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深秋,灾民们完成了封寒笙交代的事情,大部分拖家带口的背着行李、拿着铜钱往已经安全下来的饶州去,仅剩下小部分在逃难途中失去家人无力再回去的灾民,将户籍落在台州,在府衙的支持下自己开垦荒地,种上果树,准备迎接安稳的生活。
而那些之前在农闲的时候被雇佣到桔子山干活的人也在秋收之前结算了工钱。
金秋作美,天气晴好,勤勤恳恳照顾了几个月的粮食被晒干了收进粮仓里,只等着收粮的官吏下来拉粮食,家家户户被晒得通红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有小童拿着装满了麦穗的小竹篓嘴馋的讨好道:“娘,等粮食卖了之后咱家是不是就有铜钱了,能不能给我和弟弟妹妹买一串糖葫芦吃啊?王三叔家的狗蛋昨日得了一串糖葫芦,说是可好吃了!”
庄稼人生活艰苦,吃饱穿暖都难,那种加了果子和糖浆的不饱肚子的零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两年未必能吃上一次的珍贵东西,武大家的看着儿子瘦黑的小脸,心里犹豫。
这时,拎着一捆干柴的武大回来了,见状说了一句,“孩子们想吃就买一串吧,我之前不是拿了铜钱回来了。”说完,干柴往院子角落处一放,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良田,再低头看看儿子瘦弱的身体,心里犹豫了片刻,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村长家一趟,你先做饭。”
他之前运气好,跟同村的一个汉子被招到台洲城外的桔子山干活,因为活计不算累再加上管事的教了些东西,渐渐的他心里有了想法,如果这个想法能实现,或许能让儿子过上去学堂读书的生活,也能让女儿出嫁的时候多带点嫁妆不至于被婆家看轻。
正等着吃饭的村长听了武大的话,眼中精光闪烁,站起来严肃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武大点点头,“我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那些果树适应能力很好,不需要耗费太大精力伺候,最重要的是我尝过那果子,比野树的甘甜有滋味的多。而且,镇上到县城的路也修的差不多了,如果到时候能把果子运到县城卖,肯定有大户人家买。”
村长低头思考,权衡利弊。
武大想了想,“这种果树也不用栽种在良田里,那些山边之类偏僻又出产不高的旱地、沙地里种这些最合适,就算最后卖不出去,也不至于亏多少。而且,村长你也可以找来王三问问,当时他可是跟我一起被招过去干活的。”
村长听了,缓慢的点头,“今日天色晚了,你先回去,我明日找王三问问。”
武大点头离开了,夜晚吃完了饭因为心里憋着事,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撑到天边微亮,爬起来去山里砍了柴禾,送回去,然后掐着时间去村长家。
村长今日脸色有些阴沉,只道:“我今早去王三家里了一趟,他家堆了满院子的果树。”
武大听了心里不意外,却听村长又问:“这样的发财机会,王三知道了之后藏着掖着不愿意跟任何人说,武大你为何愿意来劝我,让村里人都种上果树?”
武大想起无意中听到的杨树跟一个管事说的话,笑道:“乡里乡亲的,彼此相处几十年,大家一起赚钱过好日子不挺好的吗?而且,只我一家种果树,收获了得找人运到镇上或者县城,然后找卖家卖出去。咱们一个村都种果树,果子好的话会有商人主动来收,咱们坐等收钱就行。”说到底,他也不是无私奉献,而是想着大家一起发展。
……
六皇子和镇国公世子在九月底的时候回到京都,此次他们前去不仅赈灾做的很好,还找到了治疗和预防天花的方法,让义德帝龙颜大悦,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他们不说,还赐予他们厚赏。
消息传到后宫之后,宫贵妃自然是心里得意,不过面上却更加稳重,在皇后娘娘面前的一应举止毕恭毕敬,让想要她们斗起来,然后自己趁机上位的宫妃们失望不已。
六皇子立了这样的大功,众多想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皇子们心里很气,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私下更努力的拉拢大臣们。
……
今年台州税收比去岁要高上一成,等粮食都收入库中之后,封寒笙终于闲下来了,也发现了林诗茵的小动作。
她现在怀胎八个多月,肚子圆溜溜的鼓起来,起身行走都要至少两个丫鬟左右扶着才放心,洪嬷嬷也整日跟在后头,因为怕出了意外早产,那真是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
秋季,螃蟹黄满膏肥,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但是这些寒凉的海货林诗茵是不能用的。
可是,怀孕的人非常的不讲道理,有时候她做梦梦到以前肆意吃螃蟹的时候都能流着口水醒过来,馋的不行,却被夫君连同洪嬷嬷管束住了,日复一日的抓心挠肝之下,林诗茵开始跟封乐兰卖可怜,蹭她的吃食。
洪嬷嬷精力都用在照顾林诗茵身上,所以没发现。但封寒笙在得知妹妹每日都要吃蟹黄包、蟹粉小笼包这些吃食之后,眉头一皱,挑了个时间突然去了封乐兰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厅里畅快的往嘴里塞小笼包的林诗茵和愁眉苦脸看着她吃的封乐兰。
封乐兰被吓了一跳,束手束脚站起来,一副犯了错的模样,而林诗茵下意识的将小笼包咽下去,然后粉饰太平的过来伸手环住封寒笙的腰,撒娇,“夫君,你饿不饿呀,要不要一起来吃一点?”
