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帮虎吃食代人受过

夜色之浓,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

琼辉宫内,顺妃的心随着宫殿的寂静而愈发焦躁难安。她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细碎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如同她内心的不安在无边的幽暗之中扩散开来。

皇帝和皇后离宫后,宫中便发生了行刺之事。而且,还导致七皇子身受重伤,翎妃惊吓过度而病倒,就连顺妃想要探视,也被拒绝了。

顺妃心急如焚,她已然清楚,皇后之所以事先不向她透露任何消息,还可刻意在离宫时安排此事,无疑是要将罪责推卸到旁人身上。顺妃心中明了,自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忽然,一名下人慌张而来,一见到顺妃便立即跪下禀报道:“奴才打探到,圣上的御驾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午时便可回宫。”

顺妃听言,瞬间犹如坠入冰窖,整个人哑然无语地跌坐在一旁。

* * *

翌日未及午时,皇帝驾临皇宫。

皇帝忧心昨夜荣和宫遇刺之事,刚回宫,便没有丝毫停歇地赶往岑思卿的寝殿。

见到岑思卿躺在寝榻之上,受伤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皇帝的眉宇间透露着担忧,他亲自检视了岑思卿的伤势,并询问了御医关于伤情的详细情况。得知岑思卿虽身负重伤,但伤势并未伤及筋骨,皇帝适才暗自松了口气。

皇帝的目光严肃地扫过满屋的人,责问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刺客为何能够闯入皇宫?而荣和宫附近的守卫为何没有察觉到异常?”皇帝的质询,压得整个殿堂凝重而寂静。

“回禀圣上。”卫凌峰走上前,躬身道:“昨夜行刺之人,是假扮成洞玄法师的随行道士,一同来到荣和宫的,所以事先未有察觉。另外,荣和宫附近的守卫,大致在一个月前,不知是何原因,便已调离去守宫门了,至今未恢复。”

皇帝听言,眉头深锁,对于这样的情况颇感不安。

岑思卿勉力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对皇帝道:“都是皇儿的错。一心想要为十弟祈福,所以才违背宫规,请了翎妃来荣和宫。都是我没有及时觉察出异样,使翎妃受惊生病,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来到岑思卿的身旁,坐到了他的床榻旁,然后伸手温情地握住了岑思卿的手,说道:“你是一片好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非你愿意。而且,也多亏了你当时保护了翎妃。你且好好养伤,无需担忧。其余的,朕定会查明清楚,给你和翎妃一个交代。”

这时,袁福公公走了进来,俯身对皇帝禀报道:“荣和宫院内的刺客尸体,已经移交给刑部了。”

皇帝命令道:“必须仔细彻查!到底这些刺客是何人,为何可以假扮道士混入宫中?”

“是。”袁福领命,但又继续询问道:“那,洞玄法师可要一并审问?”

岑思卿闻言,连忙求情:“昨夜之事,法师应该毫不知情。他乃修道之人,绝不可能会参与其中。”

皇帝虽同意了岑思卿的说法,但考虑到刺客是与洞玄法师同行的,不询问法师只从尸体上寻找线索,恐怕侦破案件。于是,皇帝温声对岑思卿承诺道:“放心,朕不会为难法师的。”接着,他又转向袁福,吩咐道:“但还是要请洞玄法师配合查案,你且带刑部的人去洞玄法师的住所,询问一下便是。”

袁福再次领命,然后又补充道:“圣上,顺妃已经到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皇帝神色微凝,他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顺妃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目光不离地落在地板上。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但神情中透露的紧张却无法掩饰。终于,她抬起头,艰难地遇上皇帝的目光,她的表情变幻不定,仿佛有无数言语在她嘴边打转,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顺妃,昨夜发生的事情,你可知晓?” 皇帝的声音沉凝而深沉,仿佛要从她的眼中读出真相。

顺妃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略显紧张:“臣妾只知昨夜荣和宫进了刺客,七皇子因此受伤,翎妃也收到了惊吓。其他的...臣妾实在是一无所知。”她的眼中闪烁着一抹迷茫,强行忍受内心的焦虑。

皇帝沉思片刻,然后用深邃的目光看着顺妃说道:“你执管后宫也有些时日了。且不说昨夜之事,但,荣和宫附近的守卫,一个月前便已调离,你该如何解释此事?”

