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张老爷子看着面前的碗碟,又转过头去看了章哥儿和修哥儿一眼,说:“子女有子女的福气,既然搬出来了就搬出来吧,而且当初在台州也是你们小两口过日子。”
林诗茵笑了笑,拿过两碗蛋羹放到两个孩子面前,“然后又有了两个儿子,如今祖父、祖母也来了,咱们一家六口可以住在一起了。”
张老夫人笑的开怀,见修哥儿不大会用勺子,章哥儿一手一个勺子,喂修哥儿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把弟弟照顾的特别好,忍不住笑道:“咱们府里的哥儿,兄友弟恭的,以后也必定能相互扶持。”
林诗茵对此不做评价,就说之前辅国大将军夫妻去世了,三兄妹一起守着宅子守孝,互相抱团取暖,现在不也成了这个模样?
她只希望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彼此和和气气的就很好了。
张老爷子看了妻子一眼,慢慢的吃饱了饭,然后回去指挥杭州带过来的老管家并几个用得上的下人收拾自杭州带过来的行李去了。
二老离开后,章哥儿小手牵着修哥儿的,看向林诗茵,“娘亲,以后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就跟我们一起住了吗?”
林诗茵点头,“是,娘亲要给你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养老的。”
章哥儿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地神情。
小孩子还小,下午林诗茵带着两个儿子一起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未时中了,她看看天边的太阳,召来茉莉问道:“厨房的晚膳弄的如何了?”
茉莉恭敬作答,林诗茵想了想,“再做几道菜,鸡鸭鱼虾,都做成大菜,今晚我娘亲和爹爹大抵是要来的。”
在得知外祖父母到了京都之后,林诗茵一边去门口迎接,一边命人去通知了府衙的封寒笙和林府的娘亲。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得知了父母来京都这件事后,必定会亲自上门拜见。
茉莉听话的下去了,章哥儿和修哥儿也被叫醒了,揉着眼睛躺在床上往这边看,光线照在脸上,皮肤白嫩嫩的看着就可人的很,让林诗茵忍不住扑上去亲了两口。
没过半个时辰,张氏和提前放班归家的林二老爷也到了封府,见到张老爷子和张老夫人当真是眼泪哗哗的,尤其是张氏,抱着张老夫人一叠声的,“女儿不孝,不能奉养父母亲。”
旁边的林二老爷站在那里,只觉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了,尴尬的不得了的样子。
林诗茵见状,默默的退了出去,刚走出主院,就遇到了四处找她的米兰,站在她面前行了一礼后急匆匆道:“夫人,爷身边的随从刚才回府说今晚回不来了,让您与老爷子和老夫人先用晚膳。”
林诗茵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米兰一问三不知的摇头,她又道:“将那个前来禀报的护卫找来,我仔细询问一下。”
米兰低头,“严护卫又回府衙去了。”
……
此时,封寒笙也满心的不满。
随着天气渐热,几位皇子接连去往封地,京都的气氛又好了起来,老百姓们也出来摆摊了。
大楚王朝对百姓们摆摊一般是不设限制的,据说早些年都有大胆的百姓做了吃食摆在皇宫大门外不远处,因为手艺着实的不错,时不时的就有换班的侍卫或者太监前去光顾,一来二去的宫女们也知道了此时,便是使了银子请太监们帮忙带回来吃,那时候摆摊的百姓们当真是赚的盆丰钵满。
上行下效,当初吃螃蟹的吃的满嘴流油,百姓们又不傻,自然也跟着摆摊起来。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但是养好了伤的九皇子却突然来到一家摊位给九皇子妃买吃食。
皇族后裔亲自来到摊位买吃食啊!往常不过是派个属下的事情,摊位老板和周围老板都不由凑过去看热闹。
九皇子大大方方的给大家看,态度亲和的与大家说话,而一旁的侍卫们也并不阻止。
结果,场面太过混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端着一碗热汤面的人,说是要请九皇子殿下品尝,结果脚下没站稳,一碗热汤面全送到九皇子殿下胳膊上了。
封寒笙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满心的槽想吐,堂堂皇子亲自去买东西吃就先不提了,周围的侍卫们都是傻的吗?这种情况下能让九皇子殿下伤了胳膊,而且那热汤面的温度控制的恰到好处,没有严重烫伤,却伤了大面积目前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
九皇子不愿意去封地,便想着这样的招数,回头他却得因为九皇子在京都受伤而挨罚。
因为下午这件事,晚上封寒笙不能及时回去,想到这里简直满心的郁闷。
……
林二夫人张氏与父亲和母亲说了会话,见二老面容有些疲惫,就很体贴的离开了。
而林诗茵此时正在,算账。
之前在台州就不必说了,封寒笙的俸禄、私房钱都是要上交的,林诗茵每月给他拨一定数量的银子作为周转,其他的银钱都用于府上的开支。
而回来京都之后,因为住在封家,封寒笙每月的俸禄还有各种补贴都直接充公,平时的花销用度都是林诗茵从他的私房钱里拨出来。
如今他们搬出来住了,封寒笙的俸禄又和台州一样充公,林诗茵算计着京都的物价,看看要如何给他补贴平日的花销。
也是在这时候,张氏过来了,看到林诗茵在那算账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林诗茵抬头看向她,“娘,您进来也不说一声。”说着,瞪了眼站在张氏身旁的茉莉。
张氏笑了下,挥挥手让茉莉和跟着她的红豆退下,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就搬出来了,你们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这边得了消息还一头雾水呢。”
林诗茵抿了抿唇,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张氏眉头皱了下,“你大嫂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女儿,怎么眼皮子这么浅?”
