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楚知希和郑凯旋,小队像往常一样步行回住处。
今天的楚知希也有些沉默,不像是往常一样,每路有玻璃的地儿都会对着照,不停的用手按摩自己脸上的压痕,生怕这些丑陋的痕迹一直留在脸上。
这是毁容,楚知希觉得比生命还重要。
陈露感觉到不对,她小声的问楚知希:“小希,你和吴冕今天怎么了?”
“明天我们要去天河客厅看一看情况。”
“为什么?”
“全部感染患者集中管理,没有足够的地方,只能用体育馆和一些高举架的建筑。”
“真的能行么?”陈露疑惑的问道,“一个体育馆能安置多少患者?”
“一千以上。”楚知希说道。
陈露无语。
一个科室的病房安置三十到四十名患者都很难办,无数的怨言、吐槽,很多医患纠纷起因就是住宿、生活条件不好导致的。
对此,陈露作为一名手术室护士了解的不多,李琼听到楚知希这么说,一下子跳起来。
“楚姐,那根本不行!”李琼急匆匆的说道。
“是啊,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楚知希愁眉苦脸的说道。
“先别吵,不一定呢。”吴冕说道,“等今晚的消息,还没最后决定,你们别着急讨论。”
楚知希叹了口气。
“吴老师,楚姐,这事儿不可能。”李琼很肯定的说道,“有的人喜欢安静、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看连续剧的时候不关声音、有的人打呼噜,反正病房里什么人都能遇到。
一千多人在一起住那么多天,还不得打起来。”
她说的都对,吴冕早就知道。
可面对完美的病毒,除了尽早隔离轻症患者,还有别的办法么?
流感病毒和新病毒在实验室观察下重组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并不大,所以才会壮着胆子集中隔离。
和鼠疫不一样,鼠疫属于细菌,相对稳定。这次诱发肺炎的是病毒,还是单链RNA病毒……
一听李琼说起这些事儿,吴冕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乱糟糟的病房就已经让人心碎了,一千人以上的方舱医院会乱成什么样,吴冕连想都不敢想。
“吴老师,是王校长的建议?”郑凯旋慎重的说道,“别的我不懂,每年地方来帝都做手术的小干部站在走廊里叫嚣着要单间的人数不胜数。只要干过临床,应该都知道。”
“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到时候遇到什么事儿就解决什么事儿。”吴冕冷着脸说道。
“这样闹会出大问题的!”郑凯旋着急的说道,“吴老师,现在网络太发达了,别有用心的人肯定在网上散播去集中隔离就是等死。一旦患者闹起来,你说怎么办?一百多、二百医护人员根本拦不住!”
“我特么哪知道怎么办!”吴冕脾气相当不好,看着滚滚长江,恨恨的骂了一句。
“除了隔离,还有其他办法么?”郑凯旋问道。
“你回忆一下大学的传染病学,还有其他办法么?”
郑凯旋苦笑。
大家沉默的向前走,贝拉克教授不断自言自语,说的话听在耳朵里都变成了404。
任海涛一直不说话,似乎不管什么事儿对他来讲都不重要。前面就算是喜马拉雅山,吴冕说要徒步翻过去,他也敢就这么上。
把任海涛、陈露、贝拉克教授送回临近的宾馆,吴冕继续往前走。
天似乎要晴了,天上的云渐渐的淡了许多。这些天一直在下雨,吴冕很希望能看见一次太阳。
“吴老师。”李琼小声问道。
“怎么了李琼。”
“我们要去的天河客厅有几个卫生间?患者能洗澡么?保暖怎么办?患者之间的私密性好不好?”
“现在条件艰苦,平均600人用一个卫生间。洗澡可以,但估计要排队,排很长时间的队。”吴冕说道,“我看规划,保暖肯定不能靠抖,有电热毯和羽绒服。开水管够,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李琼一头黑线。
要是在省城,患者住进这种环境的医院,怕不得直接把房盖给掀开。
而且新闻媒体像是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一样,马上就游过来,把事情搞大,吸引流量。
一千左右的病人,有的发烧,有的不发烧,吃喝拉撒睡都要照顾……李琼觉得与其去方舱医院,自己还是路过长江大桥的时候跳下去比较好。
这样做比较省心。
“医护人员呢?”李琼无可奈何的又问道。
“如果确定这种方案,会从全国紧急要支援。”吴冕说道。
“那就好。”
“没什么好的,紧急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全省十二个市、一个自治州,均一下……”
吴冕每说一句,李琼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每天在病区看管几十名患者的夜班就已经让人心力憔悴,去隔离点要看上百个患者!!
李琼黑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队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甚至比不知道天河情况来支援的飞机上还要压抑。
“吴老师,要是因为恐慌,发生踩踏事件怎么办?”郑凯旋问道。
吴冕也黑着脸,一言不发。
各种可能都存在,正确的选择并不意味着有好结果。只要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但为什么要晚这么久?
首先是等核酸检测能力上来,其次是等待初步的实验室结果,最主要的是隔离有极强的不可控性。
一旦像是军营一样发生炸营事件,群体踩踏,吴冕……不敢想象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场面。最近的一个例子是麦加踩踏,吴冕根本不敢想到时候发生在方舱医院会有什么后果。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选择这种方式。
唉,还是伍连德老先生那时候好……吴冕有些羡慕从前的老前辈。
不管是郑凯旋还是李琼,都是从临床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不用说,他们也都认为根本不可行。
所幸发生在天河市,要是发生在黑山省省城,集中隔离这一招首先要面对的是皑皑白雪和室外零下三十度的酷寒。
如果在学校隔离的话,房间倒是不少,可举架不够高、通风很差、医护人员不够多……各有各的难处。
吴冕像是重新穿上卡其色风衣,戴上墨镜和黑色小羊皮手套,脸色阴沉的仿佛要下雨。
他心里升出一个极为冒险的念头,如果事情不可控制,说不定要试一试。
反正站着来天河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