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自杀了,通判又是个凡事不管的性子,没有挑的起大梁的官员,粮仓中也遍寻不到粮食,杭州城瞬间乱成一锅粥。
起初是街上多了些小偷小摸的人,最先遭殃的就是做吃食生意的小贩,被人抢了东西就跑,辛苦一天白干之余还可能受伤。之后,欲壑难填的一些小混混们,三三两两的成了规模,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大户人家头上。
有一个世代行善的大户人家,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打开粮库施粥,却被那群人看在了眼里,趁夜闯进人家家里烧杀抢劫后,杭州城内所有的大户人家人人自危,有些门路的人家已经准备跑路。
梅花镇人口不多,倒是没有杭州城乱的那么严重,再加上张府位置较为偏僻,府上身强力壮的家丁护卫数十人,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杭州城已经乱成了这样,竟有人压下了杭州知府的死讯,营造出岁月静好的样子,硬生生把这些动乱压在了这一亩三分地里。
实际上,不仅仅是杭州遭受了如此的危机,那蝗虫群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自南方一路北上,受灾的面积在不断扩大。
所有与粮油、吃食相关的铺子都已关闭,揣着金子也难买到救命粮,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管家之前囤积了许多粮食,也不敢在吃食上浪费。
清晨,林诗茵坐在正院的小几上,与张老爷子和老夫人一起埋头吃阳春面,张老爷子吃了两口后没了胃口,轻声叹气道:“去岁遇上洪涝,今岁遭遇旱灾和蝗虫灾害,连着两年都如此,那些埋头苦干,一年到头就靠着地里那点收成的人可怎么活?”
林诗茵抿了抿唇,不浪费的捧着碗将汤都喝光,然后说:“大概是迫不得已的卖儿卖女吧。”
她昨日出去时,见到生活富足的梅花镇上,竟多出了许多当街卖儿女的,那面黄肌瘦的样子让林诗茵颇为不忍。
“粮仓里的那些粮食,到底哪里去了?”林诗茵有些愤愤不平地道。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去岁,洪涝灾害后,朝廷曾发下赈灾银子,到灾民手上的,不到十分之一。”
张老夫人也叹气道:“江南,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了。”
林诗茵表情愤愤,“这些只顾着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们,害了多少人!”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刚一抬头,就见管家跑了过来,焦急的道:“老爷,梅花镇涌入了许多的难民,多是自衡州一路过来的……”
众人脸色一变,林诗茵掰着手指算了算家里的家丁护卫们,若是说在平日里,保护他们三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大概都不够跟那些难民们过一回合的。
她抿了抿唇,道:“外祖父、外祖母,我大伯任职苏州刺史,不如,咱们北上去苏州吧。”
张老爷子有些犹豫,张老夫人却直接拍板道:“行,咱们先去苏州,若是情况不好再北上!”
说完,她看着自己丈夫,劝道:“杭州也算是产粮大户了,咱们大楚王朝规定了各地粮仓中,至少存有足够三年的粮食,如今粮仓中只有石子和杂草、杭州知府畏罪自杀之事只有咱们这些消息比较灵通的人知道,别的州遭遇了天灾,第一反应定是去往别的粮食充足的州。”
“希望变成失望,绝望之下那些人会做什么,是咱们预料不到的。”
当日,张府上下开始收拾行李,粮食和衣服是必须带上的,另外身上再揣一些斤两较重的纯金首饰,遇到个意外也能直接花用,除此之外,准备了两辆马车和四辆牛车,张老夫人和林诗茵坐在马车上,丫鬟们换班上马车休息,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张老太爷和管家伯伯,另外大部分粮食也都堆在里面。
准备就绪,第三日大清早,一行人出发。
自梅花镇往北方走,先经过的是一个小县城,马车的咕噜噜声在街道上响起,林诗茵悄悄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就见两边路上都蜷缩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躺在地上,或几人围坐在一起,此时都眼睛发亮的看过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在,护在马车两边的牛车上的护卫们看着很不好惹,再加上这些人大多是当机立断从混乱的杭州城内逃出来的,多少有些家底,所以车队有惊无险的出了城。
林诗茵放下帘子,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老夫人见了,正要安慰她几句,却恰好马车骤停,车厢内的所有人都被晃了一下,二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夫人,大声道:“忠叔,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又过了半刻钟,前面的车帘被打开,赶车的忠叔的声音传了进来,“刚才有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半路上拦车,已经被护卫们请到一边了。”
林诗茵撩开车帘往外看,就见城墙拐角的地方三三两两的走出能有十个壮汉,其中一个看着凶神恶煞的,上前就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女人蜷缩着身子将两个孩子紧紧的护在怀里。
林诗茵一时间眼眶发热,却强自压下去了,因为她意识到,接下来的路上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车队一路北上,白日赶路,夜间尽量找些废弃的破庙歇息,一直不曾停歇。
林诗茵这些日子越发的沉默,也越发的珍惜粮食和水,特别是在看到好些用腿逃难、赶路的难民之后。
又是六日过去,终于出了杭州范围,踏入了苏州境地。
管家伯伯却有些忧心仲仲,在第二日清晨,准备出发前,他来到老爷子跟前,担忧的道:“老爷,咱们的水快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