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只见李松清一副小太监的打扮,整个人的身子压在钟氏身上,手更是探进了钟氏衣裳里头。
几年的时间过去,李松清虽看起来落魄了几分,但那张脸还是有些许看头的。
下一刻,李松清更是在钟氏的面上琢了一口,亲昵道:“不愧是我李松清看中的女人,果然聪明伶俐。”
说着,他看着自己一身小太监的打扮,更是目露冷意。
没有人知道如今他过的有多么凄惨,当初在年羹尧的四处宣扬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他与怀恪郡主之事。
哪怕四爷最后为了雍亲王府颜面,为了纳喇一族的颜面,出面否定了这件事,但京中上下仍是议论纷纷,以至于到了如今他还未成亲。
他将所有责任都归咎到四爷头上,只想着来日叫他的种儿继承了雍亲王府,想着自己在四爷百年之后在他坟前告诉他这件事……想想,他就觉得有意思,更是期待起来。
下一刻,他更是将身下的钟氏压的更紧了,正色道:“虽说你聪明伶俐,将弘时那蠢蛋糊的是团团转,却还是得小心为上,别叫人瞧出端倪来。”
“这些日子因弘时被拘在圆明园,我也不好与他见面,你切记得在他跟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可别要他与我这个表兄生分了……”
弘昼听到这里,就转身离开。
他大概猜到钟氏会做些什么,无非是想借着腹中孩子污蔑他。
呵,真是想得美!
当天傍晚,四爷就在九洲清晏设下晚宴。
也不知是今日看到那样劲爆一幕的原因,还是弘昼的嘴被缓福轩小厨房厨娘养叼了的原因,他并没多少胃口,反倒眼神时不时落在弘时面上。
他看就看吧,偏偏一会摇摇头,一会叹叹气的。
趁着四爷不注意,弘时忍无可忍转过头来:“弘昼,你到底在做什么?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场宴会,你这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弘昼很想说“你不痛快的时候还在后面”,可想想他还是没开口,毕竟弘时喜当爹已经够惨了,还是不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比较好。
弘昼给弘时夹了一筷子青菜,又夹了一筷子跳水嫩青瓜……给弘时夹的都是些绿油油的菜后才道:“三哥,我瞧你最近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太辛苦了?多吃些菜补一补。”
作为弟弟,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
弘时将这些菜又给他夹了回去,没好气道:“你自己吃吧。”
“我这几日精神好得很,不劳你担心。”
就连钟氏都时常在床上夸他龙马精神,这次定能愈发得皇上看重。
弘昼摇摇头,默默将碗里的青菜吃完。
青菜好,青菜妙,吃了青菜不戴绿帽!
等着宴会结束,弘昼与弘历刚回到北远山村,就有个小太监送来了许多烟花,更是笑眯眯道:“……王爷说了,两位小阿哥平素在王府中整日不是看书就是骑马,到了圆明园,就该
松快些,不过得离屋子远些,免得将屋子烧了。”
两个孩子面上满是喜色,道:“多谢阿玛。”
弘历是再一次当着弘昼的面夸起四爷来,无非夸赞四爷是个好阿玛。
弘昼也颇为赞同。
一众皇子中,虽说四爷最严肃,但也就四爷这个阿玛最为称职,不管每日在忙,隔三岔五总是要考考他们的功课,看看他们骑射学的如何。
从前弘昼是很喜欢放烟花的,如今这烟花放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拉着弘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小豆子他们放烟花,更是道:“……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刚会走路,偷偷拿了烟花去阿玛外院书房放,更是将阿玛的书房都烧了。”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阿玛脸上的表情,青中有绿,绿中有白,别提多难看。”
“可就算这般,阿玛也没揍我们。”
弘历无奈扫了他一眼,道:“弟弟,原来这事儿你还记得啊,后来逢年过节时,额娘总是会将这事儿拎出来叮嘱我一遍又一遍,生怕我们玩烟花时又将哪里烧了。”
弘昼是嘿嘿直笑。
他想,若他有了孩子,孩子烧了他的书房,他肯定会忍不住将孩子揍一顿的。
弘昼虽并不是第一次与弘历住在一起,早在乾清宫时,他们两个,再加上弘暟都是住在一块的,可乾清宫人多,到处都有人盯着,说话做事多有不便。
但是在圆明园,他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弘昼嫌坐着不舒服,还叫小豆子他们搬了两张摇摇椅出来,兄弟两人就这样躺在摇摇椅上说话。
弘昼难得在弘历面上看到了松快之色,觉得这一刻的弘历才有小孩子的影子,不免道:“哥哥,你每日那样辛苦念书写字,你累吗?”
