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
“望曦！望曦！明望曦！明———望———曦！”
“啊！汲，怎么了？”
“你做噩梦了？”
“没、没啊。”
“那这些破碎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这、这些……难道也是…………我的记忆？？”
“我看到了你记住的过往，你终于肯把那些事展露给我了！望曦，其实我和现在这个男的有同样的疑问，这个疑问困扰我多年，但因你醒的时间不多，我始终没完全表露自己的意思，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从你家三代人所处的生活场景来看，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这里和我熟悉的那个世界丝毫不相关，不管是与他人的音容样貌、生活习惯、思考方式，还是与周围环境、日常用具，几乎都没有相似的。”
“所以，望曦你会不会是…………是…………来自某些生灵传说之中的———异世？”
“异……世……我、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从异世来的，还是从早古来的…………”
“枣谷？地名吗？”
“不是地名，我说的是时代。早古就是早期的古代。”
“！！什么？你是说你有可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过来的？！这怎么可能！！你是在姑射村长大的，从你记事开始到被村民捡到抚养，怎么可能隔了那么久？？不，我没法相信！这太荒诞了！！”
“汲，你别激动，听我说：‘早古’这个词不是我头脑一热突然想出来的，是曾有学者根据时间流转推测，如此命名的。”
“学者———是什么？”
“……嗯……是指一群知识和经验都非常丰富的人，比如像你所知的那些：造舟车的轩辕、尝百草的神农、集字符的仓颉、奏琴瑟的少昊和定历法的颛顼，等等那样的人。”
“哦，都是奇人，难怪连时间都能推测出来！”
“是啊。”
“诶，不对不对！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是从‘早古’过来的呢？有什么凭据能证明，你在到姑射村之前已经过了很久？又如何解释，你在那么长时间里都没有长大，却有那些深刻的记忆？”
“我没有什么凭据，一切都是我的内在感觉，而且我的记忆和经历告诉我，在被捡到之前，也就是村民们所说那年突降的暴风雪之前，定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使我的人生轨迹被强行更改，时间差也是在那期间被拉长，所以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些持续不断的印象，时时提醒我与这外在世界的差异。我想，那熟稔于心的往日印象，必是我找寻自己真正人生的关键线索！”
“…………”
“你是不是被我说的，有点绕晕了？”
“确实有点……听不懂。”
“哈，你我所处境界不同，理解不了是正常的。之于我的事情，你也不必太在意，毕竟…………”
“我明白，你既已主动醒转，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这些年里，我占着你的身体，想来某些习惯与人类不同，你应当不会接受，所以我早就觉得愧疚了。而今你终于愿意醒来，也即将去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真的是为你感到开心！再过不久，我就会转移到新的宿体之中，回归本态，不再影响你。”
“啊不，汲，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真的没有！！你应该很清楚，共于一体，即使一方在沉眠，也能感知得到另一方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你的过去我早已看到，你在山中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和兽，我都很清楚，但我真没感觉到一点不自在，真的，我还挺喜欢你平时那些可爱的举动，就像看着一个在叶子上反复弹跳，又摔不破的玲珑露珠一样有趣。所以其实我想说的是，若你我之后共同经历一些你感觉异样的事，不要太惊慌，因为……呵呵，可能，不会，只有一两回。”
“…………啊？哈哈，是么，原来可能会这样啊，照你这么说，我好像更应该快点撤出，免得以后经常被吓到，哈哈哈！”
“嘿，你要是这么想，我还真就不放你了！就让你陪着我，一起去浪迹天涯，走遍大地，省着我无聊的时候，还怕找不到个说话的。”
“哟，这人被缠着一般都是不情愿的，哪有像你这样主动要求被缠的，怎么着？强行捆绑啊？我听说在人族的法令里，这是不可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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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那些干什么，反正绑的又不是人类，法令约束不到我。更何况，你当初是自己过来的，我可没有硬喊你来救我啊～”
