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哭,可能还早了点。明落尘说着,转身朝厨房走去。
白浩俞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他紧张地站在药浴桶旁,语气小心翼翼,似乎声音大了,会吓跑弟弟的感觉,是热,还是痛?
白浩宁想了一下,痒。
痒啊,你别挠。白浩俞说,那身体其它地方还痛吗?
白浩宁因为双腿突然有了感觉而忘了身上的痛,被大哥一问,那种刺骨的痛涌出,他忍不住叫出声。
白浩俞拧着眉盯着弟弟看,他怪自己多事,如果不提醒,可能弟弟还沉浸在惊喜中而忘记疼痛,他真是欠。
哥,你能别这么盯着我看吗?白浩宁痛得紧闭双眼。
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大哥的视线。里面包含的担心与紧张,每每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里惊醒。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哥的累赘,可他坐在轮椅上的日日夜夜,总是让大哥时刻牵挂。
眼前的刻骨之痛比不上十六年的煎熬,如果痛过这一轮能重新站起来,更痛他也必须咬牙。
他一个人痛就行了,不需要大哥陪着。
白浩俞想答应,可他的双腿牢固地站在原地,根本不受控制。他想转头,视线却紧紧地黏在弟弟脸上。
白浩俞,你过来。坐在沙发上的严如雪叫人。
哥,严大哥叫你,你过去吧,不用管我。白浩宁依旧闭着眼睛说。
白浩俞没有选择,走开前,有事叫我。
好。
白浩俞终于落座,严如雪鄙夷地看他,连个女人都不如。
那是我亲弟弟,谁像你,冷血动物。白浩俞有点犯烟瘾,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要吸烟,出去。
白浩俞拿着烟盒站起来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发现后面没跟人,他回头,看到严如雪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走啊。
我又不吸烟。严如雪连道眼神都懒得给白浩俞。
白浩俞再走回沙发旁,你不是要出去?
对,你出去,我又不吸烟,我出去干什么?
我如果没记错,这是我家吧?白浩俞反应过来了,重新坐下,你管我在哪里吸烟。
严如雪终于舍得施舍眼神,我未婚妻不喜欢烟味。
哦,又不是我未婚妻。白浩俞拿着烟盒磕了两下,抽出一根烟,点火,放进嘴里叼着,舒服。
严如雪不发一语站起来,朝厨房走去,无视白浩俞。
未婚妻又怎么样,结了婚还能离婚,天真。白浩俞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结果他被烟呛着了,咳得他肺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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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落尘不怕白浩俞和白浩宁看她熬药,因为人鱼之泪的解药有三份,光是之前在客厅熬的那一份,他们是看不出名堂的。
夜一继续熬第二轮的药水,不过又加了一堆药草,而明落尘正在熬的一小罐药,属于第三份解药,是要倒进第二轮药水中的。
严如雪站在小姑娘身边陪同,然后见她不断在药罐子里加粉末。
给你闻一下。明落尘察觉到严如雪的视线,把其中一包红色的粉末打开,然后放在他鼻子下让他闻。
严如雪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是粉末的味道冲鼻,辣椒?
对。明落尘一口气倒完辣椒粉。
严如雪替白浩宁捏了把冷汗,还好药不是喝的,不然能辣死个人。
明落尘接下来每放一种粉末就让严如雪闻一下,他感觉什么味都闻了一遍,五味具杂。
粉末放完,药也熬得差不多了,明落尘拿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倒了三滴透明液体。
你闻。明落尘叫严如雪。
严如雪闻到了龙涎香,但味道稍纵即逝,一晃而过,再闻,只有药材味。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嗅觉是错误的,但他知道,他的嗅觉没有错。
他把闻到的气味说出来,明落尘笑着点头,识货。
明落尘没有解释,严如雪没问。
厨房里的药味飘出客厅,白浩俞迎着药味走。
嫂子,你不是说还要倒药吗,什么时候倒,水凉了。白浩俞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严如雪和明落尘紧靠在一起的画面。
这是在谈情说爱?
明落尘正好关火,她稍微侧身,露出了她和严如雪的距离。
白浩俞再仔细一看,原来他看错了,两人并非紧靠在一起,而是角度问题。
把你弟弟抱出来,换第二轮药水。明落尘对白浩俞说。
白浩俞重新回到客厅。
白浩宁泡得浑身疼痛,他被抱出来那刻,有种解放的感觉。
哥,结束了吗?白浩宁问。
没有,要换第二轮药水。
白浩宁目瞪口呆,还有第二轮?
对。白浩俞大叫一声,严如雪,出来帮扛桶!
严如雪,夜一和白浩俞三人合力才把药浴桶扛起来,三人倒了里面的药水后,又把厨房里熬好的第二轮药水倒进药浴桶。
明落尘手里拿着药罐子,对白浩俞说,把你弟弟放进去。
白浩俞翻白眼,你好歹让我喘口气。
那要不要让你睡一觉养精蓄锐后再继续?明落尘举了举手里的药罐子,快点,不然药效要过了。
白浩俞又把弟弟放进了药浴桶中。
明落尘走到药浴桶旁,双腿有什么感觉了?
又痒又麻。白浩宁回答。
倒了这罐药,你会更痛,但你要忍着,忍过去了,毒就解了。明落尘说。
白浩宁已经开始感觉到痛了,我记住了。
明落尘开始倒药,倒完,她把空的药罐子递给等在旁边的夜一手里。
忘了告诉你,这药很霸道,你双腿会像掉鱼鳞那样掉皮,很痛。
白浩宁看着明落尘,不由地吞了吞口水,你是真的忘了吗?
