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

问因

“怎么会？你不是说你哥哥很疼爱你吗？”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了，上上次回去时还好好的。”

“你上上次回去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啊！那次是因为地上发洪灾，哥哥怕我没地方躲，赶紧叫我回去的。我哥俩好不容易见一次，聊了很多天，讲了很多事。从头到尾，我都没觉得哪里不正常。”

“你确定没有不正常之处？”

“没……有吧。”

“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

“那你哥哥就不会有这种反应，是不是有不正常之处但你没发现？”

“…………”

“怎么了？”

“我想不起来。”

“呃~好吧。也就是说，你想不起来，不代表没有，对吧。”

“你为什么觉得那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如果你平时好端端的，有一天突然对亲近之灵发脾气，会是什么原因？”

“它惹到我了———可是，我不可能惹哥哥生气，哥哥也不可能生我的气。”

“所以啊，正常不可能发生的事，只能说明发生了不正常的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正常的事？我和哥哥……我……发生过什么吗？”

“要不你先跟我回山洞，在那里你再仔细回想回想，这里怪冷的，我还需要睡觉呢。”

“好———等等，山洞？你是什么时候迁到这座山的？”

“好多年前了，说起来也算是因为洪灾，我留在这里与鹿群一起生活。诶？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有什么稀奇，我游历过的地方远超你的想象，今天正好到这，我还奇怪怎么就碰上你了呢！”

“听你这意思，好像碰到我很不乐意啊！”

“那年冬天我去找你，半路上被风拐了落到另一个地方，后来又迷路，找了好久才回来，你说我能乐意碰见你吗！”

“你被风拐了跟我有半点水的关系么？你迷路跟我有一条道的关系么？你好久才回来跟我又有几年的关系么？你这么强扯心里就非常过得去么？”

“我为什么心里过不去？那都是因为去找你啊！总之，你是主导原因，从而间接引发了这一系列结果，就是有关系！”

“你这分明就是自己笨不愿意承认，不能随处耍赖正好摊上我，找到出气口了是吧！”

“你才笨，你最笨，你笨笨笨笨笨。”

“丑蛤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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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凭几句话就能把自己从活路上挤掉下去的，室盈绝对能排前几名。

它是天生来给其他生灵找不自在的吗？

我有点怀疑它是在它哥面前不这样，还是它哥忍得了。

我望着空中那轮明盘，心道毕竟是它胞弟，自该手下留情，于是捡了些长树枝，草草编了个极小的笼子，再让它从我搬来的岩石下脱身，一头撞进草丛里放好的小笼，而后我用树枝告诫它把四肢缩一缩，这样大小就变得正好。完成这些我心里感到极其愉悦，拎起它前后摇摆，最后半跑半跳地回去了。

鹿儿们看到我把它带来竟都没稀罕搭理，一只一只眯着眼准备睡觉，头压头的两只继续压着，吐舌头的过一会就能看到，吹气的只是换个方向，在另一只身边趴下。

我看洞里没有合适安置它的地方，就“贴心“的把小笼绑在桃花下的树干上，诚心希望若桃树有灵，能感化这只丑蛤蟆，让它以后不再那么嘴贱。为保安静，我向一朵桃花深沉地表达了感谢，委屈它割舍美丽的花瓣，封住了室盈的嘴，和可能活动的肢体。

就这样，我也安心地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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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望曦你醒了！正巧我也想找你，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那个伊祁放勋，他是不是和你说他遇到过一个两百多岁的老人？”

“放勋是说过，他还说那个老人讲了很多诸如‘太古巨人’这样的怪话，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他知道那个老人来自哪里，去了哪里吗？”

“应该不知，放勋说那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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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路过，在他部落里没呆几天就走了，好像在四处找人的样子。”

“是吗？他在找人！他在找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我…………”

“望曦，你不会和那老人有什么关系吧？！”

“应该不会……但我觉得也许会有要去找他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在睡眠中有一种感觉时时相伴———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感觉，我好像遗失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要把它找回来，才能解开所有谜团。我还感觉，在某个地方一直有人在等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心里一直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望曦你告诉我，你曾经有没有切实感觉到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和别人不一样，阿妈总说我不像稚子，更像一个大人。”

“你确实更像个大人！望曦，说实话，我发现你的记忆从被人发现带回村里，到抚养长大的每个阶段，再到溺水之前，你对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清楚。可是据我所知，人类在长大后，会渐渐丧失三岁前的记忆，但你———当时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怎么可能会把任何事都记得那么明确？”

“可我就是记得很清啊！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还有，村里人说我是‘风雪之女’，可我是人类，只有人能孕育人，我不可能生自风雪，但若说我是被风雪带到村外的，那就更奇了，我是怎么经历那些却没受一点伤的？所以我觉得，我一定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找到那东西，也许就能帮我想起更早的事情，也就能明白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话，你或许该先回村庄找找，但村庄在洪水时被淹没，现在回去怕是找不到遗迹。你说想去找那个两百多岁的老人，是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什么信息吗？”

“是的，既然我与常人不同，也许那老人的话别人听不懂，而我能听懂。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试试。”

“那么你打算怎样找到他？”

“汲，这就是我想与你商量的事———下次那个放勋来时，我们交换吧？”

“好啊。”

“答应的这么快？没有要嘱咐我的吗？”

“你与他交谈，按你想的问便好，我需要嘱咐什么？”

“你真没感觉吗？虽然我在睡着，但你做的事我都能感受到。那个男的……其实你昨晚把他留下来，我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嗯……好吧，反正你觉得行就行。那说定了，下次他来，咱俩要换过来。”

“放心，你是我救的，为了你的人生，我定会倾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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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晚一番交谈，我方知原来明望曦对自身的不同寻常早有感触，如此，便等到放勋再来，看他们讨论的结果了。

