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抿着唇犹豫了很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宋璟的异样,她一开始是觉得他有几分奇怪,但她没往他处想,以为他是还病着所以跟往常有几分不同,也没想过他会对她起杀心。
且,前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完全对宋璟不设防了,所以她才会差点被他掐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儿。”她拧着眉,很纠结:“我觉得他很奇怪。”
祁凉垂眸看她。她把在宫里她觉得宋璟的异样之处都说了,但刻意没提后面她被掐的那段。
“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啊,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仔细回忆了宋璟的每一个异样之处,而后又道:“还有我娘还在宫里,我还要再进宫一趟。”
他能对她下手,也一定会对阮红玥下手。
之前她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娘跟宋璟是和好了,眼下这么一看,和好是不可能了,被关起来倒有可能。
只是不知道人关在哪儿,得在宫里安插眼线才能找。
“先别着急。”他微微冷了脸,拿了药给她擦,然后道:“先让人在宫里找到娘在哪,才好进去救人。”
“嗯。”她点头。
正说着,秦玺和苏渔俩人进了屋,来叫他俩吃饭的,结果瞧见祁凉在给她擦药,苏渔看她:“你受伤了?”
不想她跟着担心,阮软摇了摇头:“被蚊子咬了。”
“哦。”苏渔不疑有他:“我说到了饭点还不见你来。”
阮软抿着唇笑了笑:“马上就来。”
“怎么就你出宫啊,阮姨没跟着你回来?”秦玺问。
“没,我娘得过些日子。”
“那行,那赶紧过来吃饭。”秦玺催促。
阮软轻嗯了一声,等祁凉擦完药,她起身到书案边给秦昭写了封信,信上就问了宋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不一样的。
她想看看他到底是换了个人,还是一开始就是如此,只是取得了她们的信任,所以露出了真面目。
但她心里潜意识的总觉得,宋璟是被人换了,可要在皇宫换了当朝皇帝,她又觉得没人敢做这件事情。
所以她格外矛盾。
让人把信送出去后,祁凉过来牵她:“先去吃饭。”
“嗯。”
考虑到她的嗓子,他又特意让人煮了白粥,整个吃饭的过程,因着祁凉脸色很冷,所以饭桌的氛围有点尴尬。
饭后,阮软伸出手指小心的捅了捅他的胸膛:“别冷着脸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她话没说完,祁凉冷不丁的看她:“有事就晚了。”
她闭了嘴,说的也是,真有事她今天还就回不来了。
……
这头,秦昭在晌午时分就收到了阮软府上的信,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在书案前轻轻敲了两下,按照阮软问的宋璟的异样之处。
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同的,除了比之前更容易动怒生气外,好像也没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他沉默片刻,想起了宋璟病倒前要削弱远安候府的事儿,这事等他病好之后基本就没下文了。
说起来,他一开始这么做的动机可是为了朝阳公主,怎么今日,两人在御书房这么剑拔弩张,甚至还动了手。
秦昭想起他今日进去时,阮软的脸色不太好看,且一直捂着脖子,想必宋璟下手不轻。
秦昭给阮软回了信,本来是打算让下人把信送过去的,后想了想,他亲自去了一趟阮软府上。
管家通报秦昭来了时,阮软正哄着三个小奶包入睡,祁慕北和祁小宝两人入睡极快,倒是团子,一直盯着她脖子看。
阮软声音放低:“怎么了?不困?”
