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破釜沉舟严阵以待

“我需要你,带着萧楚曦安然离宫,远离瑞京。”

听到岑思卿的这个命令,施炁一惊,面色微变,随即惶恐地躬身行礼。

“圣上,请恕施炁难以从命。”施炁言辞恳切地拒绝道:“施炁乃布衣之身,岂敢擅自带皇后离宫?望圣上三思,收回成命。”

岑思卿轻轻抬手,示意施炁起身,语气温和却坚定:“并非私自,而是朕亲自允许的。”

虽然,施炁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但却不敢妄加揣测,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圣上为何要如此?”

岑思卿内心深情翻涌,却刻意在施炁面前保持淡然,他轻声道:“长公主此番归京,我虽有所筹谋,实则却也是在赌。能否成功,亦是未知。”言罢,他微微一叹,续道:“稍有不慎,或将满盘皆输。”

然而,岑思卿心中尚存未言之隐,如同重石压心。他深知,一旦失利,自己或将沦为阶下之囚,命运多舛。若上天垂怜,他或许还能如二皇子般,求得解脱,一了百了;但若不幸,则会被终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余生再无宁日。

岑思卿深谙“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之理,对于可能面临的沉重后果,他已做好独自承受的准备。毕竟,过往的岁月里,他并非未曾历经过此类身心的煎熬。然而,对于萧楚曦,他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他不愿,亦不能让萧楚曦卷入这场生死难料的赌局之中。

“你且安心,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岑思卿的声音中带着决绝,他略作停顿,终是将萧楚曦的近况缓缓告知了施炁:“自那次意外坠崖,苏醒之后,她便失去了过往与我一起的所有记忆。所以,你无需有任何顾虑。”

闻及此讯,施炁面露讶异之色。他抬头看向岑思卿,从对方那决绝而温柔的眼神中,他读出了深深的无奈与不舍。

岑思卿未等施炁回应,而自作主张地将一份崭新的户帖交给了施炁。

“我已命户部为你重新造册立籍,只是要难为你改一个名字了。”

施炁展开户帖,姓名一栏清晰写着“施启明”三个字,上面已盖有户部的半印勘合。他连忙拱手深施一礼,谢恩道:“多谢圣上赐名之恩,施启明自当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随后,岑思卿又拿出了委任状和牙牌,轻轻置于施炁面前,并示意其妥善收好。

“此正千户一职,虽不比昔日将军之位那般威风,但也算是一个八品武官,可统领一定数量的精兵,护卫一方安宁。至于俸禄,虽非丰厚,却足以支撑你们二人安稳生活,无需再为生计奔波。”

最后,岑思卿又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将它交到了施炁的手中,并嘱咐道:“这盒中之物,便当作我赠与你们二人的贺礼。”

言虽未尽于此,但岑思卿也不想再多言了。

施炁恭敬地收起委任状与牙牌,随后双手稳稳接过那精致的锦盒。这锦盒虽轻,却足以让施炁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心意。

虽然,岑思卿只字未提及他对萧楚曦的深情,但所做之事,却无一不是在为萧楚曦考虑。

岑思卿的此番安排,如此妥当且事无巨细,早已在无声中道尽了一切。

这也让施炁彻底明白了,萧楚曦于岑思卿而言是何等之重,而做出此等决定,对岑思卿而言又是何等的艰难。这份深情与牺牲,又岂是常人所能及?

施炁唯有叩首以谢,默然领命。

皇后册封礼的次日,施炁按约定来到皇城门外,目光穿越晨光,静静等候。不久,他远远便望见一辆马车自皇宫深处驶来。

待马车停歇,岑思卿先行下车,而萧楚曦紧随其后。

远处,施炁不知二人是如何面对这场诀别的,又是如何互相道别的?但见到萧楚曦朝自己走来的那一刻,施炁不仅看到了岑思卿背影中的颓然与哀伤,也从萧楚曦的双眸中看到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寞与伤感。

施炁以一抹温和的微笑迎接萧楚曦,却又不失礼节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令他没想到的是,萧楚曦那看似明媚的微笑之下,也藏着几分疏远与克制。

眼前,萧楚曦凝视着施炁,却没有像从前那样送上久别重逢的拥抱,而是满怀心事地将玉箫交给了施炁。

施炁让萧楚曦坐在马上,他自己则牵着缰绳,与巧儿一起步行离开。沿途,施炁不时抬头望向萧楚曦,发现萧楚曦却在频频回眸,看向身后那渐渐远去的皇城。

这一刻,施炁心中明了。

今日,他与萧楚曦的重逢,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喜悦;而今日岑思卿与萧楚曦的离别,却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

