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市井百姓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
但是论起吵架功夫,秀才有两张嘴,都说不过一个市井百姓。
因为市井百姓想说就说什么,而不是像那些酸秀才一样,之乎者也一大堆。
对方还未必听得懂。
吵架嘛!
就是要挑最直白的,最核心的问题攻击对方才有效。
现在郑勤澜面对的,哪里是一张嘴?
公堂内外,一百多张嘴,像机关枪一样叭叭叭的骂个不停。
他是想接这个,顾不上那个。
想顾那个,另一个又开口。
他只能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外号应该是白取了!
他既冲不了,也耍不了聪明。
唐妙颜就抱臂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郑勤澜百口莫辩。
直到百姓们出了好一阵子气,声音减弱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既然郑大人已经想通,要当着大家的面儿,把买药材的银子还给我。那还是请我家当家的过来,当面结清得好。
说完,梓竹就立刻领命去找苏禹珩。
原来唐神医的丈夫就是新科状元苏禹珩啊!我跟你们说,那可是个有才有貌的绝世公子!不仅学识出众,冠绝我大域国。容貌更是精神俊俏,那简直是天上才有的男人!
是吗?我从前只听说过,咱们县城的小村里,出了一位绝世难得才貌双全的状元郎。还从未有幸见过呢!今天还真是来值了!不仅能把我家那点破事解决了!居然还能见到天上的男人?
百姓们已经没兴趣再辱骂郑勤澜,这会儿全部都兴匆匆的开始讨论苏禹珩到底有多丰神俊朗。
唐妙颜笑吟吟的听他们议论着,目光偶尔落到神色愤怒瞪着自己的郑勤澜身上。
呵~
她给了郑勤澜一个嘲讽的笑容,之后就完全不搭理他。
就连皇帝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何况区区一个三品官吏?
今天,她就让郑勤澜彻底的自食恶果,见识一下群情激奋的杀伤力。
大概五分钟以后,随着梓竹故意高喊一声:
苏大人到!
所有人都朝耳室的院门看过去。
只见谷城和梓竹,双双搀扶着一个面容惨白,神色恹恹,身穿白鹇补子黑色官服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哪怕是病成这样,仍旧掩盖不住他的绝世芳华。
他的确俊美的天上有地上无。
可是……
这和少数人嘴里议论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你确定这就是唐神医的丈夫?唐神医那么高的医术,丈夫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医生的家属就不会生病?不会死吗?你应该问问郑勤澜那个狗官!明明苏大人都已经病成这样,为什么他还让苏大人来干活?
对对对对!郑勤澜,整理库房那种小事,刚才给你打扇的下人不能干吗?你放着你自己的下人不用,却要欺负生病到需要人搀扶的苏大人。你这是拿我们金鳞县的百姓不当人,也拿我们金鳞县出得状元郎不当人看吗?
这狗官是真当我们金鳞县人好欺负了?兄弟们!跟我一起砸!让这狗官见识见识,我们金鳞县百姓的血性!
随着冲动的壮丁大喊。
整个公堂乱成一片。
别说男人,就连来办事的妇人,此刻都拿起桌上的砚台,把里面的墨汁朝郑勤澜身上泼。
郑勤澜的暴脾气,在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无论他怎么喊叫怒骂,根本制止不了民变。
甚至就因为他张嘴骂人,还被哪个大娘的鞋子打中。
一口叼住乌漆抹黑的绣花鞋,连呜呜都不会了!
苏禹珩,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唐妙颜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比早晨还严重。
否则今天正常,她说什么都会阻止他出门的。
苏禹珩摇摇头,透过耳室被撩起的布帘,看着百姓们在黄豆里,连砸带自己摔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不是告诉过你,好好在家呆着?若是有百姓受伤……你啊!真是个不省心的。
苏禹珩轻叹一口气,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算做惩罚。
之后就让谷城和梓竹扶着他,小心走在光滑的黄豆粒上,越过布帘走到混乱的公堂之上。
大家住手!
苏禹珩的一声高喊,虽然没有太大声,但虎威声震。
打砸怒骂的百姓都停了手,在黄豆粒上滑倒的百姓,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苏大人,我们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买药材救人的,根本不是衙门的人。您和唐神医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来生当牛做马还给你们!请您,受我们一拜!
百姓们发泄过怒气,这会儿又想起正经事。
立刻都感激的跪倒在地,不停给苏禹珩磕头。
虔诚感激的神色,简直和入庙堂参拜神仙一般。
苏禹珩微微一愣。
他以唐妙颜带人闹这一出,单纯只是想让郑勤澜放了他,不再逼着他昼夜不停做琐事。
他是真的没想到。
小女人饶了这么大一圈子。
只是在兑现,焰火漫天那夜,她心底里的惆怅。
她想把应该属于他的功劳,还给他。
哪怕百姓们能报答苏禹珩的,只是一声感谢,磕几个头。
她也想帮他讨回来。
苏大人!这狗官简直欺人太甚!不仅连唐神医身边的壮小伙都给累倒,甚至还让重病在床的您,来这里帮他做无用功。而他自己的人,则在为他扇风打扇。这样的人,就不配坐在县衙之上。还请苏大人遵从民怨,坐到大堂主位,为我们主持公道!
请苏大人,坐到大堂主位,为我们主持公道!
有人带头,立刻就有人附和。
此时整个公堂之内,除了郑勤澜自己带的几个随从之外,根本就没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郑勤澜被这一幕,气得脸上胡子都在不停过电般的颤抖。
他可是三品刑部侍郎!
他比苏禹珩高了四级。
他才是应该受人尊敬,被人跪拜的大官。
可是现在,就因为唐妙颜和苏禹珩的出现。
他彻底被人当做空气无视,甚至不给他辩驳说一句的机会,就随便被人赶下堂。
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