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高归彦死有余辜。
那么李祖娥母子的死,则着实令人惋惜。
谁也不会想到。
高湛即位之后,最想报复的人竟然是他过世许久,且间隔了两任皇帝的三哥高洋。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对于高洋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高湛和高洋的交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与高洋和高澄的矛盾不同,高湛和高洋小时候并无什么过结。
即便是在高洋称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没有什么过结。
而且高洋对高湛似乎还一直很不错,矛盾的蓄积是在高洋得了精神病之后,那个时候高洋的身体不受大脑的支配。
随意的鞭挞宫女,妃子和僚臣,以及他能看到和莫到的所有人,高湛自然也未能幸免。
挨鞭子的不止高湛一人,挨的比这多的也大有人在。
比如说他的六哥高演,就因为劝高洋戒酒,从而挨过无数的鞭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演也好,大多数人也罢,都渐渐的忘却了彼时的尴尬和疼痛,也都善良的原谅了一个精神病人的所做行为。
然而高湛却没有原谅。
彼时。
他碍于高高在上的三哥,北齐帝国皇帝的淫威而不敢发作,却将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等到高湛当了皇帝之后,其复仇心里便渐渐显露了出来。
高洋死后,谥号为【文宣皇帝】庙号显祖。
高湛反复掂量,在属下面前咬文爵字,在事发帖上说,“洋不爱民岂可称文?”高洋性情残暴,嗜杀成瘾,怎么能称文宣呢?
说完便大摇其头。
高湛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因为事发帖中还有一个解释,“及经天纬地约文。”
高洋是北齐帝国的开创者。
是让高氏成为皇族的第一人,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还是够得上经天纬地四个字的。
高湛可不管这些,因为他痛恨高洋,他说高洋不配高洋就不配。
这件事他虽然没有立刻实施,却也一直没有忘记。
几年之后舆论充分了。
自然水到渠成,高湛也退位为太上皇,终于忍不住下诏,愣是将高洋的谥号改为了景戾皇帝,就连庙号也改成了微宗。
这些都是表面文章。
按照高湛的真实想法,恨不得现在就挖出高洋的棺椁,来鞭打一番。
但是刨墓掘坟显然是让人不耻的,高湛要受到当世乃则后世的谴责,显然有点不划算。
况且人死为大。
高家的族人在情感上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如此。
高湛必须在现实中寻找一个能够替代高洋的对象,以发泄其心中的愤恨。
而这个对象还要和高洋有着至亲至善的关系,毫无悬念的纳入视线的高洋的遗孀李祖娥便浮上了高湛的心头。
他撕掉了这个曾经帝国的皇后,皇太后前面一直戴着的伪善面具,露出了狰狞可怕的嘴脸。
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嫂,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李祖娥是个漂亮而贤惠的女人,对男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这也是高湛选择对她下手的原因之一。
高洋没有得精神病之前,脾气其实也不咋地,对女人也并不绅士。
常常动辄“捶打,逼欲”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后宫的女人没挨高洋鞭打,或者处罚的女人几乎少之又少。
即便如此。
高洋对于李祖娥却始终相敬如宾,没动过一个手指头。
也正是因为漂亮,李祖娥曾经被哥哥高澄看中,并且一直想占为己有,可见其美丽大方之外,定还有些魅人的气度。
从高湛对嫂子的行径来看。
似乎也能证明这一问题,因为最初高湛并未像后来疯了一般打骂折磨李祖娥,而只是表现出一种原始的情欲冲动。
从这点上来说。
或许高湛对于李祖娥也并非只是发泄他对高洋的怨恨这么简单。
李祖娥也是一个悲情的女人。
他的前半生是幸运的,自小就嫁给了太原王高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高洋篡位之后,又被尊为帝国的皇后,一直享受着人君为人主的尊荣。
可谓美不胜收,悠哉悠哉。
后来就不一样了,高洋精神错乱,成了嗜血的恶魔,李祖娥也迎来了她地狱般的噩梦。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儿子高寅即位,成为了皇太后。
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儿子成长所带来的快乐,却又迎来了小叔子高演的篡位,一切都变得那么糟糕。
就像如今的怪天气一样。
冬天的寒冷会滞后,夏天的炎热会提前,春天在李祖娥哪里只做了短暂的停留。
