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乱人心,杀人命

“谢映华……”赵襄低声叫了下,尾音低沉而微扬,忽而看向谢风华,神色里带了几分迷茫,“定远侯府的少夫人?”

谢风华眸光微闪,直视着他,“王爷有何指教?”

赵襄却不说话,而是微微眯起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却见她双手抄在袖子里,身形挺拔修长,眉宇间尽显端庄大气,在这一身紫色长裙的衬托下,无端有股威严慑人的气势。此刻,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儿上布满笑容,乍一看,还挺甜美可人,可在对上那双眼睛时,赵襄心头一凛,再也不敢起任何轻视之心。

那眼睛,深沉如海,令人想到了海天交界处波浪翻涌,旭日初升,中间是极致分明的黑与白。极致的黑,像是漩涡般将人吸入其中,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力。极致的白,澄澈纯净,竟是藏不下任何诡谲不安分的心思。

赵襄久久没移开视线。

世间美人无数,能令人记忆深刻者,无不是以容貌绝艳取胜。而眼前这女子,光靠这一身不凡气度,便碾压了世间大多数空有美貌皮囊的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看到了死去的谢风华。

想到此人曾经卷入他的计划里,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本来,一个定远侯已经很难对付了,若是再来一个谢映华……

赵襄暗自思忖着,视线也慢慢收了回来,似是无限感慨道:“早就听闻定远侯府的少夫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假。往这里一站,本王还以为看到了昔日的谢元帅了!”

谢风华毫不避讳地直视他,连忙道:“王爷过奖了。臣妇惭愧。”

尽管如此,她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惭愧之,反而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赵襄来。

上辈子,她与赵襄的接触并不算多,印象中只匆匆忙忙打过几次照面。此次再遇见,却发现他着一袭深紫亲王朝服,头戴紫金冠,剑眉星目,脸色冷肃,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外露的气势,并不像之前那般不显山不露水了。

有此转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赵襄本是杜太后的亲生儿子。当年先帝骤然薨逝,此人并不在天京,等他回到天京时,赵沛已经登基为帝,他也成了俯首叩拜的臣子。

与大位失之交臂,他心里肯定会不甘。

只是,他能忍到现在,倒是出乎了谢风华的意料。

以前,杜家二房还在的时候,赵襄背后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可如今杜家二房已经成了废棋,赵襄又会做什么打算呢?

谢风华暗暗想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还是赵沛做皇帝更合适一些。至少,帝王所需的那些品质,赵沛可比赵襄实在多了。

短暂的眼神交会过后,一人骑马离开宫门,一人心事重重地往宫里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风华倒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侯府里,不时听元旻舟从宫里带回一些消息。

杜太后回宫之后,做了两件大事——先是将谢婉华送上了皇帝的龙床,成功将谢家拉回到天京权贵的视野中来;再是以杜怀绍救驾有功为名,恳求皇帝法外开恩,赦免杜怀绍的流放之罪。

为此,她还把谢风华拉了出来,做了那场“救驾”的见证。

元旻舟当时也在场,只辩解了一句,“臣亦听夫人提过此事,只是与太后所言有些出入。据说,杜二少爷受伤并非为了救太后,而是恰好伤在了太后跟前……”

据说,当时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那看向杜太后的眼神都变得极其诡异。

于是,杜怀绍过继到杜家大房一事,便遭到了孙明远等人的反对,其中尤以兵部尚书李祥瑞的反应最激烈。

谢风华听了,不禁疑惑道:“李祥瑞跟杜怀绍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不然,何至于到了这般不依不饶的地步?

元旻舟瞟了她一眼,别有意味道:“当初,长影去杜家牢房劫万鹏时,将萧遥引到了城隍庙。也就是在那里,李尚书的儿子遭了萧遥一箭,对方把账算到了杜怀绍的头上。杜怀绍也是倒霉,平白无故就成了萧遥的替罪羔羊。本来,杜弘辛打算将这个庶子交给李府处置的,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杜家二房转瞬倾塌,而杜怀绍竟成了二房里唯一有希望活下来的人。”

竟然是这样!

