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局,也许对他们两个,都是最好的。“我送你回去吧!”兰瑟还是搀扶璇玑站了起来。她的膝盖大概是摔疼了,走路有些一摇一晃。他扶着她慢慢走,“他不爱你又怎么样呢?有人爱你。”他陪了她走了那么长的路,那么长时间,童年、少年、青年……她不能说忘记就忘记。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有很多卡尔基的回忆,他常常走来走去,就好像这间屋子的男主人,可是在那一个多月里,他却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超过同室而居的伙伴关系的举动,只是温柔地望着她……她没有让兰瑟随便进来过,而现在他们却一起躺在她的床上,一丝不挂。“你……”兰瑟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可是她却转过脸。大家都手足无措,又惊又喜的他下床去拿纸巾,都忘记她有“小仆人”机器人了。卡尔基竟然没有和她……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而且还彼此相爱,兰瑟无法理解柏拉图骑士,他们在三十岁前竟都要守贞。“我不需要!”她拒绝他的好意,而是把身体蜷缩起来,像小动物一样,躲在靠墙的一侧。卡尔基……她咬着牙没有哭,可是一想起他,她的眼泪就滚滚而落。“我爱你。”兰瑟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她对此毫不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个人。她还记得初来乍到的卡尔基第一次看到她穿着粉红色的骑士长袍时,竟然用日语夸她可爱,大团长才可爱……短短的金发,微笑起来像她的兄长,教授她武艺,总是在保护她。那个站立在玫瑰花雨中的柏拉图将军是另一个人,虽然那身制服如此华丽高贵,他还是那么英俊高大,梳着金色的发髻,蓄着黄铜色的胡子,冰蓝的眼眸里流露出冷漠高傲的神色。时间的离散,永远地分开了他们。璇玑的大团长消失了,遗失在时空的夹缝中,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命中注定,他们会互相亏欠,互相伤害。人类文明在无数次建设和推倒重来之间,迂回地向前发展,数千前的经学家、历史学家、政治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那么多杰出的有识之士,谁又能想到这条发展路径的最后结果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所有的文明都被废弃了,唯独城市文明留存在盖亚星上。芒星城变成了一座禁锢将近300亿奴隶的消费之城,个体被迫在其中生老病死,工作借贷还款,不断消费、消费、消费,用这种办法推动社会不断前进、前进、前进。盖亚的理想主义者和乌托邦主义者也曾建立过类似旧地球的农村社区,但都被盖亚星球的天然气候所击败。盖亚星并不是地球,其土地条件和旧文明的载体迥异,盖亚星上不仅没有肥沃的土地,还伴随大量极端气候,一时暴雨如注,一时干旱滴水不落,一时狂风大起,一时冰雹坠地,日夜温差又大,无法在自然状态下发展出成熟的农业文明。这是仅有一座城的文明,一座极致繁华的都市,城市文明的巅峰之城,数百亿平民在其中生老病死。那城外是什么样的?就像人类的所有时期一样,顶层贵族不会跟平民阶层居住在一起。盖亚顶层肉食者就居住在芒星城之外。这些地方非常优美宜人,是高科技和原生态的完美结合。盖亚人往往会给这样的地方取一个特别诗意的名字,例如“棕榈泉”,顾名思义此地泉水淙淙,充满地中海风情,海岸的一边还有蔚蓝色的海景。