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兰儿终于买到了爊鹅,她看了看已是昏暗的街道,不由瑟缩。

北风一吹,衣衫单薄的兰儿浑身一颤,她把油纸包裹着的爊鹅紧紧抱在了怀中,这样似乎能让自己暖和些。

兰儿回头望去,身后三三两两的还有几个行人,但拐过前面这条街就是一条小巷,兰儿来到巷口,看着幽暗的不见人影的巷子,有些犹豫。

“汪汪,”突然一道狗叫声,让兰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公子的大狗就在“海云院”,而且那大狗也喜欢吃爊鹅,此刻一定等得急了。

如果她惹了公子生气,那…海烟姑娘还会要她吗?

兰儿想到此,不由咬了咬牙,抬脚向巷子里走去。

因为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束穿云和元凌不敢跟兰儿太近,所以两人和兰儿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好在过了这条巷子就是“海云院”了。

两人看着兰儿转过街角,不由疾走几步,就在两人将要拐过街角时,一条大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直直扑向了束穿云。

束穿云猝不及防之下倒在了地上,被扑了个满怀,“哎呦,”束穿云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街面上全是坚硬的青石板,她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毫不含糊的和青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走在前面的元凌听了这声叫唤,急忙转身向束穿云奔来,“穿穿…”

束穿云屁股虽疼,脑袋也有些晕乎,但她可没忘记她是怎么摔倒的,她正想呼唤元凌帮忙,却不料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突然贴到了她脸上,“大荒?”

束穿云忍住脸上的粘腻,试探着唤道。

“汪汪,”大荒的舌头从她脸上收了回去,对着她叫了两声。

“真是你这个坏蛋,你干嘛扑倒穿穿?”元凌来到束穿云跟前,伸手敲了一下大荒的脑袋,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起来。”

大荒摇晃着大尾巴从束穿云身上跳了下来,冲着元凌呜呜叫唤了两声,似乎有几分委屈。

“还狡辩,就算你喜欢穿穿,也要看看你那一身肉肉,穿穿可禁得起你的重量?”

元凌叉着腰,数落大荒,大荒仰着头,“汪汪”两声,双眼灼灼,很是不以为意。

“阿凌,扶我一下,”束穿云无奈,元凌不应该先把她扶起来再和大荒吵架嘛?

元凌急忙弯腰托住束穿云的后背,“穿穿,你没事吧?快起来,地上凉。”

束穿云抓着元凌的双手站起了身子,只移动了一步,她就觉得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屁股怕是摔的青了,她动了动腰,还好,腰似乎没大事。

束穿云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有些无可奈何,“大荒,你怎么在这儿?”

“汪汪,”大荒摇着尾巴回答她。

“算了,我怕是摔的傻了,你又不会说话,怎会回答我?”束穿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阿凌,我们走吧,”束穿云扶着元凌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穿穿,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回去吧?”元凌又怒瞪了大荒一眼。

“我们先去看看兰儿有没有回去,”束穿云有些不放心兰儿。

“前面就是海云院了,她还能出什么事?”

虽这么说,但元凌还是扶着束穿云向巷子走去。

“看吧,早走的没影了,”元凌嘟囔了一声。

“那里是什么?”束穿云突然松开元凌的胳膊,想上前查看,不远处的地上黑乎乎的似有人躺在那里。

“哎,穿穿,穿穿,”元凌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等等我嘛,我去看,你站在这儿不许动。”

“好,”束穿云有些心急,但还是站在了原地等元凌。

元凌几步奔向前,大荒尾随其后也跑了过去。

束穿云按捺不住,还是忍着疼痛向前走去。

元凌已经到了近前,她弯下身子看了看,回头对束穿云道:“是兰儿。”

“汪汪,”大荒也对束穿云叫了声。

束穿云终于走到了兰儿身边,低头看了眼,兰儿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她…死了吗?”束穿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突然害怕听到那个字眼。

“没,晕了过去,”元凌早已探过,“被人刺了一刀,还好不在心窝。”

“那就好,”束穿云喃道,随后当机立断,“我们把她带到百草堂去。”

“去百草堂好吗?”元凌有些担心,“不如我把她带回去?”

“不,知府大院人多眼杂,你那里不安全,而且百草堂药草齐全,”束穿云摇头。

元凌想了想确实如此,“走,去百草堂。”

说罢,元凌抱起兰儿,束穿云跟在她身后,朝着百草堂的方向而去。

小巷里又陷入了沉寂,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留下了墙角的油纸包和一只孤零零的大狗。

大狗嗅了嗅地上的油纸包,一低头叼住油纸包撒开步子,摇晃着尾巴跑远了。

城外,三里铺码头黑漆漆一片,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立在河岸边。

有人从远处走来,他并未回头,只淡淡询问:“办妥了?”