弘历笑看了他一眼,道:“弟弟,你每日学习骑射,你累吗?”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弘昼这话说的是掷地有声,甚至是笑容满面:“从前我看到阿玛他们骑马只觉得羡慕,觉得好玩,等我骑上马之后,觉得很有意思,觉得尘世间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即便叫我骑一整天的马我都不累。”
弘历道:“我也一样。”
“虽说从前我勤奋的念书写字只是想叫额娘开心,可随着学到的知识越来越多,便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不假。”
“若是一日不念书不写字,我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弘昼:……
他觉得弘历在很多方面真的是与四爷一模一样。
他知道后来的乾隆帝为世人所诟病,他不知道后来的乾隆帝是什么样子,却知道如今的弘历是他的哥哥,是他最喜欢的哥哥。
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道:“哥哥,你想当皇上吗?”
这话一出,弘历就像屁股被火烧了似的,顿时就从摇摇椅上弹了起来:“弘昼,这等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若是弘昼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弘历第一次对
他直呼其名,当即他就笑了起来:“哥哥,你怕什么?我们不过是说闲话而已。”
咱们那些皇叔,想当皇上的人多的是,就连阿玛,未必也不是不想当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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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只有咱们兄弟两人,当着我的面,难道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弘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也不敢想这个问题。
但他见着弘昼面上半点戏谑之意都没有,便认真想了想这事儿,最后更是点点头:“我想。”
“我想当皇上并非想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是我听金嬷嬷说过许多她家乡的事情。”
“金嬷嬷是沧州人,那一年沧州发大水,她爹娘原想将她卖掉换粮食的,可是那一年沧州许多人家都在卖儿卖女,根本没人买她。”
“那时候连树皮野菜都被人吃光了,金嬷嬷家里人见她卖不出去,便想着将她与别人家的孩子交换煮来吃。”
“后来金嬷嬷信佛的表姑知道这事儿,就将金嬷嬷接走了,辗转反侧,金嬷嬷到了京城,自愿卖身到了我外祖家。”
“所以金嬷嬷这么多年除去她的表姑,再没与她家里人联系,我听额娘说当初额娘也曾想将金嬷嬷放出去嫁人,但金嬷嬷却说她不愿意成亲,也不愿意生子,是因为她知道若有个什么天灾,她的孩子们就保不住了,她从小吃尽苦楚,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过上那等苦日子,所以她这么些年一直在额娘身边侍奉。”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竟皱起眉头来:“金嬷嬷说当年她跟着她表姑从沧州来到京城,一路上卖儿卖女的不知道有多少,实在是可怜。”
“我们生在皇家,这辈子都尝不到这等苦楚。”
“可即便到了如今,也有许多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这等事。”
“若有朝一日我当了皇上,我一定要让天下老百姓都吃饱饭,穿暖衣……”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弘历,低声道:“弟弟,你相信我的话吗?”