很多柏拉图叛将及其后人都喜欢在此置业,因为这能让他们想到柏拉图星上的故乡,海因茨·施瓦茨上将的巨大的宫殿式豪宅就在此。或者“香草山”,这是一片气候宜人的丘陵和湖泊的地带,湖光山色,令人放松心情,曾经的托马斯·鲍尔中将就在此有一片极为优美宜人的山庄,像阶梯一样错落美观,后来他晋升上将,为娶新妇,又在岛屿错落的“宝石滩”购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岛屿,花费巨资建造了一座带有停机坪巨大的智能豪宅。“宝石滩”顾名思义此地曾经能捡拾到类似欧珀一样的宝石,当然现在早就开采完毕,但因为风景格外优美,宛如仙境,成为富豪聚集之地。泰坦大陆上还有一处盖亚顶级肉食者居住的地方,就是“香格里拉”。此地位于泰坦大陆西北侧,一面是雄伟壮观的雪山,一面是四季如春的谷地,河流潺潺,湖水湛蓝,还有无数海峡向北蔓延,极其壮美。因为社会中下阶层都被赶入高楼如林的芒星城,富豪门阀们可以跑马圈地般占据极其广大的地域,简直如同古代的分封制下的公国伯国一般,虽然盖亚宪法是明确禁止册封贵族和爵位的,但这些盖亚实际上的贵族阶层,在自己的地盘中宛如王侯。今天,盖亚的“军火大王”纪尧姆·德·隆格维尔邪气开心,因为柏拉图使团的团长卡尔基携随员与柏拉图的高官们将拜访他在“香格里拉”占地500万公顷的豪宅,这使他欣喜若狂。纪尧姆·德·隆格维尔是盖亚社会的典型化身,乍看名字以为是法国贵族,常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的祖先于1066年诺曼底公爵纪尧姆登陆英格兰时,正陪伴其左右,亲眼看见公爵从登陆舰上跳下来没站稳,在海滩烂泥上摔了个狗吃屎。然而,他却是用一口老南方口音的美国话讲这个故事的,丝毫没有一点英国口音。这种有趣的对照也在他的信仰上体现出来,登记的官方信仰是天主教,实际是共济会员。这种混搭风格在他的骂人话上也体现出来,一根雪茄在手,“sonofbitch”、“bastard”和沪语标准的“瘪三”、“赤佬”齐飞。这个皮肤深橄榄色,身材不高,派头倒颇大的中年男人,其名下的“隆格维尔军工公司”占有盖亚战争部军火订单的4成,www.youxs.org,所涵盖的行业,包括各种武器、各类战舰、战机,太空基地营建;甚至涉及芒星城的城建、化工和环保行业,可以说得上是盖亚星上的顶级财阀,所以共济会的朋友们用法语给他取了个“纪尧姆伯爵”的绰号,他不仅觉得不是讽刺,还很享受。对他而言,一个越是战火纷飞的时代,越是黄金满地,他的父亲查理·德·隆格维尔就曾经对他说过:“moresuffering,moremoney”,这当然不是说自个儿要多受苦,而是让人类多受苦受难,他们的钱就越多。无论社会地位还是生活方式,纪尧姆·德·隆格维尔都是一位响当当的盖亚贵族,其惊人的财富是经过几百年家族的经营而来,而非一朝一夕所得,也就是俗称的“老钱”。然而,“老钱”也都是从“新钱”变来的。这笔巨额财富的源头来自旧地球。隆格维尔的祖先其实就是纪尧姆伯爵口中的“瘪三”,其家族的崛起就是人类20世纪的战乱史。他一位颇有胆量的祖先在美国混不下去,前往30年代的魔都“冒险家的乐园”碰运气,竟以保镖身份搭上了一位高官显爵之女。深秋的黄浦江上凉风阵阵,一位身形窈窕的小姐披上裘皮大衣,深紫色的裘皮上别着闪亮的钻石别针,她因紧张而苍白的手紧紧地捏住大衣领口,手上戴着火油钻和帝王绿翡翠的戒指,她站在小舢板上遥望着一艘即将开往新大陆的邮船。这艘小舢板上装载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檀木箱子,里面装载着父亲家族的黄金珠宝和古玩字画。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拦一个决心私奔的女人,她悬着的心在看到穿着西装的年轻情人在上客处等着自己时,终于放下了。