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璟轻嗯一声,目光落在两孩子身上,问:“饿不饿?”
“饿了。”
“走,孤让人备好了午膳。”宋璟轻笑,在两孩子面前,完全没有架子,笑的亲和。
宋觅看的有些出神,他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笑过,一次也没有。
说起来,她其实是很羡慕阮软,羡慕她即便不在宫里长大,一样得到了宋璟的恩宠。
他对她多好啊,连带着她的孩子也受此特殊待遇。
祁慕北和秦时两人跟着宋璟离开后,宋觅这才回了自己宫里,她进屋时,美妇人正站在香炉边上,背对着门的方向。
她不知往里头丢了什么,很快便起了明火,转瞬成了一团青烟。
“母妃在做什么?”宋觅问。
“断你念想。”她盖上香炉,折身回到桌边坐下。
宋觅脸色稍变,快步走到榻边,一摸枕头底下,果然她的画像不见了。
她又走到香炉边上,那画像早就烧成了灰烬,宋觅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质问:“母妃为什么要动我的画?”
“不该留。”她回,要不是她今日在她屋里等她,又凑巧有些乏,在她榻上歇了片刻,她还真发现不了她这画像。
她这心思,太明目张胆了。
纵容她这样下去,是害她。
“我不过是想留个念想罢了。”宋觅急红了眼。
“不行。”美妇人抬眸看她:“你该庆幸这画像今日是我被发现,要是被旁人发现,你就完了。”
她觊觎谁不好,偏偏觊觎祁凉。
还堂而皇之的把画像藏在闺房里。
“觅儿,你觉得他痴情吸引你,他那是对朝阳公主痴情,不是对你,人家的感情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上赶着贴上去是作践自己。”
宋觅咬着唇,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就是羡慕阮软,妄想有人也这般对她,她错了吗?
她只是留了一副画像,她什么都没有做。
“我只留一副画像而已,我没有贴上去。”宋觅解释,瞧着当真是委屈至极。
美妇人叹气,于心不忍的走过去,揩掉她眼角的眼泪:“我知道,但画像留不得,若是被人发现,外人会如何编排你?你想过没有?
你再不受宠,那也是公主,是母妃的公主。
那祁凉兴许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留人家画像,是打扰,明白吗?”
不明白,宋觅低着头,她也不想明白,她就是羡慕就是嫉妒,就是想要别人有而她没有的一切。
祁凉现在是不知道她,可他早晚会知道,她早晚会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叫宋觅。
“按母妃说的,那秦丞相也未必肯娶我,母妃为何又希望我嫁?”
“秦丞相,那是发妻已亡,没有活人跟你争,你嫁过去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宋觅吸了吸鼻子,不愿意,她低着头沉默许久才道:“我今日见到父皇了。”
“他肯见你?”
宋觅摇了摇头:“是我同阮软的两个孩子在御花园,父皇过去寻他俩,才见了一面。”
就知道是如此,美妇人叹气:“你不是阮软,你永远都跟她争不了。”她也不是阮红玥,在他心里占不了一丝一毫的地位。
“为什么被偏爱的人是她呢?母妃,我想不明白,我也可以很听话。”宋觅抬眸泪眼婆娑的问。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不被爱罢了,不属于你的感情,去深究缘由也是徒劳。
她希望宋觅可以明白,不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和感情。
这头宫里。
宋璟带着祁慕北和秦时回去后,一下午都跟他俩在屋内玩玩具消磨时光,大概是他错过了阮软的小时候,所以眼下陪着他俩,总会觉得阮软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俏皮可爱。
他错过她的成长无一不是遗憾。
祁慕北将她的宝贝魔方拿出来,献宝似的给他看:“我娘亲给我做的哦。”
“她亲手做的?”他问。
“不是,娘亲出的图纸,找人做的。”
宋璟第一次见这玩意儿,问:“教教外祖父这东西怎么玩?”
