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与欧佩克方面有着密切的联系,徐振波让人给欧佩克驻华代表处发了函,提出希望开展一次非正式会谈。几天后,欧佩克派出的两名谈判官员便从维也纳飞到了京城,徐振波连忙通知冯啸辰前来与这两名官员接洽。
“这是欧佩克特别代表布拉德曼先生,这位是布拉德曼先生的副手格雷姆先生。……这位是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先生。”
在商务部的会议室里,徐振波亲自担任司仪,给冯啸辰和欧佩克的官员做着相互介绍。冯啸辰与布拉德曼、格雷姆分别握了手,宾主各自落座,会谈便正式开始了。
“徐先生,冯先生,我们是得到贵方的邀请,前来参加一次非正式会谈的,我们很想知道,贵方希望与我们洽谈什么内容?”布拉德曼开门见山地问道。
徐振波向冯啸辰示意了一下,冯啸辰轻咳一声,开始发言:“尊敬的布拉德曼先生,格雷姆先生,很高兴能够在京城与二位会面。这次冒昧邀请二位到中国来,是因为我们注意到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欧佩克采取了减产涨价的政策,导致国际原油价格在2003年底的水平上上涨了50%。而且据我们了解,欧佩克的限产政策还将继续执行下去,国际油价有进一步升高的趋势,对此,我方表示严重的关切。”
“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非常抱歉。”布拉德曼说,“欧佩克采取减少原油产量的措施,也是迫不得已。近一段时间以来,中东几个欧佩克成员国出现了严重的安全隐患,政局受到威胁。为了避免因为某个产油国的政局动荡影响国际原油市场,我们不得不提前采取减产政策,以便使国际社会能够适应减产带来的冲击。”
这种解释就是纯粹的胡扯了,布拉德曼也没指望中方相信这样的解释。他要做的,只是提供一个解释而已。欧佩克限产的真正原因,其实各个国家都是明白的,冯啸辰和徐振波也同样明白。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布拉德曼无须说得太多,他相信冯啸辰是能够知道他的真正意思的。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布拉德曼先生,你应当知道中国对于国际事务的态度,我们从不插手别国内政,因此北非等国的政治动荡,与我国并无关系。欧佩克的担忧,我们非常能够理解,但让中国这样一个持中立态度的国家蒙受油价上涨带来的损失,是非常不公允的。”
“我们对此深表歉意。”布拉德曼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给了冯啸辰一个答复。
冯啸辰把眉毛一扬,问:“怎么,布拉德曼先生认为表示了歉意就可以了吗?”
“是的,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是不得已为之。”
“国际油价如何变化,我们并不关心。但我们在此前与欧佩克是有过默契的。我们刚刚投产的三座炼油厂,正是遵照欧佩克成员沙特的要求,采取了处理高硫原油的设计,沙特方面也承诺向我们提供稳定的原油供应。但由于欧佩克的限产政策,沙特方面现在无法保证对我们的原油供应,这算不算是一种违约呢?”
“我想,这应当属于中国与沙特签订的协议中所规定的不可抗力条款吧?”
“对于中沙两国之间的协议来说,的确如此。但这个不可抗力是由欧佩克人为设置的,并非人力所不能改变。我们希望欧佩克在制定原油产量配额的时候,专门列出对中国的例外条款,允许沙特等国按照既往的协议为中国提供足够的原油供应。”
“这个恐怕做不到。”布拉德曼冷冷地回应道。中国是欧佩克的重要市场,这也是布拉德曼愿意屈尊跑到中国来与冯啸辰谈判的原因。但冯啸辰提出的要求,却是超出了欧佩克的承受底线,布拉德曼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事实上,在接到中方提出的会谈请求时,欧佩克内部就已经对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了。国际油价上涨,对中国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这一点欧佩克各个成员国都非常清楚。那么中国官方邀请欧佩克过来会谈,肯定就是想要欧佩克给予一些价格上的优惠。大家在经过商议之后,表示不能答应中方在这方面的要求,因为这是涉及到欧佩克各成员国收益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中国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欧佩克低头的手段。如果换成美国提出同样的要求,欧佩克哪怕是不愿意答应,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如何回应,不敢拒绝得如此坚决。
冯啸辰说:“布拉德曼先生,中国是一个石油消费大国,几年之内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进口国。而欧佩克则是最大的石油出口组织,我们两方之间应当保持更多的共识,以避免油价以及石油供应的大幅度波动。油价的波动不仅仅会影响到中国的经济发展,也同样会影响到欧佩克国家的经济稳定,这一点我希望布拉德曼先生能够理解。”
“我把冯先生的话当成一种善意的提醒,我们在未来制订政策的时候会考虑这一点的。”布拉德曼温文尔雅地回答道,他说得如此客气,但潜台词却是冰冷,那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冯啸辰的提醒或者威胁,我手上有石油,在这个世界上还怕谁呢?