“维纳斯的馈赠有时比玛尔斯还丰厚”。这位把妹有一套的祖先就凭着这从老丈人家中偷来的第一桶金,加上二战爆发的东风,开始涉足军火业,赚得盆满钵满,跻身美国富豪之列。后人坚持着这句家训,又娶了墙壁街犹太金融大佬之女,更是如虎添翼,随后就是用军火生产帮助米国军队征战全球的过程……其家族史教会了隆格维尔家族男人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东方是人类财富之源”。他们不自觉地会娶东方富豪之女为妻,以大幅增加财富量,例如南洋富商之女,陪嫁几百颗冰糖大小的钻石,和数十个南洋珍珠养殖场,或者几十个橡胶种植园等等。到了“纪尧姆伯爵”这代,早用钱买来了一个法国贵族的姓氏,却没有一个诺曼贵族的外貌。要说外貌,年轻时的纪尧姆并不丑,他拥有深橄榄色的健康肌肤,一头黑色卷发和深色的眼睛,健壮敦实的个子,牙齿很整齐,笑起来时是颇为迷人的。但遗传了犹太人短粗的罗圈腿,和中国人相对较细小的眼睛。共济会的朋友聚在他的家里总是拿他的诺曼贵族的名字和纹章,与他外貌的剧烈反差开玩笑。在隆格维尔位于香格里拉的“花香山庄”庄园中,大家边抽雪茄边喝白兰地聊天时就常说:“你祖宗哪像陪伴征服者纪尧姆征服英格兰的啊,我看倒像陪伴巴布尔征服痕都斯坦的。”于是,在常受揶揄的心理阴影下,纪尧姆决定违反祖先的婚姻家训。隆格维尔家族的老男人们在威士忌和雪茄的刺激下,常常口吐妙言,吹嘘道:“我们家族从来都是因爱情而结合的,因为钱就是我们的爱情!”纪尧姆在30岁时娶了一个金发碧眼,双腿笔直,身材苗条的白人女演员,她不是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但有他幻想的那种美貌天使的感觉。她还声称自己的祖母是柏拉图白人,皮肤洁白如牛奶,头发赛黄金。隆格维尔决心改善后代容貌,便不顾家族其它成员的反对,娶了一个以自己基因为嫁妆的美女。在第一个女儿出生之时,纪尧姆确实看到了希望,大小姐和其母一样金发碧眼,皮肤洁白,取名为“安吉拉”。而第二个女儿的肤色发色就深了一些,浅褐色的头发和眼睛,二小姐便取名为“安东尼娅”。到三小姐“安妮塔”出生时,纪尧姆确认自己的换种实验宣告失败,安妮塔简直是自己的翻版,皮肤黝黑,眼睛更黑,像一个印度女婴一样被她肌肤雪白的母亲抱在手里。这件事又给朋友们徒添笑料,他们手持雪茄,吞云吐雾地说道:“简直是孟德尔神父的豌豆实验。”三小姐的出生甚至让夫妻关系更恶劣,他们开始像盖亚上流社会的夫妻一样各玩各的,纪尧姆坚持着不离婚,是不想便宜了妻子的那些“瘪三”情夫。不过在十几年后,他们又弥补了一些关系,在心情好时也偶尔会互相喊darling之类,但关系冷淡已久,也就习惯各过各的。三小姐出生后看到父母便是如此,使她的性情怪异而叛逆,安妮塔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而且是可耻的。她不仅出生的时候显得黑,而且是长短腿,这让一心想要优异后代的父亲更为失望,虽然盖亚的医疗科技可以轻易治疗,但父母在她年幼时谈起她的遗传问题时,互相咆哮与尖叫,这场景令她无法释怀。父母在她治疗期间也无心关心她,忙着各玩各的,她被甩给保姆和仆人照看,就这样郁闷地度过了童年。长大后,她被立即送往寄宿学校。父亲也更喜欢大小姐,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她;二小姐则乖巧地与姐姐联盟,把年龄最小的她孤立起来。她们两个一起嘲笑她,还叫她“blacksheep”,在她穿着特制靴治疗的时候,突然从背后推倒她。共济会事实上脱胎于被罗马帝国官方打压后的密特拉教,是一种“兄弟会”,宣扬兄弟之爱,后成为阴谋论主角。西谚中的败类,害群之马;有辱门楣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