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娘没有告诉蜂妖第二天具体要干什么，只说穿婚服，蜂妖很理所当然就理解成了重新拜堂。
两人单方面“约”好之后，第二天很快便到了。
吴三娘特地减少了货量，上午卖完了蜂蜜，晌午就回家。
可一提前，准没好事。
她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摆摊用的小车霎时间倾倒，各种空罐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踩在碎片上，踉跄地跑进屋里，各个房间都找遍了，愣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连留在家里没卖完的蜂蜜也统统消失。
吴三娘颓唐地坐在床上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如今这场景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过，可真到切实发生了，她依旧手足无措，一筹莫展。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什么错？何况还是蜂妖先招惹的她。
若不是有道士教她驭妖之法，那蜂妖早就飞走了！
对了，驭妖之法！
是什么时候失灵的呢？
蜂妖一个人在家，是不是遇到了更厉害的大妖，教了他破解之法？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隐瞒了多久？
为什么是今天呢？就因为她想穿上婚服照张相，弥补一下没能拜堂的遗憾，他便厌恶得立刻动身离去？
难道真跟其他人说的那样，以采补为能力的妖怪都是没有心的？
跟她在一起只是本能驱使，跟那些拿糖果哄骗小孩最后吃掉对方的坏妖怪没什么两样……
吴三娘呆呆地看着房顶的木梁，怎么都想不起来，该如何一个人生活下去……
院子外，一道中气不足的惊呼声传了进来：“三三三三娘欸！怎么提前回来了……”
吴三娘猛然回神，飞快跑出去，就见蜂妖正蹲着身子收拾那些碎片，脸上满是愁绪。
还听见他嘴里碎碎念叨：“这么多罐子不能用了，得浪费好多钱……没钱好难的……”
吴三娘把他拽了起来，“你先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蜂妖下意识把手上的碎片甩得远远的，拍干净手，如往常那样熟练地反搂回去，不解地想：每晚都抱得死紧的，还没抱够吗？
吴三娘总是忽略掉这些小细节，兀自想着，她可能需要作出一些让步。
自己只是一介凡人，那驭妖之法不可能一辈子都有效，所以，她希望蜂妖对自己的印象能好一些。
“待会儿，我带你去酒楼吃饭，就我们第一天认识的那家。吃完了，我们就去看婚服。事成之后，我答应你一个我能办到的条件。”
蜂妖却只注意到了前半段，抱着人摇摇晃晃，“那家酒楼可贵了，当年请你吃顿饭，花了我一百罐妖蜜！”
吴三娘被晃得头晕，把他掰开，“那是你被人坑了，放心吧，我有钱！”
两人一起把烂摊子收拾了，这才在晌午结束之后赶去酒楼，这样客人还少一些。
不过，走在大街上，蜂妖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要是放在前一天，他几年没出过家门，这会儿肯定兴奋地东张西望。
吴三娘观察蜂妖表情，怀疑他今天偷偷去了集市，只是特地绕开了她摆摊的地方。
她已经迷糊了，自己那个驭妖之法到底失效了没有？如果没有，蜂妖怎么出得去？如果有，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一人一妖很快来到照相馆门口，蜂妖总算有了些正常反应，指着玻璃橱窗里的婚服赞道：“好漂亮！”
吴三娘比蜂妖更清楚那两套衣服的价值，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子，一咬牙，就拉着蜂妖进了店里。
照相馆里，今天依旧没什么生意，大家都聚在一楼里闲聊看书。
见吴三娘夫妻进来，纷纷扬起了笑脸，像吴悠荷、景薇薇、周怀棠这种职业人更是眼睛冒光。
顶级模特总是令人灵感爆棚！
蜂妖以采补为能力，长相自然顶顶好的。