谢风华眸光一转,不禁问道:“现在,杜怀绍应该悔不当初了吧?”

“这可说不准。”元旻舟想起那个人,随之道,“这杜怀绍,可不是池鱼中的小虾米,而是潜水等待机会的蛟龙,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风华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来,杜怀绍过继的事,岂不是要暂时放置一旁了?”

“不,”元旻舟摇头,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解,“皇上同意了。”

“什么?为什么会同意?”谢风华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道。

赵沛不可能不知道杜太后等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元旻舟却是少见地茫然起来,皇帝的举动太过出人意料,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风华拧着眉头,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中似乎能察觉到初秋的凉意。她拢了拢袖子,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不甚在意道:“帝王心思深沉莫测,你又何必去管那么多?”

“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元旻舟看着她,笑道,“这几日我恰好得空,不如就带你出去走走?”

“别。”谢风华连忙阻止,“侯爷,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我觉得,我还是安心待在府里吧。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又该说我了!”

在府里待了几日,她总算知道元夫人为何不待见她了——竟是为了她与元旻舟不圆房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岂是她说了算的?

元旻舟并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沉吟道:“如今杜怀绍成功过继到杜家大房,未来肯定会有一番动作。你觉得,需不需要提前……”

“先看看。”谢风华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阻止。

杜怀绍曾经给了她保证,她觉得倒是可以相信一下。

思及此,她又问道:“这几日,朝廷有什么事?”

“为何这么问?”元旻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若非知道她整日待在府里,他几乎以为这人有通天之术了。

谢风华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这几日,我看你都在书房里待着,而长影又忙进忙出的,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她突然凑过去,“可否说给我听听?”

被那明亮的眸光晃得有些眼晕,元旻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前几日,孙丞相无意中核对了下工部的账,发现了一些问题。我便让长影去查了一下。”

“可查出什么了?”谢风华问道。

元旻舟随之摇头,正要说话,却见长影突然走进来,递上了一封书信,“侯爷,有消息了。”

元旻舟连忙接过来,大略看了一眼,随之递给谢风华。等她看完后,才道:“看来,工部的差事都是肥得流油的。前有巩凡超,现有李公信,一个个都在违反梁朝法度的边缘来回试探啊!”

谢风华手指划过那白纸黑字,英眉几乎拧成了疙瘩。

这信上所写的是李公信手下钱财的去向。若是这东西呈上朝堂,指不定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忽然间,她想起了李平义座下那匹汗血宝马,不禁问道:“一个工部尚书,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仅手长,胆子也很大,居然敢公然挪用官银?”

这时,长影却从旁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李公信在任职工部尚书前,曾于洛城兴修水利,政绩突出。而此人的运气也不错,刚回京述职,却遇到了巩凡超人头落地的事情,便也入了皇上的眼,成了新一任的工部尚书。此人于水利桥梁等土木之事上颇有建树,据闻梁朝一半的桥梁,皆出于他的手中。”

谢风华不由得想起了墨城的那条辅渠。后来她也问过窦长柯,是否知道辅渠的存在。窦长柯却道,那条辅渠曾经被用过一次,之后被他暗中填埋了。

而那一次,想必就是墨魂谷截杀她的时候吧!

怪不得,那次人马比想象中的要多了一倍!

许是有了辅渠的前车之鉴,谢风华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小心,随之问道:“梁朝的桥梁皆是出自他的手?天京也不例外?”

“对。”长影连忙道。

谢风华低头看着书信上的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元旻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些,很快就猜到了一点原因,安慰起她来,“若是觉得不妥,便让人去查个清楚。不然,埋下什么隐患,酿成什么大祸,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说不上来,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谢风华扯了扯嘴角,摇头叹道,“你也知道,自从墨城辅渠出事后,我心里也总是觉得不安生。”

元旻舟拧眉沉思了片刻,便也吩咐长影,“就按照夫人说的去做,但凡是过了李公信手下的桥梁水渠,全部派人去清查一遍。既然工部尚书的账面上出了问题,那势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长影连忙应声,走了出去。

元旻舟也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忽而道:“现在雨也停了,不如就随我出门一趟?”