“我相信!”弘昼重重点点头,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相信若是哥哥当了皇上,只要你记得你今日这份心,一定会当个好皇上的。”
他笑了笑,更是道:“只是可惜,就算有这么一天,你身边也没有裕亲王那样辅佐皇上的好弟弟的。”
他可是打算一条咸鱼当到底。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看着这漫天繁星说起闲话来。
一直到两人都累了,这才回屋去睡觉。
弘历刚进门,就见着弘昼抱着枕头和被子进来了:“哥哥,今晚上我和你一起睡。”
弘历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北远山村足足有如意室几个大,这里空落落的,虽说他身边有小福子和小成子跟着,他还是觉得有点怕怕的。
夜里若有弘昼陪着,他就不会害怕。
但一刻钟之后,弘历就后悔了。
非常后悔的那种。
换了地方他是翻来覆
去都睡不着,偏偏弘昼入睡极快,上一刻还与他说着话,下一刻就呼呼睡了过去。
可偏偏弘昼睡相极差,一会将胳膊搭在他的身上,一会又将腿压在身上……逼的他只能抱着被子瑟缩在床边。
好不容易他抱着被子即将入睡,下一刻却听见弘昼说梦话:“看,有鬼!”
这可把小小年纪的弘历吓得来了精神,更是一股脑坐了起来。
等他发现弘昼是在说梦话时,再想入睡就难了,他按照弘昼从前教他的办法数起山羊来,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却又做起了噩梦。
他是活生生被吓醒的,醒来一看,却见着弘昼将手搭在自己心口。
他记得金嬷嬷与他说过,这般是最容易做噩梦的。
接下来,他是再没睡着。
可怜的弘历第二天早上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偏偏弘昼见了还问他: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昨晚上去当强盗啦?◇_[(”
没睡好的弘历反应有些慢,还未等他来得及答话,就听到弘昼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刚到北远山村,有些不习惯,还有些害怕,这北远山村虽好,却是太僻静了些,连我都有点害怕。”
说着,他就拍了拍弘历肩膀道:“不过不要紧的,今晚上我会继续保护你的。”
这可把弘历吓得够呛,忙道:“不必了,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弘昼正色道:“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心里,我是别人吗?”
“还有,以后你是要成亲的,难不成以后也不和嫂嫂睡觉?”
他一副“你别装了,我都懂你”的表情。
就在弘昼死缠烂打想和弘历一起睡觉,弘历却百般不情愿与他一起睡觉的拉锯中,皇上带着几位年幼的皇子来到了圆明园。
相较于上一次皇上的微服私访,这一次的皇上则是以帝王出行的仪仗前来的。
弘昼等人一大早就跟在四爷身后,恭候皇上大驾。
弘昼不知道等了多久,别说弘历打起瞌睡,就连他都有点打瞌睡时,终于听到有小太监通传,说皇上要来了。
很快,弘昼就见到了明黄色的仪仗。
天子出行,威严满满。
就连四爷在皇上跟前也不复私下的随意,见皇上从马车上下来,忙带着福晋等人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
皇上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
这话音落下,他的眼神似有似无扫过弘昼那张灿烂的小脸,这才继续与四爷说话。
四爷则陪着皇上游起圆明园来。
陪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十三爷。
对十三爷,四爷一向是用心良苦,想着皇上虽与十三爷冰释前嫌,可父子两人生分几年,关系不复从前,便借口怕自己招待不周,昨日便将十三爷一家子也请到了圆明园。
圆明园地方很大,四爷先是带着皇上游历了九洲清晏、镂开明月、碧桐书院书院等地,每游历两三个地方,众
人便会坐下来歇一歇。
而远远落在他们身后的弘昼则与小二十二玩了起来。
今日皇上不光带了小二十二过来,还有小二十和小二十一,几个孩子年纪相仿,很快就玩到一起去。
皇上见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见碧桐书院风景很是秀美,心情也好了不少,道:“……老四,你今晚打算安排朕住在哪里?”
四爷恭敬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给圆明园正殿取名‘正大光明’,此处设有茶膳房,清茶,书房,甚至还为您准备了一间屋子接见大臣们,都已为您想的周到,若是您愿意,在圆明园多住几日也是可以的。”
他办事,皇上向来放心。
可皇上的眼神又落于弘昼等几个小的身上:“弘昼他们住在哪里?”