他摇了摇头:“娘亲脖子是受伤了。”
她不想小孩子跟着担心,笑了笑,安慰道:“不是,是不小心挠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他抿唇,眼睛里都是担忧:“娘进宫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别瞎想,乖乖睡觉。”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看的出来。”他道:“吃饭的时候爹爹不高兴,从他见到娘脖子的伤开始就不高兴了。
刚刚他还把沈叁叔叔和十一叔叔都叫到了书房。”
他向来早慧,爹爹这样,肯定是有事。
阮软知道团子懂事还敏感,却没想到他细致到这都察觉出来了。
“爹爹叫沈叁叔叔和十一叔叔去书房应该是有其他事儿,你别操心,娘没事儿。”她俯身亲了亲他脸:“睡吧,娘守着你们。”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是丫鬟蔷薇的声音:“公主,秦丞相来了。”
“我知道了。”
她刚给秦昭写了信,他就来了,想必是有事,阮软放轻动作,刚坐起身,团子就睁开眼一起坐了起来:“我守着小北和弟弟。”
“娘亲很快回来。”
“嗯。”
出门后,阮软让蔷薇在门口守着,然后一路到了前厅,下人刚给秦昭奉了茶,阮软就进了屋。
“微臣见过公主。”
“秦丞相请坐。”阮软抬手示意,在他边上坐下后,遣了下人都退下,屋内就她和秦昭两人。
秦昭直入主题:“公主想问皇上这些日子有什么异样,但据我了解,除了今天,他之前并无其他不同。”
阮软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昭又道:“你去南昭,皇上查到了当街行刺你的人,大发雷霆,本来打算对远安候府发难时,突然病倒了。”
“然后呢?”她问。
“然后便是一病七日,太医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七日之后病就好了。”所以今日御书房这一出,秦昭才是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以之前宋璟对朝阳公主的重视,怎么也做不出今天这事儿,但偏偏,这事儿出了。
阮软本就怀疑这个宋璟有问题,眼下秦昭这话一出,她便更觉得不对劲了。
送了秦昭离开,阮软轻抿了口茶水,在琢磨到底什么情况,一个人会性情大变时,祁凉大步进了屋,她抬眸,张了张嘴,刚打算说话,他已经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怎么来了啊?”她被他抱的紧,瓮声瓮气的问。
“回屋没见到你。”
她今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是真的慌了。
说实话,她也是后知后觉才觉得有点害怕,毕竟,宋璟是真的有拧断她脖子的打算。
“你跟沈叁他们谈完事了?”她问。
祁凉轻嗯了一声:“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我让人去查了,不日就会有消息。还有娘的下落,她应该还在宫里。”
“嗯,我也觉得。”阮软点了点头,拉着他回自己院子,把方才秦昭来说的那些话又同他说了一遍,而后道:“他掐我的时候,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想要我死。
但刚才秦昭那番话,又让我觉得,这个宋璟有问题。”
一个人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情绪变化的,他前些日子还在给她铺路,盘算着以后,结果现在转眼就要她死,阮软觉得有问题。
再者,之前宋璟对她的好,她也看的出来,是真心的。
祁凉眸色很深,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宋璟有没有问题,他在意的是她差点死在他手里。
回到别院后,俩人在院内树荫下的吊椅上坐着,她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说了个大胆的猜测:“祁凉,我现在有个很荒唐的猜测,我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他握着她的手,转眸看她,示意她继续。
“我之前不是觉得宋璟是被人换了吗,但我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猜测,是我觉得,在宫里,没人敢这么大胆换了他。
而且,假冒的,生活习性和嗜好不一样,早晚会露馅,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啊。”
“但,他要是没被换,他今天的做法我又觉得说不过去,秦昭说,我去南昭时,他查到了当初当街行刺我的人是远安候府的人,他还为此大发雷霆。
我不在汴京,他都如此维护我,怎么我一回来,他反而要杀我。
所以我觉得他是被人换了,只不过换的是里面那个‘芯。’”
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所以她觉得换灵魂这种事是可以接受的。
祁凉眼神深邃的看了她一眼,提道:“西域有一种木偶术,能操控木偶,也能控制灵魂。”
闻言,阮软兀得揪起脑袋:“木偶术?”
“嗯。”
“居然还有这么邪门的东西吗。”阮软小声嘀咕。
“如果真是木偶术,你认为会是谁指使的?”
“当然是苏太后这个老巫婆。”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谁了,除了她有这个权势,还能有谁?
而且她一直容不下她和她娘,宋璟又要对远安候府下手,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做出反击才怪。
但那远安候顶多是她弟弟,宋璟可是她亲儿子,怎么会有母亲做出伤害自己儿子的事儿,她是真想不明白。
“嗯,让人去查宋璟病倒前,什么人进过苏太后寝宫,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木偶术了。”
“嗯。”阮软点头,祁凉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脖颈上,掐痕明显,不难想象她当时有多难受。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眸对上他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还疼不疼?”
“不怎么疼,过几日就好了。”
他微微抬眸,低声唤她:“阮软。”
“嗯?”
他把下巴磕在她脖颈上:“以后你的活动范围只能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尽量。”
“是必须。”
“……好吧。”
他搂着她腰的手臂渐渐收紧了些,恨不得时刻同她粘在一起,阮软轻笑了笑,活跃气氛:“你就这么离不得我啊?”
“嗯。”
“万一我要去做什么事不方便带你呢?”
他抬眸看她:“以我跟你的关系,还有什么是不方便带我的?”
阮软微愣,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她讪笑两声:“没,那你这么粘我,我怕我腻了怎么办?”