“去哪儿?”谢风华放下手中的花生米,望向了门外。

元旻舟拉过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去兵器铺。”

谢风华不解,“你去兵器铺做什么?”

“自然是打造兵器。”

……

不多时,两人便停在了城南一家破旧的院落前。

耳边传来清脆的打铁声,谢风华环顾一周,却发现这处院落位置极其偏僻,环境凋敝杂草丛生,门上的匾额歪歪扭扭地挂着,隐约可见一个王字。

想必,这便是这铺子主人的姓氏了。

谢风华轻盈下马,好奇道:“你平常打造兵器,都是来这里?”

“对。”元旻舟接过她手里的马缰,先是将马儿拴在旁边的柱子上,之后才往里走去。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一路走过,地上皆铺着暗黄的稻草,双脚踩过,鞋底便沾上一些铁屑。而院子内整齐摆放着五口铁锅,锅口被木板盖住,却盖不住那浓郁刺激的铁锈味儿。

元旻舟又抬步往旁边的甬道里走去,越往里,打铁磨刀的声音就越清晰。

走出那条甬道后,谢风华顿觉豁然开朗,一眼扫过,却发现这是个深藏在甬道后的院子,比进门时的院子还要更大一些,就连兵器都摆放得更为整齐干净,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生活用品。

很显然,这里便是兵器铺主人的起居之所。

元旻舟走到半开的柴门前,喊了一声,“王叔——”

紧接着,屋内的打铁声顿时停了下来,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冲元旻舟躬身一礼,“原来是侯爷。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元旻舟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之后又指着谢风华道:“这是少夫人。”

王叔又是一礼。

谢风华虚扶了下,见他留着络腮胡子,肌肤呈古铜色,尽管身上散发着一股铁锈味儿,却也难掩身上的江湖豪爽之气,一时间,眸光也温和了一些。

王叔心中一凛,态度更恭敬了一些,转而问道:“此次侯爷又要打造什么东西?”

“我记得,王叔上次打造了一把软剑,不知还在不在?”元旻舟问道。

王叔连忙点头,边说边往屋子里走去,“还在!侯爷要取走吗?”

“嗯。拿来给少夫人。”元旻舟一手背在身后,转了转身,却是没看谢风华。

而谢风华听到这话,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给我?”

“对。”元旻舟似是有些不自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你经常在外面行走,多一把兵器,也多一份防身的法子。”

谢风华顿时喜出望外,这时王叔也将软剑拿了出来,递到她的面前。她笑着拿起,才发现这软剑薄而坚韧,伸缩自如,倒是挺适合藏于身上。

她眸光狡黠一转,扯下腰带,忽听嗖的一声,那软剑便缠在了她的腰上。紧接着,她又把腰带缠了回去,恰好将软剑隐秘地裹了起来。

“这样会不会伤到自己?”元旻舟皱眉问道。

谢风华连忙摇头,“不会。”

两人谈话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透过甬道还能看到外头晃动的人影。元旻舟瞥了一眼,不禁问道:“王叔,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王叔连忙道:“最近有位主顾,在我这里定了一批兵器。为了赶工,我只能多招些人帮忙了。”

元旻舟和谢风华互相对视了一眼,随之便听元旻舟问道:“这些兵器,都打造了多少件?什么时候开始来你这里定造的?又是什么时候交货?”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王叔想了想,回道,“至于多少,那就记不清了。反正每次来都会有十多箱。”

十多箱?

谢风华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许是在军中待久了,她对兵器也格外上心,此刻听到有人突然大量定造兵器,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如今,梁朝内外暂无战争,这些兵器又去了哪里?

思及此,她便一脸凝重地问道:“王叔,那你可知道,这些兵器要运往哪里?又有什么用途?”

“这就不知道了。”王叔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谢风华又不死心地问道:“那你可知,那位主顾何时再来?”