真的。
如果忽视她脸上那股笑容,他会信她是真的忘记了。
明落尘说得轻描淡写,只有泡在药水里的白浩宁才体会得到她说的痛,到底有多痛。
第二轮的药水如她所说那样,令他痛不欲生。
如果用程度来描述,那第一轮只是中高级,第二轮则是高级或者更高级别的程度。
刺骨痛已经不算什么,锥心的疼痛从外到内,再由内到外。
他觉得她形容掉皮是不对,双腿的皮肤像用刀子,片下来一样。他用手触碰了一下,感觉很狰狞。
白浩宁两轮下来,足足泡了近三个小时。
第二轮的药水彻底凉透的时候,他才被抱出来。明落尘当场掀起他的裤子,露出了他的双腿,他和他之外的人看到了他双腿的情况。
白浩俞看到弟弟血肉模糊的双腿时,瞳孔陡然放大又迅速缩小,整个人受到了极度的视觉刺激。
白浩宁很恍惚,他看到也没多大的反应,好像情况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你还不能睡。
明落尘指挥着白浩俞,让他把人平放在沙发上。
等人放下后,她站在旁边,弯腰,用手一寸寸地按住白浩宁的腿,检查。
白浩宁双腿体无完肤,明落尘按住的是他常年萎缩的肉,甚至有些地方是骨头。
腿部肌肉情况完好,从明天开始,每天泡生肌的药水,泡足一个疗程。等皮长得差不多后开始复健,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后你就可以跑了。明落尘让白浩俞抱人回房间换衣服,换好后下来,我帮他上药包扎。
白浩俞再抱着弟弟下来的时候,明落尘找了张椅子坐在沙发旁。
她拿起一瓶药膏的时候对白浩俞说:每天泡完药水涂一次药,包扎,第二天泡药的时候再解开绷带,其余时间不能解开。
好。
我示范一次要怎么涂,看了要记住。明落尘继续说。
白浩俞还是回答,好。
哥,你没时间。白浩宁虚弱地说。
有,我明天开始,每天晚上都回来。
弟弟的腿比一切事情都重要,他明天要去和上级说清楚,这段时间他不加班了,就是加班,也等他忙完弟弟的事再说。
明落尘涂了药,给白浩宁按摩一轮,接着包扎,白浩俞,你记住没?
我录了视频。白浩俞不敢掉以轻心,视频在手,他可以反复加深记忆,绝对忘不了。
明落尘刚才太专注忙手里的事情没有发现他用手机录了下来,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接下来,我们谈一下诊金的事,以及另外一件事。明落尘举着双手,等等,我先去洗个手。
明落尘洗完手重新回到客厅,白浩俞和白浩宁并肩而坐,严如雪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她坐到严如雪身边,先说诊金,药钱另算,诊金一共五百万,没问题吧?
没问题。白浩俞眼不带眨,嫂子,诊金是不是少了点?
合理价格,我不会多要,也不会少要。明落尘拿出百药阁开的药费单,这个,也请当场结清。
白浩俞拿到手里一看,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为什么这张药费单的金额那么大,这完全是市中心一套房子的价格,药,这么贵的吗?
明落尘笑,普通的药没有这个药效。
也是,支票收不收?白浩俞不纠结了,反正钱而已,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只要不是假支票,都收。
白浩俞当场写了支票。
明落尘收到支票后,表情一改之前的随意,有人在算计你弟弟的命,这事,你打算你自己查,还是我帮你看?
这事是你的强项,你来吧。白浩俞不抢事,主要这事查起来,他不够她快。
如果是前一天,这事我肯定不插手,现在,我倒是可以试一试。共生,说明对方的命格和你弟弟的命格是相反的。不过对方肯定一开始不是想要共生,他一开始的目标是要你弟弟的命数。
明落尘边说,边把寻命罗盘拿出来,这一算,五百万。
只是算?白浩俞的目光落在罗盘上,你不是说过你的罗盘坏了吗?
是啊,这是我借的,你到底要不要算?明落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算,就要给钱。
白浩俞再次拿出支票本,不过他没有动笔,除了五百万,还有什么酬金一起说完,我不想再浪费支票。
花钱消灾,一千万。
全部一千五百万?白浩俞拿笔。
明落尘点头,期待他落笔。
白浩俞在支票本上又填上金额,签名,撕下来递给明落尘,谢谢。
客气什么,给钱就行。明落尘放好支票,又想起不应该这样,她重新拿出来递给严如雪,和之前一样。
严如雪神色清淡,但不难看出他眼里的温柔,好。
白浩俞觉得不对,嫂子,你自己赚的钱,为什么要给他?严如雪,你好意思拿?
为什么不好意思?严如雪已经拿到手放好。
你还是不是男人?白浩俞嘲笑。
我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来判断。
两人火药味又出来了,明落尘很想捂脸,你们别说话了。
白浩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看不惯他的做法,嫂子,你辛苦赚的钱,给他干什么?你的是你的,他的是你的,应该是他给你钱才对。你把支票拿回去,瞧他那嘚瑟样,看着就烦。
废话少说,支票我让他帮我兑现的,你有什么意见?明落尘问。
兑现啊,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看你脑子该修一修了。严如雪冷笑。
白浩俞当场卷起袖子,打一架!
你们够了!明落尘打断两人,我没空听你们吵架拌嘴,幼不幼稚?还要不要算了,不算退钱,我回家睡觉。
小姑娘连退钱的话都说出来了,严如雪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赶紧哄人,我不和他吵了,你先忙。
白浩俞没好气,谁要和你吵,幼稚!
明落尘觉得脑壳疼,你们都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让你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说个够够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