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从蛟儿吩咐管家仔细留意着那贾琏一行人后,管家果真将人盯得密不透风,又从贾府的下人口中得知了许多内情。
这本算不了什么,最奇的是,可叹对方竟无一人发觉什么不妥,管家与蛟儿禀报贾府的情况后,总结时,只用了一句话,便解开了所有的迷题。
“老爷,不是小人看的紧,实在是这贾府的下人,行事太过了些,不过喝了几杯酒,便将主家的事嚷嚷的到处都是,”书房之中,管家立于堂下,欠了欠身,委婉道。
“至于琏二爷,他倒也没做别的什么,许是记挂着老爷和小姐的病,这些日子,并不曾出府去,”管家一五一十的禀报道。
“记挂着我和小姐?”听完贾府的荒唐事,再听他这欲盖弥彰的说话,蛟儿不由得冷笑一声,“那还真是难为他了。”他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抚了抚杯口。
“听说他最近有些上火,依你看,所为何事呢?”说到这儿,蛟儿看了他一眼。
“小人斗胆猜测,”管家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回道,“怕是琏二爷觉得耽搁的久了些,惦记着家里呢。”
“是了,姑苏再好,有我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自然觉得乏味,想要回京去了。”蛟儿冷哼一声,随后把茶盏放在了桌上。
“你且看着些,他若要见我,也不必拦他,只管带他来就是,”蛟儿吩咐道。“好了,无事的话,退下吧。”他摆了摆手。
“是,”管家行了一礼,随后应声退下了。
管家离开后,书房里看似只剩下蛟儿一个人,然而,他看了一眼放在身后不远处的屏风,“还不出来?”话音未落时,他已经施法设下了结界。
“嘻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
只见人影一闪,屏风后便多出了一个小姑娘,来者正是绛珠,许是晚上,她也没怎么打扮,头上只随意挽了一个云髻,斜插着一支簪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裙,双手搭在屏风边上,笑的眉眼弯弯的。
“父亲,”她唤了他一声,随后走上前来,为蛟儿轻轻捶肩膀。
“刚刚管家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这贾府如何?”蛟儿看了她一眼。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绛珠想了想,给出了八个字的点评。“不过,”她顿了顿。
“不过什么?”蛟儿挑了挑眉。
“不过我们也不能偏听偏信,”绛珠与他说着自己的理由,“就比如说,管家口中的贾府,好似只有门口的石狮子干净,其他的,都是一团乱,但紫鹃说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提旁的,就说这个琏二爷的妻子吧,那个琏二奶奶,”绛珠抬了抬手。
“管家打听来的消息,说这个琏二奶奶脸酸心硬,烈火性子,一时恼了,可不认人的,不好相处呢。”
“可紫鹃却说,琏二奶奶办事爽利,阖府上下无一不服,便是老太太,太太们,也喜欢的紧。”
“虽说一人多面,但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绛珠摊开手,疑惑的歪了歪头。
“嗯,懂得分辨其中的真假,这些日子,你果真是长进了。”蛟儿却不回答,而是伸手拉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父亲为了我,都给紫鹃使了法术,若我再不能长进,我成什么了?”绛珠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用手指绞了绞。
“若非这个紫鹃一直跟着你,不好直接处理掉,我也不至于如此,”蛟儿拍了拍她的手,“再有,等回了贾府,只怕许多事情,还要她照应你呢。”
“为什么一定要回贾府啊?”一提这个,绛珠就嘟了嘟嘴,很不满意的样子。“在自己家里多好啊,我为什么就非要回去啊?”
“因为你母亲,哦不,是林黛玉的母亲早逝,而你又年幼,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你,所以才把你送到贾府,你外祖母那里去。”蛟儿耐心跟她说起这其中的缘由。
“可是我觉得待在父亲身边没什么不妥当的,过的开心的很。”绛珠反驳道。
“但是,此界的人族规矩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蛟儿摊开手,一脸无辜的回答道。
“人族的规矩怎么这么多?”绛珠皱了皱眉,“父亲,我们魔族,没有这么多吧。”她询问起来。
“那倒没有,”蛟儿被她逗笑了,“本座便是魔界之主,即便真的有,我也可以让它变没有。”他许诺道。
“父亲真好!”绛珠听了这话,笑的眉眼弯弯的。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蛟儿话头一转,正色道。“我有预感,这个林黛玉,或者说你的未来,恐怕和贾府联系密切,这也是我为何要替你控制住紫鹃的原因。”
“待你到了那贾府,定要与那府中的人打交道,这府里的正经主子们,应该不会为难你,至少面上不会,如果他们还要脸的话。”
“可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也听管家说了,贾府的下人们,都长着一双势利眼,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嘴里,就有的没的编排起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一个千金小姐莫不是还要亲自下场与下人们分辨不成?”
“再有一些琐碎小事,总该有个熟悉贾府的人跟在你身边,也好替你传个话什么的,等到那个时候,紫鹃就很有用了。”蛟儿细细与她分说自己的用意。
“父亲思虑周详,”绛珠赞同的点了点头,“女儿记住了。”
“莫怕,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去。”蛟儿看她眼眸中还有些忐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真的吗?”绛珠高兴起来,可随即又垂下眼帘,“父亲骗我的吧,我知道,你现在是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怎么可能跟我一起去京城呢?”
