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询问

姬安歌拿着竹罐的手一顿。.

「也不知道这药对郡王殿下的毒到底有没有用,」李堇娘神情复杂,「一下子用完太可惜了。」

既然是嬴抱月留给姬安歌的药,想必是能解百毒的灵药,但并非是针对赵光所种箭毒的解药。

刚刚姬安歌试了,这药的确能够解赵光体内的一些毒性,但能不能将人完全治好,这就是个无解的问题了。

不管赵光能不能活下来,她们三人接下来……还要活啊。

草原上杀机四伏,别说西戎人了,哪怕是毒蛇毒虫,都足以要人性命。姬安歌如果现在就将解毒药全都用完,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李堇娘没有将话都说完,但她相信姬安歌都懂。

姬安歌的确懂。

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赵光,她攥紧了手中竹罐,扭头望向李堇娘,「这药,你要吗?」

李堇娘一怔,猛地摇头,「这是公主殿下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她提出这建议,并非是想贪图这些药粉。

只有姬安歌才拥有这些药粉的处置权。

姬安歌屏住呼吸,将手中的竹罐对着赵光的伤口倒了个底朝天。

「你……」

李堇娘呆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片刻后只能苦笑。

这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到底是像她爹,还是像她娘啊?

「抱歉,」姬安歌抿紧唇,有些歉疚,「没能给你们留一点……」

「罢了,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李堇娘瘫在地上,耸耸肩,「只希望这家伙能够不负你的期望,活下来。」

这注定又是一个难熬的晚上。

赵光用了药后,脸上的黑气褪了一些,却依然高烧不退。姬安歌摸着他滚烫的脑袋,担心这人就算醒来后都会烧成个傻子。

药粉已经用完了,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用归离和李堇娘找到的水拧干破布,一遍遍敷在赵光的额上。

到了下半夜,赵光开始说胡话。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姬安歌回头看了一眼睡在不远处的归离和李堇娘。因为太过劳累又受了惊吓,这两人原本说了夜里要和她换班守夜,但此时都睡得人事不省,连赵光的梦话都没能吵醒她们。

姬安歌松了口气,她本也不准备叫醒她们。反正她也睡不着,打算就这么一直守着赵光。

开始说胡话,至少证明人已经恢复了一定的意识。

姬安歌悬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下来。

赵光本来是很爱说话的,她曾经嫌他吵,但就在他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姬安歌从未如此怀念他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日子。

此时连这人含糊的声音,听着都可爱了起来。

「赵光?」

姬安歌俯下身,在他耳边喊道,「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安歌。」

「唔唔……唔……」

赵光紧闭着双眼,含混地嘟囔着什么,不管姬安歌喊几声都没有反应。

姬安歌叹了口气,明白对方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姬安歌静静坐在昏迷的少年身边,用帕子一点点擦去他鼻尖上的汗水。

「娘……」

终于,从赵光的唇间迸出一个能听懂的字。

姬安歌为他擦汗的手一顿,无奈地望着他,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往往就会想起那个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人。

她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据说赵光也是如此。

但赵光似乎比她还幸运一些。她听他说过,他能清晰地记得母亲的面容和对他说过的话,可她却连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记不清了。

「娘……」

赵光下半夜的胡话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叫娘。

有时候用中原话,有时候用西戎语,听得姬安歌一脸懵,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被西戎这环境影响的,连梦话都开始说西戎语。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赵光嘴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

「二哥……」

这是在叫李稷了。

姬安歌面无表情地望向山洞外透入的晨光,已经不想看这个躺在地铺上的人。

叫娘又叫哥,总之……就是没有她。

再这么叫下去,姬安歌怀疑连嬴抱月都会出现在赵光的梦话里。

说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她耳边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出现了一声,「公主殿下……安歌?」

呵,这是梦到嬴抱月了,终于顺带想起她了?

然而下一刻,她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安歌。」

这是和赵光说梦话时完全不一样的语调。

姬安歌愣住,缓缓转过头。

山洞里,仿佛有一对星星。

她看了一天一夜,躺在破布和干草里的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睁开了双眼,浅色的眸子如同琥珀一般,静静地看着她。

姬安歌僵在那里,一时间觉得浑身发软,呼吸都停止了。

「安歌。」

赵光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下一刻就发现身体沉重如石头,努力了一下就放弃。

「你躺着!」

姬安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气急败坏,「你敢动一下试试!」

「好,我不动。」

赵光面容还极其虚弱,但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反而笑眯眯望着她,「你……一直守着我?」

「没有。」

姬安歌面无表情,「我和堇娘阿离轮流的,刚才轮到我换班。」

赵光躺在地铺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眼珠子往一边一转,嘴角咧开,「你骗我。」

「你看你,好大的黑眼圈。」

姬安歌端坐着,脸别过去,「我天生就长这样。」

「傻瓜,」赵光嘴角咧得更大,开心的像个吃到糖的稚子,「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一直都能听见。」

「安歌,你对我真好。」

人还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赖。

姬安歌愣愣地瞪着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

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这些肉麻的话恶心的要命,这人又在油嘴滑舌。

可此时,她却从未觉得这些话如此真诚,真诚到她无力反驳,只能转移话题。

「我不是对你最好的人,」姬安歌起身检查赵光的伤口,「你醒了就好,你都叫了半个晚上的娘了,我一直担心你醒不过来。」

「娘……吗?」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赵光愣了愣,吃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安歌,你脱了我的衣服没有?」

「什么?」

如果不是这人还伤着,姬安歌只想敲他脑袋一记,「你想什么呢?你伤在后背和肩膀,那里的衣服我都割开了。」

「你以为我想看你全身呐?」

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吗?」赵光躺了回去,松了口气,那说明胸口还没被她看到。

「安歌。」

姬安歌原本起身想去给他再拿点水,手

却忽然被人抓住。

她一怔,看向身下。

赵光的手指冰冷,还在颤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安歌,别走。」

「我不是要走,」姬安歌心酸起来,轻声道,「我去拿点东西。」

「别走。」

然而赵光的目光迷茫起来,握着她的手,迷迷瞪瞪地看向她。

「你愿意留下陪我吗?」

「安歌,你愿意留在这鬼地方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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