望曦归于沉睡后，我想起丑蛤蟆独自在外面，难免有些为它唏嘘。青蟾族中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它本来心情就很差，现在还被我挂在树上，想想怪可怜的。

就当是我想找点事做吧~我又来到桃树前，看它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也或许是之前哭得太耗体力了，我将它轻轻摘下捧进来，放在了石床边正对我的位置。

次日一早，我被一阵碰撞声扰醒，果不其然看到小笼正在床边翻来滚去，那折腾得叫一个热闹。

我兴致大发，起身到床边蹲下，看着它盲目挣扎，一会撞一下石床，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它听到我的声音，动得更加猛烈，速度竟也快了起来，差点就能围绕我转上一圈。

虽然场面十分有趣，但看笑话终究要有个度，在它滚了十来回后，我终是消了花瓣上的灵力，让它全身不再受束。

在我预料之内，它张开嘴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吵。

而我自然不会给它很长时间说我坏话，从它开吵之时，我就拎起小笼飞快地跑出山洞，一直跑到悬崖边才停下。

“你要做甚？”丑蛤蟆一路吵吵嚷嚷，根本没意识到我接下来想做的，八成还当是过去我不能拿它怎么样的时候。

“让你也尝尝被欺负还不了力的感觉！”我哈哈大笑，看着山下湍急的河水，向空中用力一甩。

“去吧小青蟾，区区河道奈何不了你的，就当是冲个凉，把脑子洗洗！”丑蛤蟆被顺利甩出小笼，飞到空中。

“啊别———我恐高啊啊啊———”一阵震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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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的惨叫。

“恐高？高悬九天的种族会恐高？撒谎能不能靠谱一点！”我冲着正在坠落的肥硕身躯鄙夷道。

咚地一声，肥绿入水。我站在山崖上满意地望着那一团团巨型涟漪。

正当我想象着它会以怎样的形态升上来时，河面开始有了变化。

“噗————————”

“怎么回事？”我看着被突然冒起的水柱顶回来的丑蛤蟆，深感震惊！

丑蛤蟆浑身湿淋淋，趴在地上愤愤地朝我大叫：“你们水灵都这么讨厌吗？！”

“我们？”我望着回落的水柱，全身不自控地紧张起来。

“河灵，给我现形！”丑蛤蟆继而大叫。

“哗啦——————”

三道水柱直直朝我们喷来，到面前时瞬间合聚成一个有形的状态。一种近似于女人的嗤笑在我们耳边回荡，认真一看，它的形态竟也奇似一个女人。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河灵———我需要恭敬对待的长辈。

“河灵前辈。”我赶紧向眼前这尊形体示好。

“你这小水珠，怎敢把青蟾往河里扔呢？难道不知青蟾族天生拥有控制水流的能力？就算你现在附于人身，亦不会长久如此，将来再以水灵之体存在时，不怕它们来找你的麻烦？”河灵向我质问道。

“前辈，我和这只青蟾认识，我们是闹着玩呢！”我连忙解释。

“谁跟你闹着玩？”丑蛤蟆丝毫不留情，立刻向河灵控诉：“看见它了吧，你们水灵的小辈，它昨晚把我夹进一个笼子还晾在树上，就是那个……诶笼子呢？藏哪了？算了等会再找。河灵，我就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得替我管管它！”

“室盈，我把你夹进笼子还不是因为你惹我生气了，亏我昨天半夜还怕你难受，特意把你拿下来，你怎么一点不念我的好，尽想不好的！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我也半恼地说道。

“哎呦小青蟾啊，它现在若仍是水灵之体，我今天可绝不会饶了它，但你看，它此时与一个人类共用一身，这可叫我为难了~你说，我难道要对一个没有错误的人类动用灵力惩罚吗？”河灵前辈半抑半扬地说。

“这……这，这，这不是理由，明明就是你不想，不然怎会无法！你这河灵如此偏袒小辈，不怕以后它不敬你，反而会超越你吗？”听了河灵前辈似乎毫不在意的回答，丑蛤蟆更加不爽。

“小青蟾呀，水滴聚为溪流，溪流汇成河流，河流并入江流，江流归于瀚海，这是一个可见的过程。而瀚海之流在合适之时，亦会以不可见的方式在天地间回转，最后重新变为水滴，从源头开始。水灵永恒如此，至于你所说的超越，我可不认同呢，因为水灵随时能转化成不同形态，从无‘超越’之概念。”

“你这河灵好生会说，且先告诉我，你生自哪条河流？”丑蛤蟆直面询问。

“本灵———乃‘洛水’。”河灵前辈霸气地回答。

“可是出自灌举山之雒水？”

“非也，我与延水、平水、溽水等河同源，自分沮水、大浴、葫芦等诸条支流，乃出自白露山之洛水也。”

注：

洛水：今称“北洛河”，为黄河二级、渭河一级支流，陕西省长度最大的河流。发源于白于山，由西北向东南注入渭河，途经黄土高原区和关中平原两大地形单元。历史悠久，两岸流传有“洛神”的传说。

白露山：今称“白于山”，位于陕西省北部，与宁夏南部、甘肃东南部、内蒙古西南部接壤。主脉为黄河支流无定河、延河及北洛河的发源地，次一级梁地构成泾河、延河、清涧河、大理河、无定河等源区的分水梁地。山地植被稀少，以草本植物为主，植被中药材资源丰富。大部分地面黄土裸露，土壤侵蚀严重。

延水、平水、溽（音同“入”）水：分别为延河，大理河，清涧河的古称。

沮（音同“居”）水、大浴、葫芦：均为北洛河支流河名。

灌举山：今称“冢岭山”，南洛河（雒水）发源地，位于陕西省洛南县西北，与商州市、蓝田县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