皇帝的声音平静,但其中蕴含着深沉的探询,如同寒冷的刀锋一般直插人心,令顺妃心头一紧,脸上难掩焦灼之色。

虽然,自从三皇子离宫以来,顺妃便监管后宫。但调离守卫一事,却并非顺妃之意。而是皇后的命令。

她稳住心神,刚想要开口解释,便听门外有人通报皇后驾到。

皇后神情沉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顺妃,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漠。她先是来到岑思卿的床边,简单关心了几句话,然后便对皇帝说道:“臣妾知道七皇子这次的伤重,所以特意拿了些止血疗伤的药膏来。望思卿的伤,早日康复。”说完,让下人将带来的药膏给了素荷。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仿佛皇后对昨夜的事情毫不知情,一副惋惜心疼的模样。

“皇后费心了。”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然后又继续问顺妃道:“你说,到底为何要将荣和宫附近的守卫调离?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皇帝的质问,顺妃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因为皇后的到来,她的眼神开始游移,想要寻找着适当的回应,却显得有些无措。

“荣和宫的附近的守卫被调离了?”皇后忽然惊讶地问道,然后看向顺妃埋怨道:“你做此事前,为何不来找本宫商量一下?”

顺妃听到皇后的话,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震惊,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皇后。内心的诧异与无助在她的眼眸中交织,让她看到了曾经未曾想象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皇后精心策划好的,她一知道今年要重启祭天礼,便早早的做好了刺杀岑思卿的准备。起初,皇后也只是为了报三皇子和西陵文璟的仇,但如今,是新仇旧恨一并计算在内。

在皇后的心里,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岑思卿碎尸万段。可惜的是,这一次她失手了。

此刻,顺妃在皇后的言辞中明白,这桩罪名已被栽赃在她的身上,而她却无法反驳。这时,她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无助,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逆转的旋涡之中。

顺妃也终于领悟到,皇后从一开始就打算除掉岑思卿。那些曾经的承诺,她要替三皇子解除婚约的话,如今看来都是谎言。

可即便此时顺妃已看清一切,但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都是臣妾一时糊涂,以为这荣和宫偏僻,无需过多守卫人手。想到祭天礼在即,三清观又在修葺,进出皇宫的人繁杂。所以,臣妾才命人将荣和宫附近巡视的侍卫,调去了坚守宫门。”顺妃垂下头,声音略显哽咽地说道。

顺妃知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争取皇后怜悯的机会,所以她只能再拿自己赌一次,希望以此能换得五皇子一个脱身的机会。

果然,皇后注视着乖顺忏悔的顺妃,叹惜着为她向皇帝求情道:“今年重启祭天礼,贺冬宫宴和庙会也照旧,顺妃一人兼顾这么多事,未能事先察觉虽有失责,却也不能全怪她。圣上,您说呢?”

皇帝心中却对顺妃失察之事,并不在意。他怕的是,顺妃别有用心。但仔细想来,荣和宫附近的巡卫是一个月前便调走了,那时候,五皇子还未定下和亲之事。顺妃也不可能预知一切,而计划好一切对岑思卿出手。

“皇后说的没有错。”皇帝再度看向岑思卿,仔细打量着岑思卿虚弱的面容,然后说道:“但顺妃既然执掌了监管之权,就应当负起这个责任。今年虽然事务繁多,但行刺之事不是小事,必须严惩。”

顺妃听到皇帝要严惩自己的决定,心头一沉,神情顿时慌张。

与此同时,她的眼中又闪烁着期盼的光芒,期待着皇后能够出手相救。尽管在阴谋中被牵制,但她对皇后的信任仍未破灭。她急切地盯着皇后,希望能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拯救之意。

皇后见顺妃的神情愈发慌张,心中却涌起一丝淡淡的愧疚。她深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结果。而且,顺妃毕竟跟在她身边多年,也是她一手提拔至今日的妃位的,此刻看到顺妃陷入困境,内心难免有些犹豫。

“圣上。”皇后轻声喊道,试图为顺妃求得皇帝的宽恕。

但皇帝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顺妃,下令道:“行刺皇子之事绝非小事,且是在顺妃监管之下发生的。因此,顺妃监管后宫失职。今日起,执管后宫之权交还至皇后,从此不得干预后宫大小事务。”

“圣上!”顺妃跪着爬到了皇帝的跟前,求饶道:“圣上,臣妾是一时疏忽大意,臣妾知错了,还望圣上开恩,饶恕臣妾。”

然而,皇帝望着受伤的岑思卿,又想到此事计划得如此周密,想必已策划多时,令他不敢掉以轻心。于是,皇帝继续说道:“顺妃姚氏,失察失职,至七皇子遇刺受伤、翎妃骇惧至病,令后宫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朕念及其侍奉多年,姑从宽典,降为顺嫔,以示惩戒。”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曾经的顺妃、如今的顺嫔,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失落,一时欲哭无泪。

眼见着失去一切的顺嫔,此时如同被抛入了深渊,她无法违逆皇帝的决断,只能孤独地面对着前路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岑思卿终于开了口。

“父皇,这群刺客想要行刺之人,并非皇儿。”岑思卿虽声音微弱,但却坚定地对皇帝说道:“而是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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