“好呀。”
祁慕北拱到他怀里,专心的教他如何拼成一面,又如何拼成六面。
秦时则坐在两人对面,看着小丫头不时的嫌弃宋璟笨,他也不恼,反倒跟两孩子打成一片。
宋璟问她,喜不喜欢这宫里,以后就留在南越。
祁慕北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是要回去的,太后祖母看不到我和哥哥会想我们的。”
还有温澜哦,他每年都要去东璃看她一次的,要是她在南越他找不到她怎么办。
“那外祖父看不到你,也惦记你们怎么办?”宋璟笑问。
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秃的问题,祁慕北拧着眉头想了好久:“那我把小宝留给外祖父吧。”
此时宫外正在酣睡的祁小宝不晓得他已经被他姐姐给卖了,小家伙胃口好,能吃能睡,体重飙的有点厉害。
阮软觉得他真的像小猪崽一样太能长了,于是闲着无事便把他扒拉醒了。
小家伙闹觉眯着眸子憋着嘴要哭,阮软严肃道:“不许哭。”
他果然不哭了,但憋着嘴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眼神控诉。
阮软真的是哭笑不得,这半岁大的奶娃娃,跟孟婆汤喝少了似的。
“让你爹爹带你去钓鱼好不好?”
小家伙没啥兴趣,在榻上翻了个身,拿小屁屁对着她。
“……”
“祁凉,你儿子跟成精了似的。”阮软朝着屋外喊了一声,片刻功夫,祁凉进了屋,祁小宝又翻了个身,趴在软榻上抬着脑袋看他。
祁凉过去抱他,小家伙憋着嘴咿咿呀呀的想告状,奈何他爹听不懂他这婴语。
“带你出去看戏吧,小宝。”
她在府上闲的有些太无聊了,每日除了给秦玺换药检查伤口外,基本没其他事可干,清闲的过分。
趁着医馆还有两日才能装修好,她想带他出去转转。
祁小宝趴在祁凉肩头,没啥反应,祁凉自然是随他的小娇妻的,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阮软往外走。
马车在茶楼门口停下时,里头说戏的已经开了场,祁小宝听着动静,揪着脑袋四处张望。
茶楼小二忙出门引着他俩进去,要了一间雅间后,祁小宝躺在软榻上,专心听戏,尽管他也听不懂。
祁凉则坐在阮软身边,给她剥瓜子。
……
秦楠今日是瞒着他哥带着秦妩出门,小姑娘如今九个多月,很少见生人,性子有些认生,正好今日小姐妹约她出来喝茶看戏,她便把秦妩也带出来了。
小姑娘长得精雕玉琢,肤色白净、这会儿就坐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个拨浪鼓,不时歪着脑袋看台柱子上唱戏的人。
约秦楠出来的女子是吏部侍郎府上的千金,叫周苒,她今年十六了,没说亲。
“楠楠,秦丞相把小姑娘照顾的真好。”周苒打量了秦妩好几眼,才开口道。
“那是,她就是我哥的心头肉,娇贵着呢。”
周苒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话说你嫂子走了快一年了吧。”
“嗯。”秦楠点头,提前堵了她要问的话:“别打听我哥了,他没打算续弦。”
还没问出口的心思就被堵回来,周苒面色微囧:“你们秦家下辈没个男丁,就一个闺女怎么得行。”
秦楠叹气:“我也知道,但架不住我哥他不想娶,再说了,嫂子这还没走一年,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自从上次她帮宋翎打听了他哥的事儿,被她哥拒绝后,她就决定以后都不帮人打听了。
试想要是她嫁人后,难产去世,她还没走一年,就有人劝她夫君再娶,那多缺德。
她不能干这缺德的事了。
周苒点了点头,不再打听了,两人看完了一场戏,瞧着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秦楠抱着秦妩要回去:“我先回了,万一被我哥发现我带她出来,估计要训我。”
“好,我送你。”
“不用,车夫就在楼下。”秦楠今日是坐马车出来的,丞相府的小厮就在门口侯着。
她抱着秦妩刚下楼,就瞧见宋翎的马车也停在门口,秦楠没做理会,刚打算踩着矮凳上去时,宋翎挑起车帘叫住了她:“秦楠。”
“六公主。”秦楠欠身行礼。
“这么凑巧。”宋翎轻笑,她是看着丞相府的马车在这她才停下来的,以为出门的人是秦昭,不成想是秦楠带着个孩子。
她目光落在秦妩身上,笑着道:“这孩子真漂亮。”可惜像极了秦昭那亡妻。
“公主谬赞了。”
宋翎下了马车,走到她面前:“天色还早,这就要回去了?”
