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见1

三百年后

况天涯卸任了逍遥派掌门之位,与药老、杨凌一起归隐到了杨凌的那处山林小屋中。每日无聊之时便钓钓鱼、做做饭,与杨凌逗笑,或者修建房屋。

房屋本来有三间,是够用的,可是后来秦天把魔尊之位传给莫行以后,便带着修夜一起来寻药老,这屋子自然就不够用了,几人修了几天,修建出来两个屋子,五个人一人一间屋子是完全够用了,然后没过多久,傲风韵也会时不时的带着洛凝与九爷一同前来,谢子眇也会隔三差五的来待一段时间。再后来,现任逍遥派掌门,况锦忆没事也会跑来看自己的师尊与师祖,屋子又更加的不够用了。

杨凌与况天涯思虑许久,又开辟出来十多亩地,全部用来修建房屋,二十多间屋子,总有够用的,这回,谁来都有地方住了。

本来这样逍遥的日子很好,也不会让人想起过去,偏偏有一日,况锦忆与况天涯谈论此刻三界的局势的时候,逍遥派一名弟子来向况锦忆汇报得到的消息。

“掌门,监察堂打探到紫霞洞消息,打探到……”,那名弟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毕竟在场的人中有一些并非是逍遥派的人。

“犹豫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说便是了”,况锦忆挥了挥手,示意弟子直接说明。

而听到紫霞洞的那一刻,况天涯假装的拿起了茶杯,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时隔百年,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还是会有所波动,还会感到疼。

“紫霞洞先代主人,旧伤复发,命不久矣……”,虽然那名弟子并不清楚紫霞洞先代主人与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可是却是唐青华传令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这些隐居的众人的,弟子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如实照办。

“你说什么!”,众人大惊,饶是谢子眇与杨凌也忍不住的站起了身,秦天也大惊失色。何潇早就已经成为了真神,怎么可能会旧伤复发,命不久矣呢。

“你在胡说吗?真神之躯,怎么可能会殒命?”,谢子眇难以置信。傲风韵也不敢想这件事情会发生。

“属下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可需要派人前去打探?”,那名弟子见几位老祖都如今模样,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还未待况锦忆说什么,身旁的况天涯手中的茶杯已然碎裂,水滴落在况天涯的手中,如面少之时的爱恋一般,无法抓住,转瞬即逝。

下一秒,况天涯便已然不见了踪影。

“大师兄!”,谢子眇有些着急,“师尊,我去看看大师兄!”,而后随着况天涯一同离开。

杨凌的目光有些凝重,况天涯这百年间未曾提起何潇,却未必是把他放下了,而是放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不可触碰,一旦触碰,便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师祖,师尊这是,怎么了?”,况锦忆并不知晓百年前的事情,而后来何潇娶了雨曦,有了孩子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况锦忆自然是不知晓的。

杨凌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懵懂的况锦忆,“没事,告诉逍遥派的人,别去打探了。此事,你师尊会解决的”

“好的,师祖!”,况锦忆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不多问,不好奇。

上千里的路程生生的被况天涯缩短到了半天,见到熟悉的紫霞洞的山门,况天涯却不敢进去了,他害怕,害怕见到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最后,还是守山弟子见况天涯站在外面许久也没有动静,见况天涯衣着气度不凡,周身布满仙泽,便怀疑是仙门各派之人,走过来询问情况。

“不知道这位道友,来我紫霞洞有何要事?可需要我代为通传?”,守山弟子恭恭敬敬的对着况天涯行礼,眸中却有些好奇。

况天涯一愣,而后回应了一个礼,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一时间该说什么。

况天涯没有说话,弟子也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况天涯的回答。

“逍遥派况天涯,求见紫霞洞先代主人何潇一面,望通传一下”,况天涯定下了心,对着面前的弟子客客气气的说着。在何潇的面前,况天涯从来都把自己放的很低,堂堂逍遥派先代掌门,见三界中的任何人,何曾用过求见二字?

那名弟子更是愣住了,“逍遥派先代掌门?”

“我想,这三界中还没有人敢冒充我吧,快去吧”,况天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还未等守山弟子反应过来,下一秒,一阵光影闪现,谢子眇也出现在了况天涯的身旁。“逍遥派谢子眇,请见紫霞洞先代主人何潇”

一个况天涯已经震撼到了,更遑论众神之主谢子眇呢?

好在那名弟子反应还算够快,下一秒对着二人行礼,“容弟子前去通报”,而后匆匆进入紫霞洞。

未过多久,便有人来迎接况天涯与谢子眇。来者,便是紫霞洞的现任主人,何慕。与何潇不同的是,何慕异常的稳重端庄,容貌继承了何潇十成十的相似,让得况天涯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百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何潇。

“见过二位前辈,父亲病重,无法见客,还望二位见谅”,何慕也曾听过二人的传说,如今一见,果真如传闻一般,丰神俊朗,遗世绝立。

“他,如何了?让我见见他!”,况天涯眸中担忧的目光未有丝毫的隐藏,让得何慕一愣。这段时间知道何潇病重消息的人不少,但是如况天涯这般的,没有第二人。再想想当年的一些传闻,何慕看向况天涯的眸光有些不同了。

“父亲大人旧伤复发,再加上近些年忧思过虑,没有好好将养,才会导致如今这般严重,若是前辈真是父亲的至交,此刻,还是不见为好!”,何慕对况天涯的态度可以说有些不客气了,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的怨念。

谢子眇有些疑惑,再想想,何慕担任紫霞洞的主人,见多识广,知道三界的传闻也是正常的,对于况天涯的态度也能够理解。“抱歉,我们师兄弟二人无意冒犯,只是担忧故友,还望再去通传一声,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一眼,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情况了也好,你也知道,我是众神之主,实力强大,若是你父亲还有希望,或许我能够救回来也说不定呢?”

