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拒绝了修佛经?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李继开始回忆起在蔡府的经历,却没有找到丝毫相关的记忆,只能当蔡邕并没有与自己说这件事了。
这么讲的话,这白马寺如今破败的样子确实有些无辜,那些虽然在古今文上总是有冲突但面对外来经文异常团结的儒家士子误解后,的确再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说来,释门倒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我佛慈悲,度化世人,世人昧之何妨,且看百千年。”
支娄迦谶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十分平淡,倒也像是个得道的高僧。他本就是个有大毅力之人,从远西而来就是为了传播大乘佛法,一时的受挫当然打击不了他的本心。白马寺已经空了香火十数年,不少当时一同前来的僧人都因无法忍耐而离开,但他依旧在这里坚守,安然自若。
“不知住持可曾听说过非人?”感觉气氛已经差不多了,李继终于把正题问了出来。
支娄迦谶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词的出现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若神童说的是佛偈的话,那贫僧自然是知晓。”
“自然是佛偈。”
“非人一说本出自妙法莲花经,‘以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皆现之而为说法’,此处的人非人指的就是这八部护法,后来被简称为非人,贫僧想,神童要问的应该就是这个。”
李继只感觉有些茫然,对这解释有点不太满意。确实,自己并没有记错,乾达婆和天众这两个称呼的确是出现在佛经中,是佛门用语,非人也确实应该跟佛教有关。可现在,虽然是问出来了出处,却依旧不清楚非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反而因为确认了猜想,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开始思考。
看到李继的状态,支娄迦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大概是十年之前,先帝驾崩没过多久,有一个与你现在一般大的孩子也曾来到白马寺问过贫僧相同的问题。当然,贫僧给的也是这个答案。”
“……是谁?”
李继也有点蒙,自己是听了司马昭云和那吊死鬼的对话才猜测的他们与佛教有关系,十年之前,和自己一般大,会是谁在那时候就想探究非人的底?
“贫僧不知,当时他是独自前来的,未曾表露姓名。”
十多岁的小童,十年前来到白马寺,问眼前这个住持有关非人的问题,这实在是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
“那天众、乾达婆分别何解?”想了一会没有什么头绪,李继暂时放弃考虑那个十年前的小童,问了更具体些的问题。
“天众是指提婆族,有天神之意,在八部护法中的地位最高;乾达婆则是香神,也是司乐之神,佛经中形容其神形缥缈,难以捉摸。”
这句话已经脱离了实际,纯粹是佛经中的传说了,李继也随即放弃了这个方向,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住持可知道哪个司马家信佛吗?”
支娄迦谶再次沉默了下来,这回则是思考了一番,才继续回答。
“早年是有一个河内司马氏的人曾来过白马寺与贫僧辩经,不过他信不信佛,贫僧就不知道了。”
“那……他是谁?”
“是如今的雒阳京兆尹,叫做司马防,字建公。”
听到这名字,李继顿时灵光一闪,随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刚想再问个清楚,却在这时有人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李继的思路。
“哥哥!我们把这些小东西带回去养行吗?”
李继本是有些恼火的,正要问到关键却被人干扰,转过头去一看,见到的却是窦娥和蔡琰的笑脸,也立马消了气。两个小丫头正一人怀里抱着一只猫,窦娥怀里的是只纯黑的,蔡琰怀里的是只纯白的,就连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她俩身后的马忠,手里都端着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崽。
话说这还是李继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猫呢,看两个小丫头高兴的样子,他也有些无奈,只好看向了已经面带微笑的支娄迦谶。
“可以,这些是贫僧从西域带来的小狸猫,平日养着它们捉鼠,送给小神童想必也比待在这里舒服些。”
“那就多谢住持了。”
两个小丫头闻言立马高兴的跳了起来,怀里的小猫顿时被吓得炸毛了,“喵呜,喵呜”的乱抓乱叫,惹得两人又立即安静下来,赶忙搂紧梳着毛安慰起来。
此时人多了,李继反而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继续向支娄迦谶再多询问。此时屋外的雨也已经停了,今日也得到了足够自己消化一阵的信息,李继便不打算再多留,直接选择了告辞。