“估计要半个月之后了。昨天刚来取过货呢!”王叔道。

谢风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

元旻舟见状,连忙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之问王叔,“那些打造的兵器,可还有剩下的?”

“有!”王叔连忙将他二人领进屋子,打开一个装满兵器的箱子,又翻箱倒柜找来一本册子,说道,“我找到了这本册子,你们可以看看。”

元旻舟伸手接过,并摊开在了谢风华的面前。两人一目十行地看下来,脸色俱是十分凝重。谢风华又认真查看了那些兵器,整张脸已经阴沉了下来。

“可发现了什么不妥?”元旻舟问。

“暂时还不敢说。”涉及到兵器,谢风华显得无比谨慎,思忖片刻,便拿过元旻舟手中的册子,沉声问道,“这个主顾,是什么来头?”

王叔连忙道:“也就是普通的货商。据说是往天京外供应的。”

天京外?

谢风华下意识就想到了那队马队,抬眸看向元旻舟,无比坚定道:“侯爷,或许咱们得走一遭了!”

元旻舟随之点头,又问了那位主顾的地址,便大步离开了兵器铺。

耽搁了这么久,两人肚子也饿了,便在路上寻了个小茶馆,随便叫了点东西。

吃饱喝足后,他二人正要起身,却见习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恭敬道:“我家主子请二位前往茶楼一叙。”

谢风华有些不情不愿地跟上前方的两人,直到走进对面茶楼的雅间,她才选了个角落坐着,竖起耳朵听起了那君臣二人的对话。

“皇上怎么突然出宫了?”元旻舟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却是说不出的优雅。

“偶尔出来走走,总好过总是闷在皇宫里。”赵沛问道,“这次去哪儿了?”

“兵器铺。”想到刚才的事,元旻舟脸上现出一丝忧愁,茶杯端到唇边,却迟迟未饮。

赵沛不禁眯起眼,“发现了什么?”

元旻舟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后,才开口:“近半个月,有人在大量定造兵器。不过,目前还没查出,这些兵器的去处。我本来还打算暗中察访一番的。”

赵沛啪地放下手中杯子,冷笑道:“先是兵马,再是官银,最后是兵器,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朕这个弟弟,还真是等不及了。”

元旻舟和谢风华顿时面面相觑。

谢风华突然走过来,试探着问道:“皇上指的,可是马队之事?”

赵沛点头,讥讽一笑,“马队之事,那些人自以为隐藏极深,却不想早已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而那杜怀绍还是朕的人打伤的。”

谢风华不禁瞪大了双眼。

本来,杜家人要借刺客之事布下筹谋,做个逼真的样子,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她查看过杜怀绍的伤势,那出掌的力度轻重,却不像是做做样子而已。

——倒像是,要取杜怀绍的性命!

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赵沛的手笔!

一想到赵沛早已洞悉了杜家人的谋算,而杜家人却跟个猴子似的不停演戏,她便觉得十分好笑。

赵沛古怪地看了看她,又道:“你还是太手软了。杜怀绍此人,本就不应该再活在世上。”

谢风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却也没回答他。

他却像是上了瘾,不依不饶地教起她来,“杜家那些子弟,并无人能挑大梁。而且,从今往后,他们的权利都是朕给的,不需要太心存顾忌。论权利,谁能大得过朕?”

谢风华差点吐血!

行!你最厉害!

谢风华本以为,他说了那么多,总该要停下了吧?

却不想,他又继续道:“你放心。朕永远都不会对谢家下手。”

“额……”谢风华愣了愣,一句为什么就要脱口而出,抬眸间却撞进元旻舟那波澜不惊的眸子,舌头就跟打结了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低下头,装聋作哑。

赵沛也没看她,起身走到窗前,问道:“你们觉得,如果誉王要动手,会选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中秋佳节前后。”元旻舟立即道。

中秋过后,誉王就要回封地了。

以后也找不到机会!

那么,现在离中秋也只剩下三天了。

赵沛负手而立,低头想了想,不容置疑道:“你去走一趟。至少要查清楚,那些兵马存于何处,人数几何,路线是哪里。”

元旻舟连忙点头,随之带着谢风华离开。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直到快走到戏园子门口,才突然停下脚步,不解道:“你姐姐跟皇上很熟吗?”