最近何潇病重垂危,何慕忧心不已,而此刻,谢子眇的出现,或许还能有所转机,“那,便请神主大人,救我父一命,若是无力挽回,那便是命运如此了”

谢子眇与况天涯这才放下心来,能够让他们见何潇就好。

“不过”,画风一转,何慕看向况天涯,“掌门却是不能见我父亲的,您可以在院内等着神主大人”

“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况天涯此刻内心是无比的焦虑。

何慕定定的看了况天涯许久,才回答,“父亲说过,与您此生不见,您可还记得,还望您莫要违背承诺”

话一出,况天涯仿佛失了神志一般,绝望的后退了两步,“是啊,此生不见……好,我在院内等着子眇”

“二位请”,何慕伸出手示意二人进入紫霞洞。

曾经的紫霞洞,况天涯来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陌生,陌生到仿佛从来没有自己留下过的痕迹。走了片刻,熟悉的建筑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股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况天涯与谢子眇也都精通过药理,能够闻得出来,这其中下了重药,那何潇的伤势又该有多严重。

“神主大人,请吧,父亲说了,如果要进,只能您一人进入其中,我也不能同时进入”,何慕对着谢子眇恭恭敬敬的行礼,此刻能够救何潇的,普天之下只有谢子眇一人了。

“好”,谢子眇拍了拍况天涯的肩膀,而后走入了其中。

一进屋内,更加浓重的药味充斥其中。而何潇就躺在床上,谢子眇走近后,心仿佛被什么揪着一样。

曾经骄傲肆意的紫霞洞少主不见了,有的只是一个一头白发,垂暮的老者,呼吸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会闭上双眼,而他的生命,也渐渐的走到了尾声。

听到了声音,床上的人抬眸看过来,看到谢子眇,露出了一双让谢子眇感到熟悉的眼神。“你来了啊……”

谢子眇不敢想,何潇怎么会变成这样。快步走到何潇的身旁,拿起他的手把脉,身如枯槁,行将朽木之态,神魂破碎不堪,神格更是已经消散,神力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谢子眇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无妨的,人总有一死,我多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看淡了。把我扶起来到窗口那去吧”,何潇此刻连起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却用着希冀的目光看向谢子眇。

谢子眇不忍心,给何潇渡了些神力,让他还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扶着他走到了窗边。这个窗户很隐秘,从屋内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边。看着窗外依旧熟悉的容颜,何潇笑了,他的阿天,永远都不会变,真好。“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真好”

“可若是你出事,他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好了”,谢子眇此刻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心疼何潇,还是该心疼窗外担忧着的况天涯。

“至少现在这样,很好”,何潇轻笑,看着况天涯的眼眸与当年一般,别无二致,这么多年,何潇从未放下过况天涯,也舍不得放下,虽然知道这样对雨曦很不公平,可是自己能够给她一切,除了爱,自己在面少的时候见过那月夜中最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月亮,又怎么舍得放下呢。

“明明彼此想念,彼此在乎,为什么不愿意见一面,你什么时候舍得过拒绝大师兄”,谢子眇从小与何潇况天涯一起长大,怎么不知道何潇心里想的是什么?明明是彼此最在乎,最爱的人,却连见一面都不愿意,为什么?

“因为不敢,因为不愿。如今这般行将朽木的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他那般高洁的月亮,就该悬挂于九天之上,不恋凡尘,不执着外物,是我执念于此,将他拉了下来,却又做不到跟他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他应该恨我的,就这样,一直恨下去,至少他会活的自在一些”,何潇伸出手碰触窗口,仿佛想要通过窗口触碰到那个人一般,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相隔天涯。

“不会的,你最了解他的。他怎么会舍得恨你,他宁愿恨他自己”,谢子眇长叹一口气,两个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吗?”,何潇转过头来,看向谢子眇,曾经的稚嫩青涩早就消失不见,双眸变得混浊与沉稳,可是谢子眇依然能够看的出其中过去的痕迹。

“为什么?”,谢子眇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滑落,却又抓不住。

“你在我体内能够感受到什么?用你的神魂感受”,何潇向前走了两步,靠近谢子眇。

谢子眇闭上眼,身后的众神之主神魂显现,仔细的观察,而后神魂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大为震动,而后消散。谢子眇的双眸瞬间睁开,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绝望,“怎会,怎会如此?你的体内,怎么会有大师兄的神魂……怪不得这百年你不愿意见他,怪不得当初仅凭断肠草就能够治愈大师兄,你还做了这么多,生剥神魂是什么感受,你拿你的神魂去替代他破碎的神魂,你是,怎么忍下来的,你明明最怕疼的……”,谢子眇的双眸中蓄满了泪水,他心疼何潇,心疼他所做的一切。他自己默默的承担了一切,还不让况天涯知道,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怪何潇不去见况天涯呢?

“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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