出了白马寺,李继向送出寺门的支娄迦谶行了一礼后,接过了马忠手里的那一窝猫崽与两个欢天喜地的小丫头就上了车,马忠也随即驾起了马车顺着官道离开了。
看着李继一行人远去,支娄迦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在破旧的寺院门口站住,眺望起了东方的雒阳城。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把天空刷了个干净,几片云彩在空中肆意的游动,天地间,一座饱经风霜的雄伟古城矗立在那里,几处因地震而开裂的地方已经修复好了,此时仿佛又焕然发出了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支娄迦谶回过神来,表情不悲不喜,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在手中轻轻摩挲了起来。是一个佛珠,上面密密麻麻的雕着不知什么,仔细看来,竟是一个一个鳞片样叠连的骷髅头。
“天众,司马氏,呵呵……你们既然忘了初衷,把宝压在了袁氏,那就不要怪我在这时入局。看看咱们当中,会是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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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已经默默的在李府上待了三天了,要不是今日袁绍派人来催促,他几乎快忘了去见曹节的那码事了。
不是说那事不重要,若是不重要的话也不会让李继在刚听闻时就产生了借酒消愁的想法,而且他早就把自己能想到的如何治理疫情的章程写了下来。只是这几天来,李继一直在分析那日在白马寺获得的信息,一时竟忘了这事。
已经显而易见的是,非人一定是与佛教有关系的,而天众和乾达婆也肯定是他们中的一员。那天晚上司马昭云嘲讽吊死鬼无面得不到天众的称号,而吊死鬼也说司马昭云在和另一人争夺乾达婆的称号,那就说明每个称号所代表的就只有一人,而且获得称号是需要竞争的。
可在当时曹操所给出的信息中,非人在外面还能分出天字和地字的区别,那说明这个组织里一定不会止有这两个称号,这八部佛门护法金刚的称呼极大概率都会是非人内部的称号。
曹操还曾说过,非人的存在在那些豪门大户中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他们会主动上门与人合作,而且司马昭云能跟在自己身边一年之久还不被那些宦官怀疑,那这个一直藏身水底的刺客组织必然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情报关系网,说不定连朝廷里都有他们安插的人手内应。
至于那个河内司马氏的司马防,李继当时在白马寺听到他的名字时就想了起来,就是他培养出了“司马八达”这八个在乱世中极有名气的儿子,老二司马懿更是结束了三国乱世的关键人物。这个司马氏或许也是极为不同寻常,司马昭云所说的司马家指不定就是指河内司马氏。
这样一通分析下来,这非人给人的观感就十分恐怖了,有隐秘强大的情报网,有不知有几个像吊死鬼无面那样的高手,还有佛门和司马氏的背景加持,李继就算想刻意忽视他们都很难,就是不知道他们在乱世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那个十年前曾去过白马寺与支娄迦谶询问非人的小童,现在应该已经及冠了,也不知道他又会是哪般人物,是会成为自己未来路上的敌人或朋友,或者仅仅是偶尔知晓了非人才去探究一番的边缘人物。
当然,这一切的推测,都建立在那个支娄迦谶没有说谎话的前提上,把袁绍的任务做完后,自己定然要再找机会去一趟白马寺,与他更深入仔细的详谈一番。
李继也终于是停止了思考,本来只是一时起意去了白马寺,想试着找找司马昭云的下落,没想到会从那个住持嘴中得来些这么重要的情报。虽然现在分析出的东西对如今的自己还那么有必要,但起码能让自己以后有所警醒,在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起来之前与他们暂避锋芒。
捋了捋怀里的那只乌云踏雪的小猫,李继在窦娥有些幽怨的目光中抱着它上了马车。
就在刚刚,李继在那窝从白马寺抱回的小猫中竟然发现了一只极品的乌云踏雪,浑身乌黑,只有四只爪子是雪白,哪怕李继以前没有养过猫,但是依旧是识货的,知道这算得上是个极品了。如此好东西自然要拿它去贿赂一下曹节,讲道理,曹节对自己的帮助是极多的,而自己却从没回报过,这个小猫就权当是个利息。
虽然惹得因为眼拙没有发现的窦娥掉了几滴假惺惺的泪,但也是十分值了。
没多一会,马车就在已经刚刚重修好没多久的曹府门口停了下来,李继下了马车后与门人通报了一声,便被下人给领了进门。
还没走多远,那个正领着自己走的下人突然打了个颤,兔子一样跳着直接跑远了,没等李继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耳后就传来了一句瓮声瓮气的身影,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子刺鼻的酒气。
“嘿,小娃娃,你又来啦。怎的大哥这儿成了善府不成,这回是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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