“莫说此境这个小小的人族君主了,便是真正的人皇在我面前,也不敢有丝毫不敬,”蛟儿抬了抬下巴,气势全开,“所以说,你完全不用担心。”他又缓下神色,再度安慰道。
“父亲你真好,”听他桩桩件件都为自己安排妥当,绛珠很是感动。
“你知道就好,”蛟儿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过等去了贾府,你可不能如此任性了。”他提醒了一句。
“我哪有任性?没有!”绛珠连连摇头,坚决不肯承认。
“总之,在你没有能力打破整个外部环境前,不要轻易反抗那些规矩,否则定会吃苦的。”他握了握她的手,以过来魔的身份,给她以忠告。
“那父亲,有没有反抗过?”绛珠见他神色复杂,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女儿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蛟儿回忆起了最痛苦的过往,“有过,”他低声道。“年少时,我曾自不量力,反抗过好几次。”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结果呢?”绛珠下意识的询问道。
“我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蛟儿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
他动手挽起了自己左臂上的袖子,露出白皙光滑的胳膊,绛珠不明所以,待她想问什么时,却见蛟儿的胳膊上开始有红色的印记显现出来,且自手腕处往上延伸直至没入衣服之中,看着像是火焰灼烧的纹路。
“疼吗?”绛珠没有询问这些印记的来历,而是伸手轻轻抚摸着这赤红色的纹路,心疼的看着他。
“早就不疼了,”蛟儿故作轻松道。
“骗人!”绛珠抿了抿嘴唇,“一定很疼,至少当时特别疼吧。”她摸了摸这些印记,似乎感同身受一般,眼眶也不由得红了。
“刚开始很疼,不过后来,我就感觉不到疼了,”蛟儿笑着回了一句,可绛珠听了这话,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弄的?”她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不住的抚摸着这些伤痕,心疼的不得了。
“这事过去很久了,不提了,”那段日子太痛了,蛟儿不想多谈这个,于是将衣袖放下,遮住那些伤痕。
“所以你要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如果你伤着了,我会很伤心的。”他双手并用抓住了她两侧的胳膊,与她对视着,郑重其事道。
“父亲,那你后悔吗?”绛珠定定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问了一句这个。
“……”,听了这话,蛟儿想起当年自己受刑的原因,下一秒,“我不后悔!”他摇了摇头,坚定道。
“是因为,这些伤,是为了我所爱之人而受,我心甘情愿。”他给出了理由。
“那我也要和父亲一样!”绛珠看着他,坚定道。
“什么?”蛟儿挑了挑眉。
“若是为我所爱,我也愿意如此,哪怕对抗全世界,也没关系!”她认真道。
“你还小,你根本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绛珠,听我说,你……”,蛟儿试图说服她,然而他还未说完,对方就打断了他。
“我不需要知道我会付出什么代价,我只要知道,我不会后悔,这就足够了,不是吗?”她与他对视着,蛟儿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是坚定不移的光芒,与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相似。
“作为神祇,我们的一生非常漫长,你又怎么知道,你永远不会后悔呢?”蛟儿沉默了很久,反问道。
“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知道,”绛珠摇了摇头,“如果我的心告诉我,我能做,可以去做,必须去做,那么,我就不会后悔,至于其他的,交给时间吧。”
“……”,蛟儿没说话,他只是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孩子。
绛珠知道,这代表着,他默许了,于是笑着回抱他,父女两个相拥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而在这时,绛珠头上的玉簪突然亮起了金红色的光芒,虽然只是亮了一下,但蛟儿已经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放开绛珠,伸手把她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
只见这玉簪通体银白,只顶端雕刻的图案,乃是金色翎羽模样,共有五支,如花瓣儿一般,四散而开,最中央的花蕊部分,镶嵌着一颗粉白珍珠,还散发着莹莹光芒,一时之间,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蛟儿捏着这簪子,却从中感受到了太阳真火的气息,不由得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绛珠摇了摇头,“好像我从船上醒过来的时候,这簪子就在我身上了。”她指了指他手上的玉簪。
“样式看着倒是新颖的很,”蛟儿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反而伸手把簪子插回她发间,“既然在你身上,自然就是你的,戴着吧。”
“嗯,”绛珠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蛟儿也笑了笑,只是目光落到她发间的玉簪上时,久久不曾移开,‘东君’,他确定这是对方的东西。
而此时的东君,正在干什么呢?
却说东君施法寻找绛珠,却因白泽的暗中阻挠而收效甚微,索性他停下法术,打算先出去看看,当然,他决定把白泽留在这里看顾旭阳和三妹,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至于他,是想出去之后,再直接进入另一个幻境的。
当他把这个想法跟白泽说了之后,对方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对!
“不行!”白泽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为什么?”东君不明白。
“因为,因为,”白泽有点卡壳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不想让他找到绛珠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因为二殿下和杨姑娘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属下觉得,应该由殿下你,亲自解决一下。”
“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我亲自解决?”东君有些纳闷儿。
“呃,”,白泽其实也不知道,但他这会儿绝对不能这么说,于是乎,“殿下不如亲自看看吧。”说着,他幻化出了一面水镜,不多时,里面显出人影来。
待到看清里面什么情况后,东君的脸色那是越来越沉重,“你说的没错,确实需要我亲自解决。”他沉声道,而且听那语调,颇有痛心疾首之感。
白泽一直观察他,也没看水镜,见他这反应,也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水镜,只看了一眼,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白泽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去把他抓回来!”东君一字一句道。
似乎看到的场景太过挑战心里极限,东君一挥手,把画面切换到了三妹那里,想要缓一缓,然而,看清什么情况后,他恨不得立刻厥过去!
白泽见他这幅样子,也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后他是真的厥过去了!身子不由得往后倒去!
“妖帅,撑住啊!”东君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殿下恕罪,属下失职啊。”白泽颤颤巍巍的抓着他的袖子,简直是声泪俱下啊。
“这个等会儿再说!”提起这个,东君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是!”白泽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两道流光过后,他们很快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