* * *

终于,在夏至安的劝说下,岑思卿回到了永福宫。

这一日对岑思卿而言,无比的漫长且煎熬。此刻,夜已深沉,他却毫无睡意。

岑思卿坐在永福宫那雕花繁复的窗棂前,月光如水,轻轻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孤寂与清冷。

窗外,是深宫无尽的夜色,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夜啼,更显得这宫殿的空旷与冷清。如同他的心中一般。

望着窗外的明月,岑思卿感觉得到,有一部分的自己,随着萧楚曦一同离开了。离开了禁锢住他躯体的皇宫,向着他们都向往的自由而去了。

天长日久,不知归期。

岑思卿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时光悄然流逝,直至月影渐渐稀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没有丝毫倦意,直接起身,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迈向了紫宸殿。

经过这一日一夜,岑思卿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初秋的凉意也悄然侵袭了他的身体,加之长公主即将入京所带来的重重压力,终于,在萧楚曦离开的第二日,岑思卿再也无法承受,彻底病倒在了这无尽的忧思与疲惫之中。

丁锦辰踏入永福宫,目光落在床榻上岑思卿那苍白憔悴的面容上,见他咳嗽连连,气息不稳,心中已明了几分,定是旧疾再次侵袭。

素荷闻讯,带着满心的忧虑从坤宁宫匆匆赶来,一踏入永福宫便听见丁锦辰提及岑思卿因伤寒而引发了旧疾复发,她不禁眉头紧锁,转向夏至安,语气中满是忧虑:“圣上已有许久未曾遭此旧疾之苦,这才刚入秋,怎会不慎染上了伤寒?”

夏至安面色变得异常沉重,他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自责与无奈:“这两日来,圣上为了朝政之事,几乎是不眠不休,全然不顾及自身。奴才虽多次试图劝解,希望圣上能稍作休息,但终究还是未能劝阻住圣上。如今圣上病倒,皆是奴才侍奉不周之过。”

闻言,丁锦辰看着岑思卿,劝说道:“圣上乃万民之主,微臣斗胆恳请圣上,务必爱惜龙体,切莫再过度操劳,以免病情加重,累及社稷。”

岑思卿露出一抹苦笑,玩笑道:“丁院判如今高升,便是连朕也敢…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随着咳嗽的加剧,岑思卿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痛苦之色溢于言表。他不得不伸手捂住胸口,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原本的笑意也瞬间消散无踪。

丁锦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岑思卿,一边为他顺气,一边急切地说道:“圣上,请听微臣一言,龙体康健之事,万不可轻视。若不及时调养,恐有难以预料之虞,此事非同小可,望圣上三思。”

岑思卿闭目稍息,待胸间那股剧痛渐次平息,方缓缓睁开眼帘,缓缓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朕知道了。”说完,他抬眼看了看素荷和夏至安,然后吩咐道:“素荷姑姑,你先回坤宁宫吧。朕无大碍,无须众人在此守候,你们都先退下吧。”

素荷与夏至安虽心存忧虑,却也只得领命离去。

“丁锦辰,朕有一事需你即刻安排。”岑思卿说道:“从今日起,你需每日两次遣人将汤药送至坤宁宫,对外则宣称皇后偶感风寒,正于宫中静养。”

丁锦辰闻言,迅速应允:“臣遵旨,即刻便着手准备。稍后,待微臣去一趟坤宁宫,便为皇后诊脉后开药。”

“不用。”岑思卿轻轻摆手,语气坚定而直接:“你只需按照寻常治疗风寒的方子抓药便是,煎好后交予素荷姑姑即可。其余之事,你无需多问。”

丁锦辰心中虽有疑惑,深知医理中“对症下药”的重要性,唯恐误用药物反伤皇后凤体。于是,他秉持着医者仁心,小心翼翼地进言道:“圣上,药石之性,不可轻忽。微臣斗胆,恳请为皇后娘娘亲自诊脉,以确保用药精准,方为万全之策。”

“丁锦辰。”岑思卿喝了一声,又咳嗽了一阵,方才下令道:“你只管按朕的旨意行事便是。”见丁锦辰仍面露忧虑,他轻声解释道,“这药,皇后实则无需服用,你只管准备便是。”

听之,丁锦辰这才觉悟,立刻躬身行礼,领命而去,心中再无半点疑虑。

很快,岑思卿便又再次嘱咐素荷、莲月以及程欢,严守坤宁宫。并下旨,称皇后凤体违和,未经其允许,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打扰皇后静养,违者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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