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相抵

“控制人的毒……”姬嘉树怔怔重复道。

“这种毒一旦进入修行者的身体就会根植在筋脉之中,寻常面上看不出任何迹象,把脉也几乎查不出来,”嬴抱月静静解释道。

“但一旦发作,症状就像癔症,中毒者会心口疼痛难忍,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少女平静的声音在桌边回荡。

“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很难有解药能根治,”嬴抱月回头看了一眼姬嘉树,“寻常只能靠药物定期缓解。”

“而且这毒发作的时间极其固定,吃一次解药,可保三天无虞。”

嬴抱月目光微深。

吃完一次,如果没有什么异动,再找下毒者领取下一次的解药。

所以中毒者永远会被下毒者控制。

说到这里,姬嘉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袖子中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又是一个针对这个女子的陷阱。

真话假话不难判断,最难判断的是搀和着假话的真话。

正如贺兰承所说,北寒阁曾将他当作弃子抛弃,出于人之常情,没人会相信他会继续为北寒阁卖命。

他的确有充分的理由来投诚,正因这位北寒阁弟子拥有的理由太过充分,才连他都差点相信了。

姬嘉树静静看向嘴角边沾着血迹的贺兰承。

正因不是假意的投诚,才如此可怕。

贺兰承想要投诚的动机并不作假。就算北寒阁想利用他完成什么阴谋,他对北寒阁而言也是个不值得信任的缺陷品。哪怕要怀疑贺兰承受人指使,想到这一层也怀疑不下去了。

但又有谁能想到,北寒阁背地里居然用药物控制了他。

这一点连姬嘉树都没想到,寻常人面对如此圈套也根本不可能发现端倪。

一切都太理所应当了。

不得不说北寒阁这个陷阱乍一看简直是完美的。

直到遇上了她。

坐在地上的贺兰承愕然看着将伴魂引所有的特征全部都说出来嬴抱月,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会知道……伴魂引?”

贺兰承心中翻江倒海。

如伴魂引这般能够控制人的慢性毒药比能见血封喉的剧毒更为少见,同时也更为珍贵。

如果将那本书上的毒划分级别,伴魂引绝对是能排到最高等级之中。

而那本书被北寒阁严加看管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伴魂引的存和配方哪怕在北寒阁弟子之中都是不传之秘,更何况北寒阁之外的人!

说来讽刺,哪怕是已经等阶六的他,在被下这种毒之前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更不要说知道它的配方和解药。

他甚至都没有彻底相信真的有毒能做到这样的事,直到现在。

她说的话,和另外那个女子和他说的,居然一模一样。

贺兰承怔怔看着面前神情平静的少女。

功效,发作的时间,和需要定时服用的解药。

只有一点不一样。

“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能告诉你的东西,”嬴抱月笑了笑看向地上浑身是血的贺兰承淡淡道。

“毒是逼出来了,但筋脉里应该还有残余,一个时辰后还需要扎几针,要连扎三天。”

说完她转身就去收拾饭桌上散落的药材和器具,像是一点都没把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咳咳,”贺兰承扶着桌子腿站了起来,抚摸着胸口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匪夷所思,但他的身体却告诉他,她是对的。

虽然全身筋脉都在痛,但原本郁结在他胸口的块垒像是在一瞬之间消失了,痛中却有着难以形容的畅快之感。

贺兰承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原本被种在身体里的,用来控制他就范,如跗骨之蛆他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解的毒,居然就被这样被这个少女给解了。

直截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

但这一切,本应是不可能的才对。

贺兰承扶着桌子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站起。刚刚这个女子所说的伴魂引的特征中,与她实际所作出的事,其实有着明显的前后矛盾。

“我不问你是如何得知这种毒的了,”贺兰承撑着桌子抬头看向嬴抱月的背影,“但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这毒看不出任何迹象,把脉也查不出来。”

“那你,”贺兰承艰难地开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从进门到现在,他自恃没有说错一句话,没有走错一步路,说的他自己都要信了,初阶大典中负责查毒的姬嘉树都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可她,是怎么发现的?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嬴抱月将桌上的药材包好,转身看向他无奈地笑了笑,“在青淖山里也不见你有这么多问题。”

青淖山……贺兰承闻言一愣,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林子里,姬嘉树没发现的杀人之毒迷神引也是她一眼看出来的!

“想起来了?”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我能看出来第一次自然也能看出来第二次。”

她淡淡道。

“中毒的人和没中毒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贺兰承愕然看着面前年幼的少女,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可……”知道这个问题她不会告诉他,贺兰承最后一次挣扎着开口,“你刚刚还说伴魂引很难有解药能根治,只能缓解……”

贺兰承心有余悸道,“可你又说我的毒性已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死死盯着眼前少女的眼睛。

“据我所知,伴魂引的确是没有解药的,她和我……”说到一半贺兰承忽然打住。

“她和你说没有解药能根治对么?”而就在这时嬴抱月笑了笑接起话头。

贺兰承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伴魂引的确没有解药,”嬴抱月道。因为当时没有,她当初在毒典上也没有写。

所以某人也就不知道。

“我刚刚给你喝的也不是解药,”她笑了笑道,“我说了,那是毒。”

伴魂引没有解药。

但当在写出药典的两年后,她在一场暗杀中无意中发现有另一种剧毒能与之相克。

“正是刚刚给你喝的那种毒,”嬴抱月淡淡道,“虽然反应剧烈了一点,但这是你该受的报应。”

贺兰承闻言苦笑道,“难道有温和一点的解法吗?”

嬴抱月看着贺兰承笑了笑道,“虽然也许有温和一点的解法,但我不会给你用。”

贺兰承继续苦笑,明白他是罪有应得。

而站在嬴抱月身后的归辰闻言一愣,随后摸了摸之前受伤的手臂笑了笑。

就结果而言贺兰承刚刚的惨状可真是比他还要惨,她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谁叫你欺负了我的人。”嬴抱月静静道,“这下账也清完了,贺兰公子,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贺兰承收起苦笑,闻言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说不出话来。

她言笑晏晏将药碗递来,说是要给他下毒,却解了他的毒,这个女子啊……

他大概永远都无法触及。

贺兰承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之前说的来意,公主殿下你真的不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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