谢风华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不答反问,“你……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元旻舟动了动唇,却还是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王叔所说的戏园子前,隐约还能听到里头的敲锣打鼓声。谢风华百无聊赖地转了转头,却见一顶轿子从左边的巷道里抬出来,停在了戏园子的偏门处。她心下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见一人披着斗篷从轿子里走出来,远远看去,那身形还有些熟悉。

可在哪儿见过呢?

“走。进去看看。”元旻舟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来,抬步走了进去。

而另一头,那斗篷人从偏门而入,快步走过昏暗的小道,很快就进了戏园子的后方院子。此刻,院中一间屋子灯火通明,照亮那人脸上雍容华贵的神采,赫然便是本该在后宫里待着的杜平飞。

杜平飞坐在上首,不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非得把本宫喊过来?”

她面前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听到这问话,慌里慌张道:“娘娘,大事不好了。誉王殿下将东西放到咱们这里了!”

“什么东西?”杜平飞问他。

中年男子连忙领她去看。待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她顿时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指,怒斥:“这东西,怎么可以放在这里?疯了吗?”

若是让人知道她私藏兵器,那后果不堪设想!

中年男子顿时哭丧着脸色道:“据来人说,这批东西被定远侯盯上了。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啊!这若是被人知道,咱们这里藏了这么些兵器,那可就……”

杜平飞被他扰得心烦意乱,原地踱了踱步,她便下定了主意,“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挖个坑,先就地埋了。等将来再找个机会处理掉。”

中年男子连忙应声,就往门口跑去。

“等等!那些知道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杜平飞喊住了他,神色里现出几分狠厉,冷冷吩咐道。

中年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时,戏园子的路班主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册子,双手奉到杜平飞的跟前,无比恭敬道:“娘娘,最近新来了一批戏子,您是否要过目一下?”

“往常不都是你安排的么?”杜平飞拿起那册子,随意翻了翻。

路班主却道:“这批戏子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杜平飞合上册子,问道。

路班主一脸的高深莫测,带了几分邀功之心,介绍了起来,“娘娘,这批戏子,所唱之曲,可怨可悲,亦可迷惑人心。”

杜平飞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正欲问什么,却见萧遥一脸凝重地走进来,她心头莫名一紧,不禁问道:“发生了何事?”

萧遥连忙道:“定远侯和谢二小姐来了!就在外面。”

杜平飞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了几分惊慌,“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萧遥满脸不解,“看着像是来听曲子的。”

杜平飞紧了紧手中的锦帕,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册子,忽然就不动了。

她拧眉沉思了片刻,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看着路班主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批新来的戏子,可唱迷惑人心之曲吗?那便让他们试试吧!”

那雍容的眉眼在温黄的烛光下凛然而动,她唇角微勾,眸光冷冽露一线杀机,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就让他们,好好伺候那两个人!”

而戏园子里,谢风华和元旻舟已经坐了下来。

这是个独特的桌子,两人对坐,双侧的把手似乎都比普通桌子的要高上一些。一名青衣小厮走过来,往桌上放了个香炉。

谢风华嗅了嗅,忽而道:“这香还挺好闻的。”

元旻舟摇头失笑,那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连他都没察觉的温柔。

戏台子上,很快就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谢风华摇头晃脑地听着,冷不防见到元旻舟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禁打趣他,“侯爷,放松点,别整得跟上朝似的……”

元旻舟也不恼,提醒道:“你可别光顾着听曲儿,而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晓得的。”谢风华也收敛起脸上的嬉笑之色,环顾起了四周。

却在这时,戏台上的曲子却突然变得激昂高亢起来,一时将他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谢风华越听越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像是泛起了热潮,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一时间,像是回到了战场杀敌的时候。

耳边嗡嗡作响,她似乎分不清了方向。一片头晕目眩中,忽见前方冲来一名染血的敌军,她当即大吼一声,抓起手边的东西,便往那敌军身上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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