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良辰虽迟却不晚

遥远的骞北之地。

忱王府内,宾客如云,丝竹之声悠扬婉转,舞者身姿曼妙,仿佛整个王府都沉浸在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宴之中。三皇子忱王坐于主位,手持金樽,美酒佳肴在前,眼中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虚与疲惫。

就在这时,一位面容冷峻的侍从悄然穿过人群,小步疾行至三皇子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那话语如同寒风中的惊雷,瞬间打破了宴会上的欢声笑语。三皇子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凝重,他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那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瞬间沉寂下来,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三皇子盯着传话之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咽了咽口水,皱眉问道:“当真?”

见传话人坚定地点了点头,三皇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既有对命运的嘲笑,又有一丝对未知的期待。随后,他扫视了一眼大殿之内的众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三皇子的笑声在空旷的王府大殿内回荡,既有几分不屑,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笑声渐歇,他缓缓起身,步伐虽略显踉跄,但那双眸子却瞬间变得异常锐利。

在传讯人的引领下,三皇子步入了王府的前堂。终于,他与那等候之人正面相对。

对方轻轻转身,与三皇子目光交汇。便是这一眼,三皇子原本还带着傲气的模样,瞬间收敛了几分。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一丝微妙和紧张。

* * *

自岑思卿被册封为太子以来,皇宫内的喜庆气氛便未曾消散。

连续数日,他穿梭于清秋阁与各宫各殿间,白日忙于公务,夜晚则参加着各式各样的庆贺宴席,杯光盏影间,是各怀心思的笑脸与恭维,令他无法脱身又感到疲惫。

终有一日,萧楚曦独自在和鸣殿内,手中拿着一件未完成的婴儿衣裳,神情怅然。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她抬头,望向门外,只见一名宫人匆匆而过,似乎有什么急事。

萧楚曦走出门,却意外地看到了岑思卿的身影。他脚步略显沉重,低着头正缓缓走向偏殿。此时尚未至午时,岑思卿却提前结束了今日的工作,这让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虑。

萧楚曦走下台阶,见到程欢,便直接喊他来问话:“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程欢这几日形影不离地跟在岑思卿身边,自然知晓他的身体状况。面对萧楚曦的询问,程欢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实情:“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既要应对宫中的应酬,还要处理繁重的政务。加之殿下本就不善饮酒,这几日又没有休息好,以致于今日突然头痛难忍,只好告假回来休息了。”

萧楚曦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程欢吩咐道:“你去准备些醒酒汤和安神的药,再让厨房熬些清淡的粥食送来。太子殿下这样劳累,身子怕是吃不消。”

程欢领命而去,萧楚曦则快步走向偏殿。她步入寝室,只见岑思卿静卧于床榻之上,额上敷着冷帕,眉宇间透露着疲惫与不适。她轻缓缓走近,来到了岑思卿身旁,伸手抚摸了一下岑思卿的脸庞,发现有些烫手。

岑思卿感受到了温柔的气息,睁开眼,见到萧楚曦坐在自己床边。

萧楚曦仿佛就是岑思卿所有困苦的解药。那一刻,岑思卿心中的重负,似乎都随着萧楚曦温柔的目光而消散了大半。

“殿下昨夜饮酒至深夜,今日寅时便起床,头疼脑热,自是情理之中。”萧楚曦的话语里,既有轻责,又满是关怀与疼惜。

岑思卿以微笑回应,他轻轻握住萧楚曦的手,将自己的头依偎在她的腿上,仿佛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萧楚曦垂眸看着岑思卿,她从岑思卿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捕捉到了一抹深邃的忧郁。

“怎么了?”萧楚曦轻声问道。

岑思卿的声音略显虚弱,他缓缓开口:“今日,父皇命我迁宫。”

萧楚曦沉默,不知如何回应。她深知,对于岑思卿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居所的变化。

“父皇说,我如今已身为太子,再居于荣和宫已不合规矩。”岑思卿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继续说道。

“那要搬去何处?”萧楚曦问道。

“景祺宫。”岑思卿说。

景祺宫,位于紫宸殿东侧,是除乾明宫外最为宏伟的宫殿。萧楚曦心中暗自思量,她明白景祺宫在宫中的地位,但也深知荣和宫在岑思卿心中的意义。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与情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也是他在宫中唯一的家。

萧楚曦伸手,再次轻抚岑思卿的额头,以图给他一些安慰。然而,却还是窥见了岑思卿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一滴泪水。

待岑思卿熟睡后,萧楚曦悄悄回到了和鸣殿。她独坐屋内,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各个角落。