他自己就这样好看，眼光肯定高，被他相中的吴三娘可是县城的县花，两人站在一块，般配极了。
“两位是来拍夫妻纪念照的吗？”
顾星烟拿着相册过来，她还记得吴三娘，知道对方已经成亲多年，那应该是拍情侣照的，担心对方听不懂，她才换了个说法。
谁知，吴三娘指着橱窗外的嫁衣说：“我们想穿那个。”
顾星烟诧异道：“婚服照是吗？请这边来，我们店里还有好几款可以选择。”
吴三娘听说还有好几款，期待极了，忙拉着蜂妖过去一起坐下。
从离开家门到现在，她的手就没松开过，幸亏蜂妖是左撇子，否则吃饭都不方便。
别人却以为他俩感情好，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
照相馆的样片都拍得很好，里头的模特们十分敬业，拍婚纱照、情侣照的时候，看起来就跟真情侣一样，大方地亲亲和贴贴，看得吴三娘夫妻面红耳赤。
古代人还是很含蓄的。
虽然满大街牵手的他俩在外人看来已经被逐出“含蓄”一族，但模特们眼神都拉丝了，吴三娘不敢指望，自己跟蜂妖能拍出这种效果。
往后翻了几页，除了服装主题有变化之外，拍照动作也越发丰富。
她看到一个“新娘”骑小马一样骑在“新郎”背上，还有个“新娘”一脸凶相，揪着“新郎”耳朵得意洋洋。
连蜂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是最贴近他们日常相处模式的风格。
“咳，那就选这套吧。”吴三娘往回翻了几页，选中一款主题，她喜欢那衣服上的刺绣图案。
蜂妖没有话语权，但也认真看了看，然后默默点头，不知在认同些什么。
员工们立马开工，给两人拿衣服、选配饰，两人连体婴儿似的拉在一起的手不得不松开。
蜂妖进更衣间之前，吴三娘紧张道：“你答应我，要拍完这组相片的。”
不能中途飞走噢！
蜂妖开心点头，“恩恩，你还答应我一个条件哩！”
吴三娘抿唇，忐忑地进了另一个更衣间，想也知道蜂妖的条件是什么，不就是放他走么？
男装相对简单一些，蜂妖很快换好衣服，领了新郎官的帽子和配饰，就被带上二楼上妆，正好错开时间。
吴三娘也想立刻上楼，却被吴悠荷拖住，除了头冠以外，额外的簪子、项链、耳环、手镯……全都要她亲自挑选。
等选好之后，吴三娘仿佛感受不到饰品的重量，像一股飓风直冲上二楼。
蜂妖正在上眼妆，闭着眼，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笑了：“三娘，你可算上来啦。”
“你们小两口真黏糊，哈哈！”
吴悠荷抱着头冠和一堆没来得及穿戴上的零部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吴三娘和蜂妖却笑不出来了，前者盯着蜂妖，后者低头玩手指。
半小时后，顾星烟从摄影棚里出来，“新娘好了吗？布景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吴悠荷跟景薇薇异口同声地回答。
吴三娘晕晕乎乎地起身，感觉其他人成亲的时候，应该也跟现在差不多，光是准备，就耗了不少时间。
不过，头饰比想象中的要轻，上面的金银珠宝应该是假的，但也够她脖子好受的。
新娘的衣摆很长，会拖在地上弄脏，所以吴悠荷在后面帮忙拎着，几人这才前往摄影棚准备拍摄。
蜂妖穿着一身红衣，带着新郎官的帽子，转身看向吴三娘，绽开妖冶的笑颜。
两人目光相接，仿佛有电光在滋啦作响，看得旁边几个单身狗不停摸手臂。
周怀棠对顾星烟惋惜道：“哎呀，刚才那一幕的背景不对，不然我肯定按快门。”
顾星烟说：“这次应该能拍出特别好的片子，待会儿得问问三娘，能不能当我们店里的宣传照。”
婚纱照的市场可是非常大的，上限也高！
周怀棠笑道：“那我多拍几组。”
两人想得很美，却没料到，实际开拍之后的情况截然相反。
“先来一张正式一点的，两位并肩站好，来，笑得幸福一点，三二一茄子……”
吴三娘和蜂妖同时龇牙咧嘴。
“……”
周怀棠作为资深摄影师，开始指导客人，“咳，想想平时的生活，开心吗？”
吴三娘笑容自然了，蜂妖却眼神空洞，似乎在思考什么婚姻哲学。
“那就再想想你们相识相爱时候的场景。”
吴三娘那张姣好的面容化作一个“囧”字，蜂妖则面露羞涩，幸福得要冒泡。
“……”周怀棠放下相机，无助地挠了挠头。
这对夫妻怎么有点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