封寒笙直接被气笑了,拎着身上还带着海鲜味的妻子回了主院,好好的看管起来。
之后一直到十一月初,林诗茵生产的时候,她都没能再吃上一口海货。好在封寒笙也以身作则的不吃那些东西,让她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
林诗茵是在深夜子时发觉自己可能要生产的。
怀孕晚期的时候,封寒笙为了照顾她,不敢抱着她睡。她却几乎每晚都会被疼醒,或是腿抽筋或是肚子坠疼,闷闷的疼让她叫喊不出来,只能在那默默流泪忍疼,而封寒笙在某一个晚上发现她这样忍耐之后,心疼的抱着她哄了一个晚上,之后夜里睡觉就会警醒许多。
知州府只有他们夫妻和封乐兰三个女主人,临近新年,要忙活着府上的事情还要给林府、封府和有交情的人家送年礼。林诗茵怀孕不能劳累,洪嬷嬷照顾她帮不上忙,封乐兰刚上手很多事情做不好,很多事情都是封寒笙在忙,林诗茵心里心疼他,往往疼醒之后就咬着唇不发出声音的忍耐,以免吵醒他。
本来这一夜她也是这样咬唇忍疼的,但是下腹每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抽疼一会,规律的不行,疼的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几乎撑不住力道的半靠在封寒笙胸前。
封寒笙梦中惊醒,就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眼小妻子满面泪痕的脸,当即坐起来按照往日的习惯抱着她哄着。
林诗茵浑身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封寒笙仔细观察了她一会,想起洪嬷嬷的话,突然摇动床畔的银铃,等洪嬷嬷过来后,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茵茵是不是要生了。”
洪嬷嬷上前探了探,沉着冷静的点头,指挥道:“夫人要生了,爷帮忙把夫人抱到旁边的厢房。”
说完这句话,她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丫鬟去厨房要热水、燕窝和参汤,然后叫来稳婆将剪刀之类的东西仔细检查一遍再在火上烤一遍,还安排了人去请大夫,一切事情在她的安排下井然有序。
封寒笙听到洪嬷嬷的话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过了片刻才缓过来,俯身将林诗茵抱起来往厢房走。
厢房早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就被布置成产房,因为通了地龙的缘故,感觉比他们正院的内室还要暖和。
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因为每日都会拿到阳光下暴晒,一躺上去就觉得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林诗茵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往封寒笙的方向看了看,很虚弱的笑了一下,“寒笙,我没事。”
封寒笙手冰凉,不敢触碰她的脸,只低下头轻轻的在林诗茵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茵茵,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林诗茵闻言看向他,“茵茵肯定会好好的,生下我们的孩……”话还没说完,一阵前所未有的坠疼感袭来,让她瞬间无力的躺在了床上。
洪嬷嬷端着参汤进来,扶着林诗茵极快的给她喂下去,然后开始赶人,“爷,夫人要生产了,您在这也帮不上忙,就先在外面等候吧。”
时下,女子生产的时候是不会让相公进产房的,林诗茵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虚弱的跟着赶人,“夫君,你先出去等着吧。”
等封寒笙被赶出去,洪嬷嬷关紧了门窗查看林诗茵的状况,安慰道:“夫人胎位很正,且足月生产,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下咱们府的大小姐或大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