“当初看你要不行了，我也是本着故友对生命的尊重，延续它的教诲，把你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但我现在怎么觉得，好像救回来的人有点刁蛮呢？早知道的话，当初应该救你半条命的，剩下一半的气，你自己估计能缓过来，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内核都耗没了，看来这以后再出去啊，又得重新修习灵力喽。”
“所以说你离开我干什么，就搁这陪着我呗，又不用自己重头再来了，我还能保护你，有什么不乐意的？你一滴水灵，在空旷的外界蹦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就不好了。”
“明望曦，你这么说是不是看不起我？水灵怎么了，渺小就应该被藐视么？别忘了你们人类，哦还有万物，离开水都是万万不行的，我虽然只是亿万中的一个小分子，可我也有我存在的价值啊，你难道觉得我很弱，连自保都不行吗？当初可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呢！而且我在救你之前，已经在世上安全存活过那么多年了，按照你们人的年龄来算，都跨越好几代了！”
“水本源源不竭，乃万灵滋养之源，你自可以随意生存，哪怕躯体破了，也能很快结成下一个宿体，这不奇怪啊～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世上安全存活的那些年，是单独在外闯荡把自己保护很好的结果吗？经年以前，那株种子被鸟翼抖落在水边的独生牛舌草，还有那河岛一窝里的三只小龟，你要是现在回到它们面前吹嘘这话，看它们会不会过来咬你？”
“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当然是因为我了解它们啊！京潜胆小，瞻不会做这么无意义的事，至于大大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我小巧可爱，它喜欢我。”
“大大？这样叫一只龟还真是奇怪，明明本名‘斫’更贴切它的特性，偏偏爱取这么个俗称。”
“大大它从不在意叫什么名，它说那些叫法都是虚的，它只在意自己是否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整个家族的程度。”
“能保护自己就是了，何必那么要强呢？又没谁给它施压，要它以后承担什么重任，它这个性要是能分给它大哥一点还差不多。”
“…………唉，很久没联系，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望曦，说真的，我挺想念它们，想回去找它们，我也想继续去寻找那为我牺牲的故友，这么多年了，我竟半点寻不到它的踪迹！我，唉———等你准备好了，还是放我走吧！”
“你啊你，真是个小水灵，玩笑话都当真，我又不是固执的人，你若真想离，我怎会强留？更何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违逆你的意愿？做人可以稍许刁蛮任性，但绝不能没有底线！只是想到你要离开，我就又剩自己了，曾经孤身来到这陌生的世界，未来还要单独面对各种未知，我的命运怎么这么不顺啊———”
“命运已然如此，但未来却不一定晦暗，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啊望曦！你看看我，十数年前，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现在的我会是这样，尽管命运曾有暗示，我将会呈现人形的状态，也就是与你共存，但我也料不到中间会有那么多的变数。命运是场旅途，有的人长，有的人短，沿途各种风景、奇遇都可能会成为他们为之停留和欣然付出时间的原因，而有的人全然不在乎那些，他们只渴望到达某一个顶点，以求获得内心最大的满足感。于是，有的人在这场旅途中每走一段，都习惯性地往远眺望，试图从前人的轨迹中得到经验，预测自己的道路，而那些走在前面的人，当他们回望来时的路，大多会发出叹息。你说，他们叹息的会是什么呢？怀念、遗憾、感动还是后悔？后面的人若是不了解前面的人有什么样的感触，便可能盲目地去追赶，殊不知前面的人未必认可本身已走的道路，也就是说，后人眼里那些看似美好，快捷又平坦的道路，反而在前人的眼里没那么好，因为只有前人自己心里清楚，再往前走会面临什么。你在这旅途中会遇到的，不一定前人就遇到过，同样前人遇到的，你也不一定能遇上，所以说啊，未来变化无穷，你再怎么欣赏别人的路，最终都是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你从现在看未来，觉得很迷茫，不敢前进，但等你走到那，该出现的路往往就在你脚下了，因为当一个人决定要去做什么的时候，路就已经在心里铺好前沿了，你要做的就是大胆的踏上去，迎面曙光，披霞挽星，昂着头睁大眼去看，究竟是什么在等待你。