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知道了,继续沿途监控,有发现就立刻报告。”车已经开到了江阳县收费站,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深橘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颗咸蛋黄似的太阳,过了半晌他还是犹疑道:“还没有消息?”
没道理啊……都这么久了,难道杨航没往江阳开?顾长风一向是深信自己的判断的,但这一次情形的确有些奇怪。
再这么无头苍蝇的乱撞下去也没意义,他干脆停了车,说道:“如果你是杨航,你为什么要跑?”
陈博艺说:“这小子身上肯定还背了其他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蠢蛋,假设他真为了钱决定顶罪坐牢,可他无父无母又没牵挂,图什么?这钱给谁花?”
后排的杨雨小声说:“之前你们都不在,他好几次急着要出去。”
这事顾长风有所耳闻,并不惊讶。
“开这么久的车也饿了吧,我去小摊买几个煎饼果子。”陈博艺开门下车,高速路收费站外面只有一两个零星的小摊,还是趁着饭点才出摊的,这边尘土飞扬,摊主做饼的时候陈博艺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灰尘飞进去。
他打听起来:“刚有车从这过么?”
摊主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口音,抬头瞥他一眼:“这高速公路,能没车吗?”
好像也对……陈博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有奇怪的车吗?”
摊主便乐了:“那就多了,我看那些贵的车都挺奇怪。”
陈博艺:“……”
合着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陈博艺抱着三份煎饼果子回了车上,一人分了一份,杨雨饿极了,很快咬了一大口下去,接着她抬起头,看向前座的两人。
三人表情都有些凝固。
她低下头,悄悄把那一口吐进了塑料袋里。
陈博艺尬笑了两声:“这……这高速路风沙是挺大的哈。”
“距离杨航从警局出逃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根据最后的监控显示他上了一辆车,按理来说我们速度不算慢,他从卷烟厂东门出去,附近是市区,开车的人也不会有胆子违章,假设这辆车的行进速度平均为50迈,卷烟厂附近的大型建筑是工商银行和马路对面的凯宾斯基酒店,可这两家的监控并没有排到这辆车。”
越来越奇怪了,警方封锁了附近的高架和所有可能的入口,这辆车偏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长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杨雨插嘴道
“这个可能性很小,现在都是电子警察卡和智能交通拍照系统了,套牌的话……除非万里挑一的。”
杨雨:“?”
顾长风补充道:“除非登记车辆品牌和型号和套牌之前登记的品牌型号一模一样,还得登记在同一城市。”
那这可能性的确非常小,杨雨默默闭了嘴。
但她这话反而无意中提醒了顾长风——他们的思维太局限了,只想到了监控能看到的地方,这世上可还有很多地方是监控照不到,甚至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对于现代科技来说这种地方是非常难以普及到的。
一小时后夜幕降临,顾长风叉着腰杵在尸体旁边,身旁红蓝警灯闪烁,杨雨蹲在路边,吐的酸水都出来了,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封锁,技侦支队的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廖法医来了吗?”他举目四望。
陈博艺搓搓手:“他今天本来要去相亲。”
顾长风眉头一皱,陈博艺眼疾手快又补上一句:“不过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可这尸体您看是拉到殡仪馆去还是先就地做个尸……尸检啊。”
顾长风呼出一口浊气,恨铁不成钢道:“怎么拉?你准备拿桶装?”
这个形容词刺激到了蹲在路边的杨雨同志,她腿一软,又吐了起来。
杨航也不知道被几辆货车来回碾了几次,几乎摊成了一张薄薄的饼,不近看是分辨不出的,只能根据一小堆隐藏在烂肉中的毛发勉强辨认。
痕检光是把这些尸块捡起来都废了好大劲,由于太过深刻,不少肉嵌进了柏油路里,待会估计还得让清理员连夜来铲。
另一边,痕检员近乎惊喜的在路边草丛捡出了一颗相对完整的脑袋。
恰好这时廖法医赶到了,他先是蹲下仔细查看了相对完整的尸块,又看了下那颗相对完整的脑袋,“几乎可以确定是他杀。”
他指着杨航脖子上的切口:“这个切口平滑而不是撕裂,明显是刀伤,但具体是什么刀具还需要回去做检验。”
“况且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毕竟是高速公路,要把一个人在路中央杀死然后抛尸最后逃跑,这个过程耗时也太长了。”
……
同一时刻,戚澄则敲响了陈央家的大门,开门的是陈央的丈夫。
戚澄径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姿态娴熟的好像这家的主人。
陈央的丈夫过了半晌才走了过来。
戚澄挑挑眉说:“我记得你姓秦。”
他先是顿了顿,才有些屈辱的点点头,说:“我叫秦浩。”
戚澄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了。
秦浩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好像是个透明人,陈央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会记住他。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不可能是缅怀陈央。
戚澄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接着一摊手:“秦先生,我放在朱先旺办公室的东西,是你拿走了吧。”
秦浩瞬间变了脸色。
戚澄的目光冷厉起来:“所以,还给我。”
早在顾长风说那副墨镜里并没有什么摄像头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了,朱先旺一贯很信任她——其实不是信任,是轻视。
就像主人对笼中雀鸟的轻视,所以也不会怀疑她会做什么手脚,更何况当日那番对话更像是她主动站队投靠朱先旺那一方,朱先旺自以为挟制了她这么多年,照理来说也不会怀疑她。
所以那副墨镜,极有可能是有人发现了然后偷偷取走了,戚澄思来想去,最后把这个人定在了秦浩身上。
其实她跟秦浩接触并不多,对这个男人的印象都较为浅薄,只记得他沉默寡言,但是陈央死于东莨菪碱这件事让她瞬间把目光定到了他身上。
警方怀疑的方向她也猜得出来,东莨菪碱掺在晕车药里,这件事只有熟人才干得出来,陈央平时社会关系复杂,她已婚但是没有孩子,更何况陈央虽然已婚,但她的情人可不只一个。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跟陈央有亲密关系的人可不止一个,真要排个序秦浩可能得排到第十了,毕竟陈央工作也忙,有几次戚澄到陈央家里,甚至觉得这两人恐怕不怎么熟。
秦浩也没说话,他只是说:“你怎么会怀疑我?”
戚澄只是淡笑着看他。
秦浩说:“你觉得是我杀了她。”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杀她?我靠着她生活,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我怎么敢杀她。”
他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明明戚澄问的是墨镜的事,可他却一直在喃喃自语着陈央死了的事。
戚澄不想再和他打哑谜了,又打了一记直球:“你为什么要拿走那个墨镜?你跟朱有旺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微微眯起眼,又补充道:“不对,你如果真的要帮朱有旺,就会直接把墨镜的事交给他了,可是你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墨镜交给警察?!”他突然这样喊道。
“你跟踪我?”戚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秦浩扯了扯嘴角,摊了摊手:“你知道的,跟踪你的人多了去了。”
这倒也是。
两人气氛就这样僵了下来,戚澄和他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尬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秦浩先开了口:“戚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多少明白一点。”
戚澄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陈央和朱有旺的事。”
戚澄心说我不明白,您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