四爷含笑道:“儿臣叫弘昼与弘历住在北门的北远山村,那里有一整片稻田,儿臣想着他们从小锦衣玉食,五谷不分,便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认识认识农作物。”
皇上微微颔首,是愈发满意。
四爷见状,又道:“至于几位小弟弟,儿臣想着不如他们住在西峰秀色,西峰秀色又有‘小庐山’之称,是仿造江西庐山而改造的,几位小弟弟今日是第一次离开紫禁城,更是未曾出过远门,即便不能一探庐山风景,能住在西峰秀色领略一二也是好的。”
“几位小弟弟年幼,如今还未到入住阿哥所的年纪,平素都是待着各自宫里,想必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亲近一二。”
说着,他更是道:“还有十三弟家的几个侄儿,他们住在汇芳书院,这三处院落离的并不远,他们都是喜欢跑跑闹闹,闲不住的年纪,正好也可以结伴一起玩。”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这些兄弟们亲近些,简直说到皇上心坎上了。
皇上笑道:“你安排的极好。”
四爷心里宛如吃了蜜似的,很快又将领着皇上游历的机会让给了十三爷。
这时候皇上也有些累了,正好十三爷有腿疾,走不快,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惬意。
弘昼等人很快玩成了一团,他虽对骑牛没什么兴趣,但小二十听说还可以骑牛,来了兴趣。
弘昼便禀于皇上,带着一众小叔叔和小哥哥们去北远山村骑牛。
唯独弘时宛如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四爷身侧,更是对四爷方才安排十三爷带路很是不满,他是四爷长子,又是要被立为世子的,阿玛不抬举他,抬举十三叔做什么?
弘时虽蠢,却也没蠢到这时候冲出来,一直乖乖跟在四爷身边。
十三爷却是身子不好,多走了几步面色就有些苍白,四爷见状便安排他下去携着,打算再带着皇上游历一番时,谁知弘时却站了出来:“阿玛,十三叔有些累了,不如就由儿子带皇玛法逛一逛这月地云居吧。”
四爷心里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可还未等他来不及说话,皇上就含笑道:“你可是叫弘时?若是朕没记错的话,你是老四的
长子是不是?”
弘时顿时是更加来劲儿,面上的笑容是藏都藏不住,忙道:“回皇玛法的话,是。”
他心里是狂喜不已。
皇玛法记得他!
皇玛法果然是看重他的!
一激动,他就顾不上看四爷那难看的脸色,怀揣着激动且紧张的心情将皇上领进月地山居。
这里是一座小小的佛寺,先前四爷有事没事儿往圆明园钻时,每日都是在此处吃斋念佛抄写佛经的。
四爷的审美水平永远不用怀疑,即便是佛寺,院子里种着翠翠的湘妃竹,春日的阳光洒落在茂密的竹叶上,给人以一种宁静之感。
佛寺中并未点着寻常寺庙常点的檀香,而是点的沉水香,沉水香虽味道浓郁,但里面却多加了白棋的缘故,鼻尖带着一股绵软与酸梅的气息,接着再有淡淡的乳香,中和了沉水香的霸道,在这般天气闻着很是舒服。
皇上微微颔首,看向弘时道:“你可知道这香料中还加了什么?”
既然弘时想为自己带路,在皇上看来,弘时肯定不止是带路这么简单,而是胸有成竹的一种邀约,邀约自己一同品鉴月地山居之美。
如此,皇上自然要趁此机会考一考四爷长子的学问。
在皇上看来,弘昼也好,弘历也好,都是好的,想必身为兄长的弘时是学问更加出众。
可怜的弘时却只是单纯的想为皇上带路,在皇上跟前刷刷存在感啊。
他嗫嚅一阵,低声道:“皇玛法,这就不是寻常的沉水香吗?哪里有加什么东西?”
早知会如此的四爷是脸色沉沉。
皇上却并不在意,想着人各有所长所短,男子对香料不了解也很正常:“想必是朕年纪大了,鼻子灵敏的缘故,只觉得这沉水香中还增添了白棋这一味香料是不是?”
白棋?
白棋是什么?