那紫檀木的雕花衣箱内收着自己的凤冠霞帔,一侧的螺钿翘头案上摆着施炁的玉箫,紫檀木书案上是岑思卿费尽心思寻来的那本账簿,黄花梨的衣柜中有她为早夭孩子所缝制的衣裳…

然而,在这满室的不舍与回忆中,萧楚曦的视线却最终停留在了置物架上的一把忍冬案纹匕首之上。

* * *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荣和宫内灯火阑珊,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

岑思卿在一阵喧闹声中缓缓醒来,虽觉身体尚带几分慵懒与不适,但还是整理好衣衫,带着一丝好奇,步出了静谧的偏殿。

院中,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映入眼帘。岑思卿虽不知众人在准备什么,但见宫婢们将一道道美食送入和鸣殿内,又见太监们忙着在院内布置,他心中暗自揣测,今夜宫中定是有喜事。

正当岑思卿沉思之际,萧楚曦温婉的身影自和鸣殿轻盈而出。她见到岑思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惊喜,随即快步上前。

“殿下,你醒了。”萧楚曦牵起岑思卿的手,然后拉着他往前走去:“快随我来。”

“今日是什么日子?”岑思卿一边随着萧楚曦的步伐,一边好奇地问道。

萧楚曦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是轻声道:\"待殿下到和鸣殿,一切自会揭晓。\"

岑思卿带着期待来到和鸣殿,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殿内张灯结彩,花香四溢,中央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宴席,那正是萧楚曦精心为他准备的生辰宴。

然则,今日并非岑思卿生辰之期,他心中虽有疑惑,却又不忍拂了萧楚曦一番好意,遂含笑就座,静候下文。

“我知道,今日并非是殿下的生辰。”刚坐下,萧楚曦便对岑思卿说道:“我特意问了素荷姑姑,她说殿下的生辰在五月。”

岑思卿点头,他口上虽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已忘却生辰是哪一日,但是每年的五月十四,他虽不许荣和宫为自己庆生,但终归无法做到完全然忘记。

“然而,今年五月已过,来年尚远。”萧楚曦莞尔一笑,对岑思卿道:“故而斗胆,想借今日良辰,为殿下补过一个生辰。”

岑思卿并不在意今日是不是他的生辰,他眼眉含笑,凝视着萧楚曦,声音柔和而真挚:“既是你一番美意,今日便算作我生辰亦无不可。这生辰虽迟,但却不晚。”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眸中满是默契。

杯酒言欢间,萧楚曦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拿给了岑思卿,那是一条金龙丝帕。

岑思卿接过丝帕,很是喜爱。细赏之下,却又不禁好奇发问:“为何不是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未免太儿女情长。金龙独舞,方能显殿下非凡气度,适宜随身相伴。”萧楚曦答道。

岑思卿看着这条手帕,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了他每日随身的那个忍冬纹荷包。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萧楚曦说道:“你果然骗了我。”

萧楚曦见状,心中微惊,面上却迅速恢复镇定,故作不解地望向岑思卿。只见岑思卿将荷包与丝帕并排放置,笑道:“这荷包上的针法,与丝帕如出一辙,分明是你的手艺,而非你所言,病中祖母所赠。”

萧楚曦这才转而露出一个笑容,她故作懊恼地伸出手,欲夺回那金龙丝帕,口中打趣道:“殿下既已识破,那这礼物你若是不喜,我收回便是了。”

岑思卿却将荷包挂回腰间,又紧紧握住金龙丝帕,笑道:“你既已赠予我,那便是我的了。世间哪有送出的礼物再收回之理?”

萧楚曦正欲再启朱唇,以言语戏谑岑思卿几分,不料,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自屋外悠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循声望去,只见夜空如洗,突然间绽放出万道光芒,绚烂的烟花犹如繁星落入凡间,将整片天际点缀得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萧楚曦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轻轻拉起岑思卿的衣袖,温婉笑道:“殿下,不如一同前往观赏?”

岑思卿闻言,亦是面露惊喜之色,他欣然应允,随萧楚曦一同步入院中。

院中,烟花依旧在不断地绽放,色彩斑斓,形态各异,将夜晚装点得如同仙境一般。岑思卿与萧楚曦并肩而立,仰望着这漫天华彩,心中充满了欢喜。

烟花灿烂,岑思卿的目光却不禁温柔地落在一旁的萧楚曦身上。萧楚曦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更显轮廓分明,一双灵动的眼眸格外动人。

岑思卿感激于萧楚曦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这一切,让这个生辰变得如此特别和难忘。然而,在这份感激之余,一股莫名的忧虑悄然滋生,让他不禁脱口而出:“你今日为我准备这一切,可是因为,我几日前给你的那本账簿?”

话一出口,岑思卿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立刻后悔,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身旁的萧楚曦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她并未因岑思卿的突兀之问而生气,反而眼眸中闪烁着真诚与坚定。

“当然不是。”萧楚曦轻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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