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老天爷的脸色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便乌云遮天,不见了太阳。
雷声在大地之上咆哮,还没等天的怒吼结束,磅礴大雨就迫不及待的砸了下来。
这里的土地已经干旱到了一定地步,伸手抓起一把土来,就像是抓起了一把沙子。
半年的干旱把水库的水都掏干了,人们只能不断的从地下去挖水、从更远的地方去找水……拼尽全力,只是为了让地里的那些苗子们能活下来。
而现在,雨,终于来了。
豆大的水滴砸在禾苗上,溅起了晶莹的水花。水花落下,汇成小溪,流入干裂的土壤中,滋润着这片渴望雨水已久的大地。
田间挑水的农夫们呆呆的望着天,雨几乎瞬间将他们全身打湿,他们先是喜出望外,然后是莫大的惊慌。
“快喊人!!雨太大了,保苗!保苗!!”
在密集响亮的雨声中,传出了一声声微弱的呼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大多数人连雨蓑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就这样在大雨中穿行。
但饱受旱灾之苦的人们毫无怨言,也顾不上有怨言,他们只想着两件事:终于下雨了、我得把苗保住。
人在与天斗。
在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他的衣装华美、样貌英俊,他穿行于人群之中,时不时轻拍力竭的人们,让他们重新获得力量,继续保卫自己的庄稼。
他也俯下身子,帮助人们疏水、保苗。他的动作很生疏、农活做的也不利索,但好在,他拥有超凡的力量,也因此能做的更多。
大雨持续了数个小时,大旱变成了大涝,田里积了一层水,急得村民们多挖了两条渠排水,又忙碌了半天才歇息下来。
已经干涸的水库终于又被填满了,有不少禾苗被冲毁,但活下来的苗翠绿翠绿的、终于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虽然因为这场大雨,地里的庄稼损失了不少,但大家终归是开心的,毕竟没有这场雨,大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暂时歇息一下,疲惫的原地坐下喘气。
那位英俊的男人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轻笑一声,走了过来。
老村长揉着胳膊,他注意到这个男人靠近的时候,微微谨慎起来。
华丽精致的衣装、俊美到惊为天人的面容、还有这一身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优雅的气质……就连城里的县太爷,不,恐怕是当年的巡政官都没这份气质吧?
而这个人,便是离开匹诺康尼,在符雅的支持下踏上自己天途的星期日。
他看着村长,面容和善,在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对他放松警惕,“老村长,别紧张,我只是路经此地,看到大家忙着抢救庄稼,情不自禁,来帮帮大家。”
老村长这才发现在星期日的衣服上多了不少泥点,而那条长裤更惨,几乎都变了个颜色。只不过这些污泥丝毫没有影响星期日的气质,反而显得微不足道,让人第一眼难以注意。
老村长有些惶恐,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星期日打断,“不必在意,于我而言只是一套衣服,可能多救回来些庄稼,诸位便能活得更好一些。”
“是,是啊……这场雨来得及时啊……老天有眼,再不来雨,别说是我们村子的这几百口人了,这整个郡,不知道多少万人、多少万亩耕地,都要遭了秧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村长就是愿意和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些事。
“贵人啊,也谢谢您,愿意屈尊帮我们保苗。这天总是变化无常,郡守大人修了水库、水渠,本以为能保我们平安,没成想又遇到了这百年难遇的大旱……
您说,要是这一茬苗都干死了,大家可拿什么来交赋税,拿什么充饥啊!”
星期日的声音很温和,他微笑着,“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就是有谁看不下去,为大家降下这么一场大雨呢。”
“啊,也许……也许……感谢老天爷保佑……”
老村长还在对着不知道哪方神仙祈祷,但星期日已经离开了,他随机挑了一位老农,也不嫌弃地上的泥水,一屁股坐了下去。
“嘿,俊后生,俺刚刚可是看到你了,干活可真不熟练,但就是干的快,真是怪了。”
老农笑的很灿烂,被常年晒的黝黑的皮肤还流淌着雨水,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他忽略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毫不顾忌的拍了拍星期日的肩膀,热情夸赞着这位好心的俊后生。
“只是举手之劳。”
星期日同样不在乎自己这身白衣服被拍出一个个黑手印,他温和的笑着,“看到诸位顶着大雨奋斗,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哈哈,你这俊后生,说话真是好听!下雨好呀,顶着雨干活,总比一天天守在地里,就这么看着庄稼干死强啊!”
星期日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是啊,水……我真没想到因为缺水,会闹成这样。”
“唔,俊后生是哪里来的呀?唉,咱们这面就是这样,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次雨。
虽然有那么一条河在,但也是要供全郡用,哪怕是水多时候,也就是刚刚够用,保不齐哪天就断了流呢。
不过还好啊,咱们的郡守大人是有大才的,当年他带着大伙挖了好几处水库、还挖了引水渠……
说来惭愧呀,当年俺被征了徭役,去修这些救命的东西时,可没少在背地里骂。结果呢?20年喽,靠着这些东西,救了俺们多少次命呀!”
星期日摇摇头,“……只是虽然做了准备,但这次还是险些把庄稼旱死。”
“也不能这么说嘛。”老农笑了,“我小时候是跟着家里人逃荒来这里的,不就是因为大旱灾,庄稼都干死了,草也没啦。连着旱了三年,什么都没了,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才逃到这里的。
但这一次的旱灾可比俺小时候的严重多了,可是呢,咱们不还是撑到了下雨的这一天?”
星期日有些疑惑,“这连续干旱了三年,情况为什么没有这一次严重了?我听说今年也只是半年没下雨呀。”
老农哈哈笑了两声,“俊后生呀,一看你就没吃过苦。不过也是,像你这样好心的后生,也不该吃那么多苦。
您瞧,这连续旱了三年,是指连续三年水少,庄稼养不活,但总能活些东西,这可不是三年一滴雨都不下。要是三年一滴雨都不下……”
老农声音突然停住了,他嗫嚅了几下,有些低沉,“那大概就是老天爷都想让俺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