虽说皇上已给了弘时台阶下了,可弘时根本不知道白棋是什么东西。
好在四爷抢先开口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的确是在沉水香中添加了白棋这一味香料。”
他含笑解释起来:“原先儿臣在沉水香中添加白棋还是绿棋是犹豫不决,可绿棋的香气给人以凉飕飕之感,若用在秋日倒是不错,可如今正值初春,儿臣觉得白棋更为合适。”
“更何况皇阿玛如今耳清目明,连这香中添加了白棋都闻得出来,怎么能算年纪大了?”
十三爷也跟着道:“是了,四哥选的极好,虽说白棋与绿棋无论是生木还是土沉,皆为上等棋楠,但白棋却有五段变化,用在此处很是合适……”
父子三人就着棋楠又说了片刻。
一旁的弘时却是狐疑无比。
阿玛和十三叔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还有,阿玛平素不是严肃寡言吗?怎么到了皇玛法跟前,也与那等奸佞小人似的,恭维话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他心底甚至还有些瞧不上四爷,觉得四爷对
着他们是一套,对着皇上又是另外一套。
很快皇上就抬脚朝佛寺里走去,只见墙壁上画着那罗延窟,便又考问弘时道:“弘时,你与朕解释解释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四爷醉心佛道不假,但弘时却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再次卡壳:“这,这……孙儿也不知道。”
他就差脱口而出:皇玛法,您考我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考我学问啊,早在来圆明园之前,我就开始临时抱佛脚,是有备而来的。
可皇上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对皇上来说,学问对皇子皇孙来说虽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们不是寻常读书人,没必要指着学问来博取功名。
身为皇子皇孙,该有洞察天下的敏锐以及博古通知的知识,一举一言,更能体现其涵养和学识。
皇上面上流露出淡淡的失望来。
四爷很快察觉出皇上的心思,忙上前解释一二。
皇上到底是年纪大了,游完月地山居就被四爷与十三爷送回来了正大光明。
回去之后,四爷顾不得休息,便派人将弘时提溜过来。
弘时一进门,甚至还满脸委屈,委屈的像小媳妇似的。
四爷看到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果盘里的福橘就砸了过去,将来不及躲闪的弘时砸了个一闷哼。
这下弘时就更委屈了:“阿玛,您这是做什么?”
四爷平日里虽老是板着一张脸,但紫禁城里出来的孩子都讲究一个体面,他这还是第一次动手动脚:“你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做什么了?今日你莽撞冲到皇阿玛跟前做什么?觉得在王府不够丢人,非得丢人丢到皇阿玛跟前去吗?”
弘时低声道:“阿玛,我,我也不知道皇玛法会考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原以为皇玛法会考问我的学问的。”
四爷被他气笑了:“你好意思说这话?怎么,你觉得你的学问就能拿得出手了?”
他只庆幸皇上没考弘时的学问:“咱们王府中孩子少,只有你们三个,不错,你的学问比起弘历来的确是强上许多,比起弘昼来就更不必说了。”
“可弘历与弘昼今年几岁?你今年又几岁?”
“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蠢货儿子来了!”
虽说四爷心里无数次觉得弘时蠢笨,甚至连小他大几岁的弘昼都及不上,但四爷也是顾及着弘时的自尊心,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弘时一愣,继而满腹委屈更是浮上心头:“阿玛,您总算说了实话,我知道,您最喜欢的儿子是弘昼,早就看我不顺眼。”
四爷只觉得寒心。
当年他膝下只有弘时一个儿子时,对弘时可比对如今的弘昼和弘历好多了,只觉得弘时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弘时想着今日在皇上跟前的糗态,却是越想越委屈,更是嚷嚷起来:“皇玛法难得来圆明园一趟,可您倒好,不抬举您的亲儿子,却是抬举十三叔,若是
您一早与我说要我带着皇玛法游历哪个院子,如何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我知道,您就巴不得我在皇玛法跟前出糗,巴不得皇玛法喜欢弘昼胜过我……”
四爷眉头一皱,不明白弘时是哪里来的自信。
别说弘时,在皇上跟前,就连他比起弘昼来都得往后靠一靠。
他扬声打断弘时的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阿玛喜欢你胜过喜欢弘昼?”