林诗茵摇摇头,“女儿听说,大嫂的娘家妹妹被许给了一位洛州来的皇商。皇商那也是商人啊,国公府的女儿,便是婢生子,也不该许给这样的人家。”
张氏惊呆了,“安国公府的眼皮子都这么浅的吗?”
“就算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实际上女儿又不是不回娘家,亲戚之间又不是不会来往,连襟之间有这样身份的人,高门子弟在嫁娶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啊。”张氏逐条分析。
林诗茵也不明所以,最后张氏总结道:“不是家里的爷们儿不着调,便是娶回来的媳妇是个拎不清的。只看你大嫂亲生的儿子竟然推修哥儿这么小一个孩子就知道了,怕不是……”怕不是辅国大将军夫妻能气死一回。
她看着林诗茵的脸,后半句话给咽下去了。
“罢了,既然如你所说的,你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就作主分了家,那如今这样子分开住也挺好的,偶尔走动走动,反而没那么容易生龌龊。”张氏最后道。
林诗茵点头,走上前爱娇的坐到母亲身侧,眼睛看着母亲脸上的鱼尾纹有些心疼,“娘亲今儿怎么不带妹妹来?”
张氏皱眉,无奈摇头,“你那妹妹皮的很,昨日天气稍微有点热,下午的时候瞒着我们用了井水里冰镇的荔枝酪,结果半夜的时候身体不舒服了,请了府医过来喝了好几碗苦汤子才算好。”
林诗茵摇头,“她身边的丫鬟也是,竟然纵容着她。”
张氏轻描淡写的说:“这般忽视小姐的身子,这些丫鬟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说起府医,林诗茵想起之前修哥儿受伤,还得着急忙慌的去医馆里请大夫,也是麻烦。林府有府医,而封府没有,现在他们搬出来了,两位老人也都年纪大了,还是家里有大夫看着比较好。
这么想,她就这么对张氏说了。
要不怎么总说儿女都是这辈子操心不完的债,张氏点点头,将事情揽了过去,“娘亲帮你寻摸寻摸。”
……
九皇子受伤暂时不能去往封地的事情,不到晚间就在众皇子和大臣中传遍了。
大臣们觉得九皇子这一招简直跟平地摔没两样,都懒得多做样子,心中不解,“便是九皇子迟一些去封地,又有什么用?面相上有损伤,最重要的是以后在子嗣上不利,除非众多皇子们都没戏了,不然他也坐不上那个位置的。”
也有说:“九皇子这是在卖可怜让陛下惦记着些亲情不要那么快赶他走,至于留在京都为了什么,就想不明白了。”
皇后宫中,十二皇子今年快满五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按照祖宗家法,等过了今年的中秋节,十二皇子满五周岁,便要离开皇后娘娘的宫殿,去往皇宫东边与兄长们生活在一起。
二皇子平安归来,但是身子弱上许多,而且多年成长,早前的培养早已定性,只适合做一位开疆扩土的大将军,而不适合做平衡朝政的皇帝。
皇后娘娘吸取教训,用心的培养小儿子十二皇子,如今不过四岁多,十二皇子便已经启蒙,每日写五张大字并许多课业也不敷衍,累也都忍着。
皇后娘娘为了不打扰到儿子用功,去前殿听了身边宫女的禀报,片刻后点点头,“也就是小九身上的伤并不严重?”
