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善恶数千般

经历了昨夜的高墙失火之事,皇宫内谈论之声不绝于耳。

永福宫的静谧殿堂内,皇帝端坐其中,神情严峻。一名御医谨慎地跪在地上,他的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一字一顿地向皇帝禀报着岑思卿的情况。

“晏王殿下...暂无大碍。”御医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

“暂无大碍?”皇帝居高临下质问道。

御医不敢隐瞒,立即回答道:“今日一早微臣去为晏王殿下诊治时,发现了一些异样之处。”

皇帝闻言,身子微微前倾,注视着御医,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一片安静之中,御医神情依旧有些不安地环顾了一圈。确认没有闲杂之人后,他才终于启口,悄声告知:“微臣在晏王殿下的脖颈上发现了一道明显的勒痕,但询问高墙内的众人,他们皆不知其来由。” 御医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以沉默结尾。

皇帝听罢,心中不禁一紧。他意识到,或许有人想借高墙作为掩护,企图铲除异己。他气恼地拍案,不由得自语道:“竟然如此贪心。”

就在此时,翎贵妃忽然现身永福宫。她不同于往常的步履匆匆而来,见到带着怒意的皇帝,她欲言又止。

御医见状,立即识趣地退下,留下了双眉微蹙、满脸忧愁的翎贵妃。

“你怎么来了?”皇帝的声音低沉,他的眉头还未完全舒展开来,显然还被刚才的怒气所笼罩。

翎贵妃听到皇帝的询问,连忙凝视着他,眼中满是忧虑,轻声道:“昨夜,妾身得知高墙走水的消息后,心情大为不安,便派人打听晏王是否安好。未曾想,竟然发现那场火貌似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放的。”

皇帝闻言,脸色更加凝重,眉头紧锁。他沉吟片刻,随即问道:“你说,是有人蓄意放火?”

翎贵妃点了点头,声音沉重地回答道:“圣上,妾身担心有人意图对晏王岑思卿不利,还请圣上彻查此事。”

皇帝心中一沉,他深吸了口气,陷入了沉思之中。翎贵妃的话与刚才的御医所言不谋而合,都印证了一个事实——有人企图杀岑思卿灭口。如此一来,便可令整个案件死无对证,以便迅速结案。

翎贵妃见皇帝的愁眉不展,心中更是焦虑。她轻声提醒道:“圣上,事不宜迟,还请圣上尽快释放晏王,好保住其性命。”说罢,她焦急地与皇帝四目相对,等待着皇帝的决断。

翎贵妃所担心之事,也正是皇帝所忧虑的。皇帝虽然想释放岑思卿,但他深知现有的证据和情况,没有都察院的调查结果,轻易释放岑思卿将引发更多的争议。

皇帝苦思良久,他虽厌恶皇后的贪心,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其言非虚。于是,皇帝无奈长叹道:“不是朕不想释放思卿,而是不能这么做。若是就这样释放了思卿,即便保得住他这一时,往后,终其一生他都将背上不悌之名,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

翎贵妃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知此刻岑思卿尚无法获释,因此也不再多言。她默默地退出了紫宸殿,心中暗自有了另一番打算。

* * *

清秋阁内,二皇子正在准备前往紫宸殿面见皇帝,谈及朝中事务。

就在前往的路上,二皇子偶遇了翎贵妃。他见翎贵妃的神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似有心事,于是上前行礼。一片温和的笑容挂在二皇子的脸上,他关心道:“翎贵妃一切安好?”

翎贵妃微微一愣,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身旁的二皇子。她连忙收敛了心中的忧虑,回答道:“多谢冀王关心,本宫一切安好。”

二皇子闻言,也不打算追问,只是含笑向翎贵妃行了一礼,准备离开。忽然,却又听到翎贵妃喊住了自己。

“冀王殿下,可是要去紫宸殿?”翎贵妃询问道。

二皇子停下脚步,回身恭敬点头,答道:“正是。贵妃可是有何事?”

翎贵妃徐徐走到二皇子身前,然后轻声说道:“本宫刚从紫宸殿出来。今日,圣上的心情烦闷,还望冀王殿下谨言慎行,多留心些。”

二皇子听出了翎贵妃言语中似有隐情,便再次关切地问道:“哦?贵妃可知父皇今日是因何事而烦闷?”

翎贵妃听到二皇子的询问,想要告知却又有些为难。

就在翎贵妃犹豫之际,二皇子却不在意地宽慰道:“若是贵妃不便透露也无妨。感谢贵妃提醒,儿臣先行一步了。”

翎贵妃心中一动,只得再次留下二皇子,并解释道:“并非本宫不便透露,只是不知,冀王可曾听闻昨夜高墙走水之事?”