还没有来得及与心灵彻底的交融,便匆匆的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高演篡位之后,李祖娥不再担任太后之职,被封为文宣皇后,移居安居宫,过着寂寞而清苦的日子。
不久之后,儿子高寅又被高演杀害,李祖娥痛不欲生,精神几近崩溃。
幸亏还有另外一个儿子,被封为太原王的高绍德,会时不时的前来看望,给母亲带来体贴,带来许多许多好吃的,和带来外面许多的新鲜事。
渐渐的。
李祖娥那颗冰冻许久孤冷的心,开始慢慢的融化,脸上也再次浮现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一个母亲看着成气的儿子时所发出会心的笑容。
看惯了皇宫里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
若能这样安静而快乐的安享晚年,李祖娥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可是祸不单行,他没有想到他的另一个小叔子即位之后,才是他凄惨命运的真正开始。
高湛先是威逼李祖娥与之私通。
李祖娥自然不从,高湛便恶狠狠的说。
“你若不从我,我便将太原王杀掉,让你从此绝后。”
李祖娥很害怕,只能含着眼泪,委曲求全了。
糟蹋就糟蹋吧。
为了儿子她认了。
一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这时老太后娄昭君也到了晚年,管不了三宫六院的事情了。
李祖娥只能默默承受着屈辱。
到后来的一件事,彻底的刺痛了她。
李祖娥怀孕了,是他和高湛的,没名没姓,不清不白。
李祖娥因为更加羞愧难当。
就连儿子高绍德也被拒之门外,高绍德也可能听说什么了,几次被拒,终于忍不住和母亲翻了脸。
在门外嚷嚷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见我,你一个寡妇挺着个大肚子,怕丢人,一句话说到了李祖娥的痛处。”
李祖娥羞愧难当,后来硬是把生下来的女儿给活活掐死了。
高湛得知消息之后。
大发雷霆之怒,指着李祖娥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说。
“你杀我的女儿是吧?那我就弄死你的儿子。”
高湛派人将高绍德绑来,按在当庭,当着李祖娥的面,用刀柄敲击亲侄子的后脑勺。
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更狠,愣是把高绍德给活活敲死了。
之后高湛还不解气,命人“裸后鞭打之”将李祖娥的衣服扒光,用鞭子狠狠的抽。
李祖娥疼的满地打滚,在皮鞭伶俐的刷刷声中,嚎啕不已,发出来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其状惨不忍睹。
过来许久,李祖娥终于不动也不叫了。
高湛命人将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装进了麻袋,扔到了宫中的壕沟里。
李祖娥并没有死。
是好心的宫女救下了她,趁着夜半十分冒险用车子偷偷的送到了宫外,寄居在附近的一座尼姑庵中。
高长恭听闻此事。
立刻拿起所存不多的钱和粮,执意要去看望婶婶,租来一辆粮车推着几袋子的粮食,一路送到了尼姑庵。
见到了正在疗伤的李祖娥,高长恭走上前用手摸着婶子的脸,说。
“婶婶我来看您了,你和叔父对我的好,长恭没齿难忘,如没有叔父,长恭不会身处王位,若您不弃,长恭愿意娶之,绝不让婶婶再受任何的委屈,血债还需血来偿,这笔账我一定会记在高湛的头上。”
李祖娥,不卑不亢,慢声细语的说。
“恭儿,婶婶知道高家就属你最温良敦厚,怕我生活不易再受苦难,可奴家将步中年,恐恭儿嫌赘之,即便跟了你,高湛也不会甘心。”
高长恭听到高湛两个字,便暴跳如雷,大声的说。
“婶婶,就凭长恭手里的这杆长矛,上能护国,下能叛乱,何惧他高湛所有。”
恢复一下李祖娥的容貌,北齐书记载。{文宣皇后,人容貌美,浓眉凤眼,常涂胭脂于粉颊,口似樱桃,貌如少女,大齐妇人见娥皆羞之。}
不管高长恭说什么。
李祖娥就是执意要留在尼姑庵。
养好伤之后,李祖娥消去青丝,斩断情丝,每天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从思想上彻底脱离了这个疯狂的王国。
倒霉的不止李祖娥一个。
凡是三哥的其他女人,只要是有点姿色的,高湛也全都没有放过,一并收入了后宫去。
几年之后。
高湛撒手归西。
胡皇后逼令二女自杀殉葬,二女悲哭哀嚎,气挽伤绝。
后主高纬心生怜悯,偷偷给她们一些衣物银两,放她们出了宫。
骡子是驴和马杂交的产物,他虽然艰巨了驴的耐力和马的灵活,却最终属于一种另类的牲畜。
如果把高湛比作一种动物的话,那么一定是骡子无疑了。
他也像是忘了自己是谁生的一样,不仅对嫂子,侄子连连下手,对亲妈也毫不客气。
可怜娄昭君这个为北齐高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女人,没能赶上遗憾,不能尽孝高演为她养老,却碰上了狼心狗肺的小儿子高湛为他送终。
发丧期间,高湛“飞抛孝袍,赤脚狂跑。”
宫女们送来的孝服高湛一把摔在地上,任由棺材内的母亲幽魂忧怨,顶的棺材嘎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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