“是,”黑衣大汉低着头,恭敬答道。

“回吧。”

“是。”

大汉对着背影略一躬身,随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那道身影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湍急的河流,随后越过河面望向远处的山脉,远山空渺,他的唇角牵起一抹笑意,“好戏来喽…”

第8章 三里铺码头命案8

一束阳光从窗外射进了屋内,“哦”,床上的人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这是在哪里?

兰儿撑起了身子,打量着屋内,陈设很简单,并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前胸的疼痛提醒她,她受了伤,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兰儿的脸色变的更为苍白。

“你醒了,”有人推门进来。

“是小姐救了兰儿?”

束穿云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对兰儿笑了笑,“是也不是,”

“嗯?”兰儿不解。

我遇见你时,你正躺在巷子里的地上,已经被人刺伤,我只是把你带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姐救了兰儿一命,请受兰儿一拜,”兰儿想起身。

束穿云按住了她,“我救你自是有所图,且你有伤在身,大可不必如此。”

“小姐,”兰儿咬住唇畔,揪着身上的被子,低头不语。

“昨夜发生了何事?”束穿云忽而握住了兰儿的双手,“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我…”兰儿想起巷子里的黑影,浑身一震不由颤抖起来,“我只看见有人朝我走来,他突然伸出手,我胸口一痛就倒在了地上。”

“然后呢?”束穿云有些疑惑,兰儿胸口的刀伤并不在要害。

既是要杀人灭口,为何那人不仅没有一刀毙命而且不确定被杀的人是不是还活着就走了?照理说不应该啊。

“我昏迷之前似乎看到有人站在那刺我的人身后,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束穿云惊疑,“巷子里除了那刺伤你的人还有一人?”

“是,”兰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后来出现的人又是谁?两人是同伙?还是…来救人的?

束穿云想起了在船上和义庄出现的黑衣人,乍然一惊,后来的人会不会是他?

这样似乎才能说得通兰儿为何还留了一命,她直觉里,黑衣人和这桩命案并没有关系,但他到底又是谁?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掺和进这件事?

不过,她除了见过他两面,其它的却一无所知。

束穿云拿了枕头让兰儿靠在了床头,为兰儿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兰儿,你愿意和我说说杨奎吗?”

不过才两日,兰儿整个人就似没了精气神,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下。

“是我对不起杨奎,他就不该认识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兰儿接过束穿云递过去的帕子,拭去了泪滴,“我娘本是绣庄的绣女,我自小就喜欢刺绣,后来,”兰儿顿了顿,略去了过往,“我到“海云院”后,偶尔会去杨家的铺子买丝线,就这样和杨奎认识了。”

“杨奎爱上了你?”

“算是吧,”兰儿语带哽咽,“开始时我不喜欢他,我这样的身份是不敢想将来的,况且他也只是杨府的一个下人,我只好告诉他我是“海云院”的,妈妈轻易是不会放我出去的,但他却还一直纠缠我。”

兰儿说的有些凌乱,但束穿云还是听明白了,不外是一个穷小子爱上了青楼女子,然而穷小子却无钱为女子赎身的故事。

“那你为何又送他合欢结?”

既不爱一个人,当是要绝了他的心思的,然而兰儿却没有。

兰儿脸色突然变的难看,她紧紧握住了束穿云的手,急促说道:“小姐,兰儿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但兰儿还是想劝您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哪件事?你说的是杨家船上那十五人被杀的事?还是有人想要你的命这件事?”

束穿云抽出手轻轻包裹住了兰儿的双手,又柔声安慰她:“兰儿,你把你知道的说与我听,该如何做我心里有数。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会不会放过你?你如何做,对那人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兰儿怔住,过了许久才呵呵笑道:“我们这种人本就命贱,死了也不过是破席一卷,往乱葬岗一扔就完了。小姐,您说的对,反正我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别人贱你,你却无需自贱,”束穿云声音清冷。

“小姐,您是个好人,从您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您和别人是不同的,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你为何送杨奎合欢结?”

“因为孙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哪位孙公子?”

“您不认识孙公子?”兰儿有些诧异,随后又有些了然,“也是,您这样身份的小姐又怎会认识那样的男人?他叫孙维,是“海云院”的常客,”兰儿犹豫了下又道:“他和谢家二公子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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