二皇子看向翎贵妃,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有所耳闻。他又见翎贵妃忽然抬手支开了身旁的下人,于是他也用眼神示意,命身旁的人退到了远处。

“圣上担忧,有人想要对晏王不利。”翎贵妃终于道出了原由。

二皇子听言,只是沉默浅笑,并未有过多的评论。

翎贵妃知道二皇子的性格向来谨慎沉稳,于是继续道:“圣上是有心打算释放晏王的。”她一边缓缓走着,一边对二皇子说道:“只是,眼下没有都察院的结果文书,圣上也不敢轻易放了晏王。”

二皇子微微迟半步,跟着翎贵妃依旧只是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翎贵妃见状,只好直接问道:“此事,冀王是如何看的呢?”

二皇子这才又抬眸望向翎贵妃,然后释然一笑,答道:“儿臣如何看,并不重要。儿臣只是觉得,仲秋干热,宫中走水也时常发生,父皇无需听信那些小题大做的流言,徒添烦恼。”

听到二皇子的回答,翎贵妃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二皇子,又问道:“那圣上打算释放晏王那,冀王又是如何想的呢?”

二皇子知道翎贵妃是在故意试探自己,他微微挺直身体,眉宇间透着淡然,从容应对道:“若是父皇打算释放七弟,这自然是好事。”

翎贵妃对于二皇子的回答,早有预见,但仍然对二皇子说道:“没想到,冀王如此大度。要知道,靖王可是你从古塞国偷偷接回来的。这案子,也是你向圣上提起的。晏王,之所以会被关在高墙,多少都与冀王你脱不了干系。”翎贵妃说着,带着几分佩服的神情,委婉道:“若本宫是你,在此事上,定没有冀王的这般宽仁的胸襟。”

二皇子只好微微一笑,谦逊道:“此事虽然与儿臣脱不了干系,但将七弟囚禁高墙也并非我本意。儿臣只是不想五弟受屈罢了。再者,此案件只要交给都察院,必定会有一个定论的,到时候七弟若是无罪,作为长兄,儿臣必定登门致歉,负荆请罪。”说完,微微低下了头。

眼见紫宸殿已不远,翎贵妃也不打算再行。她注视着眼前的二皇子,说道:“冀王说的对,若是晏王无罪,都察院会自然还其清白的。”说着,她长叹一声,仿若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只是,这案子终归还是要有一个罪人才能彻底的了解。倘若晏王无罪,那这有罪之人,又会是谁呢?”

二皇子听了翎贵妃的话,照旧不为所动,只是恭敬地微微笑恭送翎贵妃离去。

待走远,翎贵妃身旁的侍卫悄悄上前一步,警醒道:“依卑职看,冀王殿下似乎并不在意晏王殿下将被释放。”

翎贵妃继续缓步前行,轻声道:“他在不在意,无所谓。只要此话能传到皇后的耳中,就可以了。”

侍卫有些不解,再次问道:“若是如此,何须通过冀王殿下,卑职即刻便能将话直接传到裕华宫中。”

翎贵妃用眼角瞥了一眼侍卫,鄙夷道:“皇后可不是等闲之人。若真这么做,只会把本宫自己暴露了出去。”

侍卫这才明白翎贵妃的用意,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多言。

然而,善恶数千般,人心难可知。

正当翎贵妃以为二皇子会将今日所聊之事告知皇后之时,全然不知,二皇子早已洞察了她的用心。

二皇子自然不打算成为翎贵妃的棋子。当得知皇帝并没有追究岑思卿的罪行时,他心中了然。高墙固然是个束缚,但如今再想用它来困住岑思卿恐怕不再可行。

乾明宫内,二皇子端坐于书案前,冷眼凝视着前方,安静地思索着。突然,他终于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走出殿外,二皇子目光冷漠地扫视着廊檐下悬挂的鸟笼。

笼中是一只被囚的鹩哥,它漆黑而光亮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诱人的异彩。突然间,二皇子伸手,将鸟笼门打开了。

鹩哥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由冲昏了头脑,振动着翅膀飞出笼外。可它刚试图逃脱,就被二皇子一把抓住,紧紧地捏在了手中。二皇子冷酷的表情中透露出一抹不屑和决绝,仿佛在对着这只无辜的生灵展示他的权威。

鹩哥惊恐地挣扎着,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二皇子的控制。

二皇子凝视着手中的鹩哥,嘴角挂着冷笑。猛然间,二皇子毫不留情地折断了鹩哥柔软的翅膀。

既然无法直接除去这眼中钉,那就伤其羽翼,叫其痛不欲生。

伴随着鹩哥一声声尖锐的鸣啼,二皇子嘴角的微笑也变得越发明显。

远处,西陵蓉惠默默注视着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她看着自己养的鸟儿被二皇子折磨得半死不活,却不敢上前半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紧握在一起,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此刻,西陵蓉惠与二皇子手中的那只鹩哥一样,内心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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