宫女红霞抿了抿唇,心说哪里是并不严重,简直跟没伤到没什么区别好嘛?按照她的想法,九皇子这就是找个理由拖延时间不想去封地。
皇后见她这副表情,心里明了了,只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她回到后殿,看着认真描大字的小儿子,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小九有这个野心,本宫便帮一帮他吧,好歹淑妃这么多年也乖乖巧巧的从未惹过事。”
其实,嘴上这么说,皇后心里明白,现在众多皇子乱成一团对小十二来说才比较安全。
三皇子早年做了许多荒唐事,哪怕之前主动请战前往西南并且平安的把他二哥带回来,但是在陛下心里依旧与大位无缘了。
而四皇子淡泊名利、纵情于山水,若是有朝堂后面的势力逼着还能往前进一进,但是一有退路,只恨不得立刻逃开,当初封王之后,四皇子就是先前往封地的。
五皇子如今势头很猛,不仅在猎场救了义德帝,还找到机会请求他父皇给他跟太傅的外孙女赐了婚,如今在朝堂上声势显赫,对于他这个母妃已逝的皇子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势头了。
六皇子更是,宠冠后宫的宫贵妃乃是他母亲,之前还曾经在饶州立下大功劳,便是这几年不着调也没关系,总有人给他撑着。
这么想着,皇后皱眉沉思起来,小五看着势头很猛,但是太傅那边乃是大忌,只看着他这位即将成婚的侧妃,便能知道以后了。而小六虽然有宫贵妃在,但是眼下来看赵修媛也很受宠,与宫贵妃几乎平分秋色了,而小六人是真的蠢笨,所以……
她想了想,小七也已经去了封地,只剩下小八、小十、小十一和小十二还未封王。
就在这时,十二皇子描完了大字,放下了手中的笔,捧着墨迹未干的宣纸走过来,眼中透着一抹忐忑。
皇后看着小十二的样子,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随即脸色阴沉了下去。
……
义德帝得知九皇子受伤了心里什么想法并不清楚,但是明面上却很关心的样子,一收到消息就命太医院擅长治疗外伤和烧伤的太医前往九皇子府上。
晚上张氏和林二老爷没有离开,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席上两位老人上座,张老爷子看看女儿再看看女婿,最后目光落在林诗茵身上,心中有了欣慰,正想要说什么,便见修哥儿眼巴巴地看着面前放了虾蟹泥的蛋羹,而章哥儿很懂事的按住弟弟的手,等长辈先动筷。
刚才想要说的那些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爷子看了修哥儿一眼,象征性的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进去,然后给两个曾外孙各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慈爱的说:“吃吧。”
张老夫人很知足,也跟着动筷,而林诗茵面前则放着一碗佛跳墙,将材料放到酒坛子里用泥封上烧制出来的佛跳墙,一开坛子那香味就已经霸道到可以,闻一闻便有些醉人。
肉、鲍鱼等已经炖到软烂,海参更是仿佛抿一口就要化掉了,林诗茵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边分了两块软嫩的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章哥儿,一边寻思着回头可以经常烧制这个东西。
用过了晚膳,林二老爷和张氏回林府,张老夫人亲自送他们到二门,道别之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有些落寞。林诗茵在一旁看的正着,想了想,将怀里的修哥儿送到外祖母的手里,“外祖母与修哥儿说说话,他可稀罕你了。”
心里的情绪有了寄托,张老夫人抱着修哥儿回了主院,并准备留修哥儿在这休息。
封寒笙是半夜时分回来的,那会林诗茵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呢,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嘴抿了抿,小表情心满意足的很。
封寒笙忙完了九皇子留下的那一摊子事情,再想到马上要夏日了,各种事情夹杂在一起,还要有的忙,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义德帝立刻禅位给哪位皇子,让京都一下子清闲下来。
再看林诗茵穿着嫩绿色的中衣,四仰八叉的睡得表情极为舒服的样子,心里一个不平衡,上前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林诗茵觉得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挥了挥手想要打开,封寒笙及时撤开,看着她的模样,还是舍不得弄醒她,最后只能翻个身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两个人一起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