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束穿云见海妈妈还算识时务,冷哼一声又坐了回来,“那女子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可有亲眷?”

“唤做海梦,只要进了咱们海云院的姑娘啊,全都改作姓海,”海妈妈解释道,“她从哪来的,老奴却不清楚,因她来海云院时老奴还未做妈妈,”海妈妈眯着眼,似在回忆,“至于她有没有亲眷老奴更不知晓。”

束穿云略微有些失望,这样说来关于海梦从前的事情还都是未知,不过,束穿云忽然抬头,看到海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你有所隐瞒?”

“老奴…”海妈妈咬了咬牙,“也罢,既是牵扯到人命官司,老奴也不能替她瞒了,几年前,海梦还来过一回海云院,她对老奴说,因为常家的大夫人总是去她住处闹,加上常老爷去的也少了,她自觉没了盼头,又怕常大夫人派人害她,遂下了决心离开平江府准备回老家去。”

“回老家?她老家在何处?”

“她只说老家在南方,到底是哪里的老奴却不知。”

“她既要偷偷离开,为何又来了海云院?”

“当时老奴问过她,她已是自由身,不管去哪里都是无碍的,还来海云院做什么?小姐,您也知道,从海云院出去的姑娘就没人想再回来的。”

“她怎么说?”

“她说好歹在海云院住了这些年,只想再看两眼,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回平江府。”

“她让你替她隐瞒她的行踪?”

“可不是,她也是个可怜人,本以为从了良,有了倚靠,谁知也没过几天好日子,那常家老爷是个没主见的,被自家夫人拿捏的甚事做不了主,哎,老奴也替她难过。”

海妈妈说着还拿帕子拭了下眼角,颇有些不忍之色。

束穿云哂笑一声,海妈妈逼良为娼助纣为虐的事可没少做,此时却还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恐怕是海梦拿了银子堵她的嘴,她才会帮着隐瞒的吧?

海妈妈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束穿云有些看不下去,“今日就到此,妈妈且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谁?”就在此时,园子突然喝了一声,闪身到了门边一把拉开门,向门外望去。

“怎么了?”束穿云也走到门边,左右看了一眼,一个人也没有。

园子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像是有人在门外偷听。”

束穿云皱起了眉头,“怎会有人偷听?”

海梦的事在海云院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海梦也不可能还藏在海云院里,她确信海妈妈对海梦的去向并未说假话。

直到来到大街上,束穿云还在想一个问题,常孟诚被杀和海梦有没有关系?不过,海梦既说了自己将要回南方老家,那传言说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是不攻自破了。

而常孟诚被杀一事有好些个疑点,但每到关键处却又断了。

最初她发现杀人凶手水性不错,否则不会杀人后从水中逃走,但大荒带着众人寻遍了画舫四周却一无所获,因此说明凶手懂得隐匿形迹,是个十分狡猾精明的人。

后来元泊派人去寻艄公,想问他在当晚是否发现可疑之人,却不料艄公溺水而亡,但是依元凌的判断来看,艄公也是他杀,和杀害常孟诚的人或是同一人。

他们去常家想问问常孟诚的事,却发现关于常孟诚,他的家人知之甚少,唯一了解他的小厮也失去了踪迹。

不过,常孟诚的小厮难道只是因为姑母要发卖他到腌臜之地去才逃跑的吗?

倏忽间,束穿云突然想起来她遗忘了一件事。

“园子,你先回去,”束穿云回头对园子道。

“小姐,你去哪里,我陪你去吧?”园子有些不放心束穿云,最近几日她家小姐太忙了,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

“我要再去趟常家。”

园子立刻明白了束穿云的意思,束玉婉十分痛恨她,因为是她动手打的常孟诚,“今日去,小姐的姑母不会再难为小姐吧?”

“你放心,她今日必定不敢再胡言乱语。”

“那成,我先回家,”园子爽快道,她家小姐既聪明又机灵,谅那母大虫也不敢拿小姐如何,而她毕竟是丫头身份,若是去了反而会给小姐添麻烦。

就这样,两人分道扬镳一人去了常家一人回了南城。

今日再到常家,束穿云不免唏嘘,姑母似霜打的茄子般脸色萎靡,看到她也不像昨日那样满脸愤慨,只是瞧了她一眼就转过了脸去,双眼似乎还红红的。

束穿云有些奇怪,带着满腹不解跟在常孟雨身后去往小厮常小海的房间。

“姑母怎么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常孟雨身形顿了顿,束穿云还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就听她说道:“和我爹吵架了。”

“哦,”她姑父常实是个剧了嘴的葫芦,竟然还能和姑母吵架?

然而还不等她再问,就见常孟雨停了步子,回头对她道:“就是这间了,娘还未让人打扫,你进去看吧。”

原来到了常小海住的地方,看到常孟雨转身匆忙离开的背影,她只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常家自不比杨家,房间也不如杨家宽敞明亮,但胜在常家仆从少,所以常小海作为常家大公子常孟诚的贴身小厮,倒也能一人独住一间房。

一张木板床占据了半间屋子,靠床头的地方放着红漆木箱,箱子上嵌着一把黄铜锁但并未上锁。

束穿云打开箱盖,空空如也,看来里面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床上的被褥散乱的放着,也不知原来就这样,还是后来被人弄乱的。

束穿云扯了扯被褥,床上什么都没有,她又看了看床下,一样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她想多了,束穿云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常孟诚房里都没有线索,他的小厮房里又能有什么呢?