弘时如今是又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飞,压根忘了弘旺叮嘱过自己的话,是掷地有声道:“弘旺说的,他说当日八叔与您一起请立世子,您想要立弘昼为世子,可却叫皇玛法否了,皇玛法是个重礼法的人,他想要立嫡立长,可您却没答应。”
四爷一听这话就明白弘时这些日子为何会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世子。
当然,也因这话,他再次认识到了弘时的蠢笨:“弘旺与你说的?弘旺是老八的儿子,他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与你说这样的话?你可知如今是什么局面,旁人家中都拧成一股绳一心对外,可你倒好,整日不喜这个,厌恶那个,今日更是在皇阿玛跟前闹出这般笑话来。”
弘时一愣,继而就反应过来:“您,您是说弘旺堂弟在骗我?”
四爷懒得与他解释如此浅显的道理,想着弘时这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趁此机会与他把话说明白:“如今我并没有请立世子的打算,更没有将弘昼或弘历立为世子的意思。”
一听这话,弘时只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是面上一喜。
可下一刻,他却听见四爷道:“不过,我更没有将你立为世子的意思,我劝你还是熄了这等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是少不了的。”
“若你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或起了什么歪心思,我便将你送去庄子上养病。”
弘时张张嘴,还想要再说几句,却发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
四爷也懒得看到他,直接要苏培盛将他“请”了出去。
弘时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今日他出门时是雄赳赳气昂昂,更是对钟氏大放厥词,说什么“当日皇阿玛一高兴将耿氏封了侧福晋,兴许皇玛法今日一高兴,就会将我立为世子,这下就算阿玛想阻拦也没用”之类地话。
可惜,出门时他有多高兴雀跃,回来时就有多狼狈。
钟氏见状,不免上前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弘时虽蠢,却是个要面子的,自不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实话,直囫囵说今日皇上考的两个问题与学问无关,太过于刁钻,他一时间没答上。
这可把钟氏急的哟,生怕弘时到手的世子之位飞走了,假模假样安慰了弘时几句,打算早日解决这事儿。
***
弘昼并未将钟氏放在心上。
他带着几位叔叔们和哥哥们到了北远山村,一行人又是下了稻田捉泥鳅,又是骑牛,忙的是不亦乐乎。
如今弘
昼更是差了小豆子在宽敞的院子里架起铁架子烤起肉来。
小二十等人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不免来了兴致,一个个非要亲自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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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听说弘昼等人不用午饭,闹着要在北远山村吃烤肉,是灵机一动,索性将皇上等人也请过来一起吃烤肉。皇上虽尝过弘昼所烤的烤肉,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新奇的烤肉做法,看了一会这才带着四爷等人进了书房。
虽说进了书房,但皇上却还是命人将窗户打开,这样他一扫眼就能看到弘昼等人,他更是问起四爷最近差事的进展。
四爷有条不紊地说了。
皇上听了果然满意,这眼神又落在十三爷面上。
十三爷只以为皇上也要问询他的差事,便连忙接话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这些日子已与广州海关、天津海关等地有了书信往来,也与当地官员商议好了这事儿,等着明年年初就可将丝绸,瓷器,茶叶等物运送出去了。”
说起来,早在当年他远比四爷得皇上喜欢,如今在皇上跟前毕恭毕敬不说,甚至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皇上却是摆摆手道:“你与老四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朕不是要过问这些,朕只是想问问你最近的腿好些了没?”
他虽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和四爷说话,可也有几次余光扫向十三爷,故而知道十三爷腿疼的脸色都变了:“朕记得老四说过,说你这腿每每到了换季时总是疼痛的愈发厉害,如今正值春日,你可还受的住?”
十三爷依旧是满面春风,含笑道:“多谢皇阿玛记挂,儿臣尚且受的住。”
他受不受的住皇上不知道,四爷却是知道的,心里也是担忧无比:“皇阿玛放心,儿臣已派人四处寻医问药了,但凡有医术高明者都会请来京城为十三弟看一看的,我大清地大物博,相信定有医术精湛者能够医好十三弟的病……”
十三爷自连忙拒绝。
皇上向来不喜一众皇子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自视甚高,如今却也答应下来:“这事儿,你就听老四的。”
“从前你与十四一样能文能武,如今十四听说西北战事不断,闹着要跟富宁安去西北打仗,可你了,如今连走路都不利索。”
身为父亲,看到这一幕他何尝不难受?