“嗯。”秦楠点头:“哥哥还在府上等着呢。”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难得遇上,陪我上去看会戏。”她说着,伸手逗弄了一下秦妩白嫩的小脸。
秦楠只得抱着孩子折回去,上楼时,周苒正好下来,瞧见她又回来了,刚打算问她怎么又回来呢时,看清了一旁的宋翎,她赶忙欠身行礼。
“起来吧。”宋翎面色淡淡,上了二楼雅间,秦楠跟着进了屋。
“把孩子给我抱抱。”
她刚坐下,便朝着秦楠伸了手,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给她时,宋翎笑出了声:“我就是中意你哥哥,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楠忙开口,把秦妩递给她。
不过她没让她抱很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把秦妩给接了回来。
宋翎笑了笑,让小二上了花生果仁这些吃食。
“你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宋翎问。
“我不知道,朝中的事哥哥一般不告诉我。”秦楠回。
宋翎哦了一声,把桌上装着花生的碟子往面前扒拉了两下,又看了眼秦妩乱抓的小手,笑了笑:“你也不小了,亲事有着落了吗?”
“还没,我倒是不急。”她反正没有喜欢的人,亲事不亲事的,她不慌。
“你看我三哥如何?”宋翎笑问,她看见秦妩小手上抓了一颗花生仁。
秦楠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的抬眸看她,没注意到秦妩手上拿了什么:“公主别拿我开刷了,我听说三皇子有喜欢的姑娘了,前些日子不是闹的挺热闹。”
“那姑娘身世配不上,贵妃娘娘才不会答应。”
“是么,这我倒是没听说。”她也只是听了点皮毛。
宋翎便同她说起了苏渔和宋铮的事,小姑娘都爱听八卦,秦楠听的认真,没注意到秦妩把手里的花生仁塞进了嘴里。
她听的认真,刚打算追问后续时,忽然听到秦妩咳了一声,秦楠回神,赶忙看她,小姑娘一直咳嗽,脸色憋得发青。
她瞬间慌了身,语气着急,摇了摇小姑娘的身子:“阿妩,你怎么了?”
她没带过孩子,没见过这般情形,整个人吓的六神无主。
宋翎面色诧异:“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病了?”
说着让身边的侍卫去请大夫,秦楠连忙感激的道谢。
宋翎叹气:“不必谢,这孩子以前可有发过这类病么?瞧着有些严重啊。”
秦楠看着小脸发青的秦妩,无助摇头:“没有,哥哥很关心她,她鲜少生病,要是身子弱哥哥肯定是知道的。”
“这样。”宋翎道:“你先别着急,等大夫来了就会知道了。”
秦楠忙点头,但还是急得团团转。
她嫌在屋里等太慢,便抱着秦妩在门外来回踱步,闹的动静不小,阮软瞅了眼外头,说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祁小宝也跟着她探脑袋,阮软失笑,抱着他一块儿出去。
门外,秦楠已经急的嚎啕大哭,今天阿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等于要了他哥哥的命。
早知道她就带着她回去了,跟六公主看什么戏啊。
阮软看了眼她怀里的小姑娘,脸色发青,不断咳嗽,便知是被异物卡住了喉咙,她将祁小宝递给身后的祁凉,快步朝着秦楠走过去。
“把孩子给我。”她说完,直接强势从她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然后将孩子朝下倒置放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