“啾啾,”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声低鸣,束穿云抬头望去,原来廊下有燕子做了个窝。

窝里正有一只燕子探出头来左右观望,想是看看天气如何,是不是适宜外出般。

看着小燕子灵动的模样,束穿云禁不住笑了起来,等等,那是什么,一角黑色的东西从燕子窝里露了出来。

束穿云眯眼看了又看,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她打量了一下燕子窝的高度,又回房搬来了红漆木箱,等她踩到木箱上去时,正巧可以触摸到燕子窝。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够那一角黑色,“哎呦”燕子突然啄了她一口,燕子怕不是以为她要和它抢食呢。

束穿云抽回手,手掌里是一只灰扑扑的小鱼模样沉甸甸的东西。

“这是什么?”束穿云有些迷惘,为何又会在燕子窝里?

她放在手心掂了掂,这个东西如此重,也不可能是燕子叼到窝里去的。

谁放进去的?是常小海吗?毕竟这燕子窝在他门前。

束穿云重新把箱子放回常小海房里,又打量了一下房间,或许她手里的东西不是常小海放的,常小海逃跑时把能带的都带了,看样子也是个贪财的,他会独独把这个小鱼留下来吗?

那会不会是常孟诚放的呢?

束穿云想到这里再也待不住,她必须弄清楚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她只是和常孟雨打了个招呼,便一刻不停的离开了常家。

十里街上,束家有个古玩铺子,老掌柜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过了许久他把东西放在桌面上,沉吟着道:“小姐,若是我所猜不错的话,这是个鱼符。”

“鱼符?”

“正是,小姐怕是不知,鱼符和虎符类似,分左右两半,右为上左为下,右半边一般掌握在朝廷手中,而小姐手里的这块是左半边。”

“但是我从未听说我朝有鱼符。”

“小姐所说不错,这鱼符并非我朝之物,”老掌柜并未询问这鱼符的来历,只道:“除了咱们太明朝之外,无论是前朝还是周边几国,号令将帅抑或证明官员身份所用皆是鱼符。”

“那这到底是哪个国家的?”

老掌柜指了指鱼符,“上面没有文字,只有这个图案,却是我未见过的。”

“依你所见,若是想弄清楚是哪个国家的,该去问谁?”

老掌柜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听说知府衙门里有个老文书,颇是见多识广,或许从他那里能得些线索,只是…”

老掌柜犹豫了下又道:“衙门里的人不一定好说话。”

束穿云了然,老掌柜是担忧她去寻那文书会吃闭门羹,她做不到不是还有元大公子嘛。

但她也不解释,只谢了老掌柜随后离开了古玩铺子。

第21章 画舫上的亡命鸳鸯11

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踪影,束穿云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去知府衙门走一趟,她有预感,她手里的鱼符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一边想着这件案子一边向知府衙门走去,不知不觉间街上的行人已是寥寥无几,她刚转进一条巷子,肩膀便被人撞了下,她下意识回身,一股浓烈的酒气向她袭来。

“小美人,你好香啊,来让哥哥亲亲,”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扑过来。

束穿云敏捷的跳了开来,心里直叹晦气,她怎地碰到了醉鬼?

巷子里没有灯火,暗黑一片,她刚想转身走开,却不料前面又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原来有两个醉鬼。

“今日哥哥们有艳福了,”她前面的人打着酒嗝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来吧,小美人,”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又向束穿云扑来。

束穿云左躲右闪,然而她的去路一直被堵的死死的,喝醉酒的人最没有道理可讲,所以她忍住了怒骂的冲动。

眼看着无法脱身,她一咬牙,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这是她带着防身用的,她前世因为心疾,体力实在跟不上,所以她连最基本的擒拿格斗都不曾学过。

而这一世,从前的束穿云也未练过武功,所以如今她徒有一身胆量,却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身手。

她背靠墙壁,握紧手中的匕首只待其中一人靠近给他致命一击,却不料这人却突然无声无息的扑倒在了地上。

一个黑衣人站在束穿云对面,他蒙着脸面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他看了一眼束穿云,回身一个旋踢,另外一个醉鬼同样不堪一击的倒在了地上。

巷子里突然寂静无声,束穿云警惕的看着黑衣人,“你是谁?”

她可不信有人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隐隐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然而这人却不答她话,利落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看着黑影快要走到巷子的尽头,束穿云才急道:“谢谢你。”

黑影忽然顿了顿,依旧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巷子。

束穿云已经可以断定,这个人一定是她遇到过两次的黑衣人…

元府守后门的是个满面皱纹的婆子,她开门看到束穿云的第一眼不过愣了愣,随后便让束穿云进了府。

束穿云也不意外,她上回已经来寻过一次元凌,这婆子认得她并不奇怪。

“小姐,您沿着这条小路向前去,第一个院子便是大小姐的住处,老婆子还要守门,就不带小姐过去了。”

束穿云点头向婆子道谢后,向元凌的院子走去,天色已晚,她若是此时去找元泊毕竟不太方便,所以也只得麻烦元凌把鱼符转交给元泊了。

曲径通幽,杳无人声,只余蝈蝈的叫声,闪闪烁烁的灯笼光亮透过树间缝隙洒在小路上,微风轻拂,一缕花香袭来,仿若入了茫野般,清冷空寂。

因知府后院里除了元知府,也仅有元泊和元凌两位主子,一片冷清倒也是很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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