弘昼端着烤肉跑进来时,正好就撞见父子三人沉默不语的场面,可半点不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招呼着皇上等人用烤肉时更是好奇道:“皇玛法,你们在说什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上沉声道:“我们在说你十三叔的腿。”
弘昼也跟着沉默下来。
十三爷的腿疾除了他自己不在意,像四爷等人都是在意的,甚至连弘昼都在意。
他记得历史上的四爷与十三爷感情很好,十三爷去世后,四爷也病了一场,但他并不知道十三爷早亡的原因与腿疾有没有关系。
他很喜欢性情温柔如水,不急不躁的十三爷,只可惜,有些事情即便他知晓未来,也是无能为力的。
十三爷瞧见气氛如此,含笑道:“皇阿玛,四哥,你们以后别说这等事了,连好心情的弘昼听到这话都不高兴起来。”
这些年该吃的药我都吃了,该看的大夫我都看了,却是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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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我有腿疾,不能长时间骑马或带兵打仗,但一样能为皇阿玛分忧的。”
他越是说的风轻云淡,皇上就越是难受。
弘昼也跟着难受起来。
虽说皇上心情不好中午没用多少烤肉,但弘昼还是用的不少,毕竟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想办法。
过了晌午,弘历等人都去睡午觉了,如今正是春日,最是容易犯困,若是中午不歇一歇,一下午都没精神。
但弘昼可不是寻常人,夜里睡得好,白日里精神旺盛极了,闲来无事的他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想了想则跑去了十三爷的院子。
弘昼一过去,十三福晋以为他是来找弘昌等人玩的,谁知他一开口就说要去找十三爷。
十三福晋虽狐疑,却还是将他带去了书房。
十三爷的勤勉程度比起四爷来是惶然不可多让,如今即便他身处圆明园,却还是在看折子,听到响动,含笑道:“弘昼来了?你可是来找弘昌玩的?弘昌这时候大概在睡午觉了。”
弘昼摇摇头,正色道:“不,十三叔,我是来找您的。”
他在炕上坐下后,开门见山道:“十三叔,我能看看您的腿吗?”
他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很多东西兴许会知道的多些,更记得自己上辈子曾得过湿疹,湿疹是反反复复,好了犯犯了好,不知道看多多少西医中医都没用,后来遇到一位老中医,不过给他开了一剂擦身上的药就好了。
直到如今他回想起这件事来仍觉得很神奇。
若换成寻常人,大概会训斥弘昼胡闹,但十三爷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便依言撩开左裤腿,将满是脓疮的膝盖露了出来。
十三爷瞧见弘昼愣着没说话,含笑道:“弘昼,可是吓着你了?”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十三叔,疼吗?”
“您今日就不该走那么远的路的,一定很疼是不是?”
这下就轮到十三爷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弘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道:“我已经习惯了。”
怎么会不疼了?
每逢换季或刮风下雨之前,他的腿老早就开始隐隐作痛,有的时候甚至疼的一宿一宿睡不着。
弘昼小心翼翼将十三爷的裤腿放了下去,正色道:“十三叔,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腿的,来日皇玛法再带着我们去木兰围场,您就可以畅快打猎,骑着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这等话,十三爷已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从前也曾有过希望,到了最后一次次的希望却变成了一次次的失望,连说药弘昼不必费心。
可弘昼还是沉着一张脸回去了北远山村。
因湿疹的缘故,上辈子他经常跑医院,有道是久病成医,从前他说起一些敷药来是如数家珍,但来到这世界几年,他已经忘得差不多。
为了叫自己快点想起来那些药材,弘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睡觉!
如今他已很少想起上辈子的事,却很多次梦见上辈子的事,若是自己多睡睡觉,兴许也能想起那些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