“你试试?”他语气危险。
她求生欲爆棚:“我骗你的,你这张脸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哦不,下辈子也不会腻。”
闻言,他眉眼间染了笑意,阮软松了口气,终于哄笑了,也太不容易了,这男人是多喜欢听情话啊。
……
这头宫里。
阮软和秦昭俩人离开御书房后,宋璟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他静默片刻,起身去了玉芙宫,阮红玥被囚禁的宫殿。
进屋时,阮红玥正被宫人看管着,出不得殿门半步,去哪儿都有人跟着。
她没想到她进宫照看了宋璟一日,第二日他便醒了,整个人能下床活动,然后就让人囚禁了她。
宋璟进来后,殿内的宫女纷纷行跪拜礼,他扫了一眼,沉声:“都退下。”
众人忙起身退了出去,将殿门给关上了,阮红玥冷眼看他:“你打算把我囚到什么时候?”
“你说呢?”他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阮红玥觉得他这一病,整个人都变了。
“宋璟,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只有她敢直呼他名讳了,宋璟抬步往里走:“方才阮软进宫了,想见你。”
闻言,阮红玥脸色猛然一变:“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轻呵一声,看了眼右手:“也没怎么样,不过是,差点失手掐死她。”
“你疯了?”阮红玥冷眼盯着他,执起手边的茶杯便朝他甩了过去。
宋璟轻松避开,走到她跟前,指尖用力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眸看他:“她已经出宫了,孤现在不急着动她。”
“宋璟,她是你女儿,你放过她。”
放过她?他笑了笑,不接话。
“你安心在宫里待着,孤还需要你。”
……
翌日。
不出意外,阮软的脖颈上青紫了一大片,蔷薇伺候她梳妆时都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去请府医了,阮软将人拉住:“不用大惊小怪,过几日就消下去了。”
蔷薇点了点头,一脸不放心:“公主怎么伤成这样的,姑爷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了。”
她失笑:“你倒是知道的多,这就知道姑爷心疼了。”
“奴婢虽然没嫁人,但话本子还是看过一些的,本子上都说啊,这男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他眼里都是你,就是爱惨了你。
奴婢看姑爷的眼睛里都是公主,跟看旁人时不一样。”
阮软轻笑:“改天把这话本子也借我看看。”
“好,奴婢一会儿去取。”
“嗯。”她点了点头,梳妆完后,祁凉进了屋。
蔷薇屈膝行礼,然后退了出去,祁凉目光落在她脖子的青紫上,眸色有些深:“过来。”
她乖乖走到他面前,任由他上药。
片刻后,祁凉将药膏收了起来,阮软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脖颈,问:“有没有关于木偶术的书籍啊,我想看看。”
“我让人去找找。”
“嗯。”她点头。
刚打算从他身上下来,祁慕北和秦时进了屋,小丫头一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紫,就红了眼,委屈巴巴的问:“小北怎么不知道娘脖子受伤了啊。”
“一点小伤,不打紧。”她揉了揉小丫头的脸。
祁慕北吸了吸鼻子,眼睛湿润润的:“娘过来,小北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她笑,凑到她小脑袋边上,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吹,握着小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跟着爹爹学武功,将来才能保护娘亲。
“最近你俩都不要跟外祖父走太近。”阮软提醒。
“好哒。”俩人没问缘由,娘亲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早饭之后,祁小宝交给府上的丫鬟在带,祁凉牵着她出了一趟府,去找关于木偶术的书籍去了。
这头温珩一行人进了汴京,快到汴京时他们把马改成了马车,不张扬,马车进汴京后,一路朝着朝阳公主府驶去。
巫师下了马车,上前敲门,门房小厮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我家主子不在府上,各位还是请回吧。”
“去哪儿?”
“小的不清楚。”
巫师折身回去,温珩看了眼公主府的牌匾:“先住客栈吧。”
晌午的时候,阮软和祁凉回了府,小厮忙把今日有人来拜访的消息说了:“那人说是公主的师傅。”
“我师傅?”阮软蹙眉,巫师也来汴京了?
“他一个人么?”
“马车里还坐着其他人,小的没看清。”
“我知道了。”想也不止巫师一个人来。
那温珩和温萦两人铁定也来了,回屋后,阮软让府上下人去打听了一下他们的住处,然后便回屋研究书去了。
关于木偶术,这本书上记载的也不多,阮软看了半天,觉得看了个寂寞。
因为里头并没有记载怎么破解此术。
她合上书,问祁凉:“你说师傅会知道这什么木偶术么?”
“或许知道,要去找他么?”
“嗯。”她点头,等找到他们所住的客栈就去。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侍卫回府,说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
阮软便和祁凉又出了一趟府,他带着她骑马,片刻功夫就到了客栈门口。
姜瑶正好要出门,就瞧见阮软被一玄色锦袍的男人抱下马背。
她认得她,想上前同她打招呼来着,又怕她看不明白自己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