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甜快步跑进公司,正在等着她的搭档立刻回头看来,兴奋地说道:“思甜,赶紧来,再晚点就得等下一期了!”
刘思甜拉开椅子坐到工位上,审阅着搭档刚校对完的稿子,在预留的位置上将自己拍到的最后一张照片插入了进去。
前面的工作基本完成,现在只要交给主编完成最后的审阅,就可以直接发布了。
刘思甜工作的地方并不是传统电视台或者报社,而是一家新媒体工作室,主要做社会报道和人物访谈类的节目,每周一期,以图文的形式发布在社交软件上。
这是家刚成立不到一年的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博出位,算是业内为数不多比较“胆大”的一帮人,好几次都因为抨击社会现象时言辞过于激烈而被删稿。
但也正是因为头够铁,报道了大量主流媒体无法报道的新闻,公司的账号在一年内迅速积累了近百万的粉丝。
可惜现在还在活跃的粉丝数量大不如前,因为雪灾来了,通信被切断,无数人生死不明,还能上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后台现在能看到的活跃IP全部集中在京都和周边几个城市。
公司目前的收入基本等于没有,主编自己就是老板,能愿意维持这个账号纯粹是在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爱,被网友们戏称为做慈善。
刚把稿子发给主编,主编就拿着手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朝刘思甜说道:“思甜,你们的用词过于尖锐了,得改改。”
刘思甜回道:“我们已经够含蓄了好吧。”
主编苦笑一下,滑动两下手机快速浏览着稿子,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即使是这样……还是会刺痛到那些人啊。”
“就是要骂痛他们!”搭档在一旁挥了挥拳头,得意地大笑。
主编有些犹豫:“还是改改吧,不然太容易被删稿了。”
刘思甜站起来说道:“我们要民主,举手表决!”
“你们两个都穿一条裤子的,居然还好意思来这一套,真是虚假的民主,”主编耸耸肩,道:“那直接发布吧,反正我也没准备这期的备用稿,不发你们的稿子就得鸽了。”
刘思甜嘿嘿一笑,把文稿导入账号后台,着手准备发布。
公司现在包括主编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她很清楚主编的性格,别看对方嘴上说不行,心里可能还觉得这些东西不够露骨呢。
主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愤青,要不是有外在的压力,现在他直接就抄起键盘来开干了。
九点一到,设置了定时上传的稿件立刻出现在了社交软件里,账号下面一百多万粉丝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推送。
只是不知道,这一百多万人,现在还有几个能看到,或者说还活着。
“下班喽,明天起来看事情发酵吧!”
刘思甜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壮举般举起手和搭档击了个掌,随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
九点零八分,她刚拿上手提包准备走出大门,就听到还在办公室的主编大骂了一声草。
她疑惑地转头看去,主编这时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脸色阴沉地朝她和她的搭档说道:“稿子和账号一块没了!”
刘思甜愣了一下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气愤又无奈地说道:“八分钟,呵呵,不容易啊,这么晚还能保持这样的工作效率。”
主编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边拨号还在一边拿家乡话骂娘。
“丢雷喽某冚家富贵!”
……
城郊,某排低矮的民居。
小周在大堂接了一壶热水,走进租住的房间,难闻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只见狭小的房间里放着整整七张高低床,人们的行李和包袱把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小周小心翼翼挪到自己的床位边,把水壶递给上铺的母亲。
母亲接过来喝了一口水,随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小周把脑袋凑过去,母亲小声说道:“晚上睡觉注意点,别被人偷了东西。”
小周点点头,坐在下铺脱了鞋子和外衣,缩在里面的弟弟小声道:“哥,这床好小。”
小周掀开被子钻进去,“凑合着挤挤吧,两个人睡更暖和。”
小小一张单人床,挤下了两兄弟,就为了省下一个床位的租金。
京都已经人满为患,城郊更是汇聚了大量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想租个便宜的床位可不容易,这里还是那个当兵的大哥托人帮忙打听的。
舒服谈不上半点,但至少是个床,暖气也很足,不用担心半夜受冻。
小周正准备等一熄灯就睡觉,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大汉。
他们扫视屋内一圈,径直来到小周的床位前,居高临下地朝他说道:“新来的,搞支烟来给大哥抽抽。”
小周坐起来,摇头道:“大哥,我没烟。”
大汉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小周母亲。
周母拉了拉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不抽烟。”
大汉笑了笑,微微撩开大衣,露出插在腰间的刀子,道:“进来的时候没人跟你们说过规矩吗?”
“什么规矩?”小周问道。
大汉一把揪住小周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啪得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啊!”周母惊叫一声坐起来,“别打我儿子!”
大汉松开小周,朝着周母说道:“不知道进了这条街要交街道清洁费吗?”
周母愣了一下,随即快速从被窝里拿出一个小包,大声说道:“对不起,我交,我交,别打我儿子。”
“三个人,三斤白米。”
大汉冷声道。
周母从包里翻出一张十斤粮食的粮票递过去,大汉接过揣进怀里转头就走。
“诶,你得找我钱啊!”周母喊道。
“找不开,就当预交了以后的,反正你们这种穷鬼也走不了。”
大汉咕哝了一句和同伴大摇大摆地离去。
周母快速爬下床,摸了摸小周已经肿起来的脸。
小周有些气愤地说道:“妈,干嘛要交这种保护费,明天去城门口找那帮当兵的大哥举报去!”
周母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床位上的舍友。
那些人也在看着小周一家,只是神情默然且麻木,还有几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周母把小周推回床上,小声道:“有屁用,要是举报有用的话,这些杂碎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收保护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