冯啸辰说:“我们更希望欧佩克现在就能够考虑到这一点,以免双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导致我们双方共同的损失。”
“是吗?我看不出欧佩克会蒙受什么损失。”布拉德曼傲慢地说。
冯啸辰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是让事实说话了。我们会给欧佩克一星期的思考时间,在这一星期之内,欧佩克随时可以与我们重新开展协商。一星期之后,我方将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届时如果给欧佩克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困扰,还请布拉德曼先生谅解。”
“你们打算怎么做?”格雷姆忍不住发问了。他并不认为冯啸辰的威胁是虚张声势,大老远把他们请过来,就为了说一些完全没有可行性的话,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在一位高级官员身上的。冯啸辰所说的行动,或许不像他说的那样有力,但他肯定会采取某种行动,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说这个行动对于欧佩克是不是会产生影响,格雷姆认为自己还是先问一问为好。
冯啸辰却是摇摇头,说:“对不起,格雷姆先生,我们目前还不便透露我们的打算。我们只是先向欧佩克通报一声,如果欧佩克能够从双方合作大局出发,对我们做出关于原油供应和油价方面的承诺,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暂缓这些行动。反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了。”
“谢谢冯先生的坦率。”格雷姆也没辙了,人家就是憋着劲要卖关子的,他还能掐着冯啸辰的脖子让他说出来?
两位欧佩克代表离开了,冯啸辰笑吟吟地与徐振波一道,把他们送出了商务部的大楼。看着他们走远,徐振波诧异地问道:“冯总,你为什么不把煤制油的事情直接向他们捅出来呢?既然咱们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那么只要向他们说出来,他们就会感觉到威胁,从而愿意与我们谈判。你现在跟他们打哑谜,他们十有八九是不会低头的。”
冯啸辰耸耸肩膀,说:“我要的就是他们不低头啊。他们不低头,我就有理由让发改委启动煤制油项目的建设了。他们如果低了头,发改委没有了由头,这个项目不就搁置下来了?”
“不会吧?”徐振波看着冯啸辰,满脸不满地说:“韩主任让你来谈判,而你却是想着要把事情谈崩,以便你们可以启动煤制油项目,满足你们装备公司的愿望。韩主任这算不算是所托非人啊?”
冯啸辰说:“韩主任也是支持我的。不管欧佩克能不能答应我们的要求,煤制油项目都必须上马,这是关系到我们国家长远能源安全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你还和欧佩克谈什么?你的项目一旦开工,与欧佩克之间的谈判也就没有意义了。”
“谁说没有意义?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自然会向我们低头的,我们有希望把原油价格压下来。”
“可是,如果他们降价了,你的煤制油项目还要建下去吗?”
“当然要建下去。”冯啸辰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前期投入了这么多资金,好不容易搞出来的技术,凭什么不建下去?”
“那么,欧佩克低头的意义又何在呢?”
“他们可以换得我们一个承诺,就是不向外扩散这项技术,或者至少放慢一下扩散的速度。”
“呃……”徐振波哑了。见过耍流氓的,没见像冯啸辰这么耍的,这是要把欧佩克官员逼疯的节奏吗?
幸好,这是我的队友,而不是我的敌人,否则……
徐振波默默地替冯啸辰的对手们点了一柱香,祈祷他们不要死得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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