诚然，你接下来要走的路，是可预料会有很多险阻的，但那些想象不到的神秘和新奇也在悄悄等着有缘人去发现。在出发前，你不可能做好十足的准备，但一定要明确几件事：‘你决定去做什么？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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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如所愿，你希望是什么样的结果？若不如所愿，又能否坚持下去？’最后一点便是：想好了，去做了，就别后悔，没意义！”
“……活得久，感触果然不是一般的多啊！！！你说的很对，汲，既然在做了就不要回头看，悔恨过往对现在和未来没有任何益处，那些走在前面却在叹息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行进前没有想好自己的路，才会在中途迷失方向。而我现在的目标早已确定，那就是一定要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弄清曾经在我身上到底发生的事，以及，回到我爱和爱我的父母身边。你知道，在姑射村时，越是宁静的夜里，我越睡不着觉，记忆深处传来母亲隐忍的哭声，父亲趴在透明壁上喊我的小名‘曦曦’，我的眼前飘忽着那些曾在身边忙碌的大姐姐的身影，面朝的上空有许许多多五色一组的光线，从我看不见的一端引向另一个看不见的一端，像树杈一样连通着生命活力的信息。我还记得，一直呆的那个地方，有好多条巨大的红带，每天就在那片窗外，从上到下无声的飘啊飘，飘啊飘，上面金色的纹路不知是字还是画，也不知是发光还是反光，每每看去总是很亮眼。那样巨型的带子，却总是那么轻盈地飘着，并且那静默的摆动，好像永不会停歇…………”
“我总算明白，燃烛那夜突然出现的幻觉是什么了。望曦，走吧，你会有很长的路，莫再耽搁了，只要我还在这，就一定会帮你！相信我，你永不会孤单！！”
“可你要是离去，还有谁能与我为伴呢？”
“嗯哈哈，望曦，天就要亮了，睁开眼看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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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就和你解释了这么半天，现在可以走了么？跟踪……”
“停！你能不能别叫我那个什么‘狂’？好难听啊！哎，你这是要去哪啊？”
“当然是先去把那只青———呃黄？不对，就叫蟾吧，先把它找到，确定它没事。”
“要往西吗？不会吧？我刚从那边回来啊。”
“哦，那太好了，你带路！”
“…………”
“快点，一个男的磨蹭什么！当心偷懒以后没有姑娘要你。”
“我！我……我堂堂风氏后人，你居然说我没人要！你信不信，只要我往村口道上那么一站，保准过不了一会，各家就会开门……”
“放狗？”
“放……放什么狗啊？！”
“哦，那母猪也不会看上你。快走吧，风真真！”
“！是谁、谁跟你说我叫‘珍珍’的！！！”
“你自己说的啊！”
“我何曾说过？”
“你一开始不就一再强调，你‘真真’绝对不是个坏人，你‘真真’是个好人吗！”
“………………还好不是那个‘珍’……”
“嘀咕什么呢？你还有完没完？”
“完什么完，当然没完！我告诉你，我不叫‘真真’，你听清楚了，我———姓风，单名昊，就是太昊少昊的那个昊，我叫：风，昊！”
“风昊，风昊？哦～疯耗子，还是这样容易记。好嘞记住了，可以走了么？”
“为什么看你眼神，还是感觉不对劲呢？”
注：
轩辕：上古黄帝之号，其由来一说是因黄帝居于轩辕之丘，故以此为名，另一种说法是因黄帝创造了“横木为轩，直木为辕”的车，所以便以“轩辕”为名。轩辕又作复姓，源自姬姓，其后裔有简化为轩姓的，轩姓在台湾亦有分布。
仓颉：颉，音同“杰”。轩辕黄帝史官，曾把流传于先民中的文字加以搜集、整理和使用，在汉字创造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他根据野兽的脚印研究出了汉字，为中华民族的繁衍和昌盛做出了不朽的功绩。但普遍认为汉字由仓颉一人创造只是传说，不过他可能是汉字的整理者，被后人尊为“造字圣人”。
少昊：姬姓，名挚，上古东夷部落首领，图腾为凤鸟，相传他是个抚琴高手，曾教侄儿颛顼弹琴。
颛顼历：中国古六历之一（其余五个相传为黄帝历、夏历、殷历、周历和鲁历）。在周末已经制定，秦统一六国后颁行全国，以十月为岁首，自秦始皇二十六年至汉武帝太初元年，共行一百十七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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