭上嘴:“不存就不存,您这样看我干什么?”
四爷冷哼一声,道:“那顿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若真要计较,我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弘昼是连忙道:“不,不用了。”
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蹬鼻子上脸,瞧见四爷不是真的生气,又缠了上去:“阿玛,我都打听过了,您不光没将那只蟋蟀处置掉,还专程派了个小太监照看着它。”
“您是做大事的人,养这等东西做什么?”
“索性您就将它还给我吧,明日我还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