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反转不转,乱象皆乱

王氏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面无血色。

北恒王见状不妙,当即怒道:“你这恶妇,居然信口雌黄。来人,把她拖下去!”

“慢着!”杜平飞立即出言阻止他,“北恒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何不让她把话说完?”

北恒王岂会看不出她的用意?

如今,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起两个稳婆之间的争执,才会给人可趁之机。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对答,可坐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是以,他也只能顶着各种各样的视线,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道:“皇后娘娘,这等狡诈小人,说话亦是前后矛盾,实在有辱圣听。理应仗毙!”

杜平飞看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道:“北恒王,等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再决定如何处置,不是更好?你这么心急,很容易让人多想啊!”

“就是啊。只是个稳婆而已。刚才还说不要草木皆兵的,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谢风华也跟着落井下石。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交汇,却又很有默契地移开。

北恒王还欲说些什么,却见杜平飞走到那两名稳婆面前,抢先开口问道:“王氏,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现在把背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若是你不说,很快就要人头落地。”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王氏身子趴伏在地上,涕泪横流,指着京兆尹道,“是他,是他让我说谎的。我如果不说,他就要杀了我的家人。”

京兆尹当即怒道:“你胡说!本官何曾这么说过?”

似乎知道杜平飞的针对,他转过身,朝座上的老王爷磕了磕头,义愤填膺道:“请王爷为下官做主啊!下官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岂容这些贱民肆意污蔑?”

“状告蒋宇杀人的人,是你;亲手拿出人证,却被人证状告的人,也是你。京兆尹大人,你不能因为形势不利于自己,就想要逃脱罪责吧?”谢风华见缝插针道。

京兆尹吃人般的目光倏地盯住她,冷冷道:“定北大统领,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谢风华呷了一口酒,一脸无辜,“本大统领只是实话实说……”

“你……”京兆尹想起这个人的本事,顿时噤若寒蝉。

他别过头,没再看谢风华。

他害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冲上去,将她的脸撕成粉碎。

而杜平飞无意理会他们的争执,也没有趁势逼问王氏,反而是问起了其他战战兢兢的人,“你们呢?又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还在犹豫。

谢风华见状,又加了一剂猛药,冷冷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落入众人的耳中,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腾腾杀气。

那些人本来就心理脆弱,此刻被她这么一恐吓,便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也就是到了此刻,众人才知道,何为贼喊捉贼,那看向京兆尹的目光里满是讥讽之色。

京兆尹趴伏在地上,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他不明白,本来安排得好好的,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向北恒王求救。

一来,事情闹成这样,北恒王说不定心里也记恨着他。二来,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的动作,若是被人联想到了什么,那可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谢风华见状,眼里划过一丝可惜。

却见那眸中狡黠流转而过,她慵懒随性的声音随之响起,“本大统领觉得,京兆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去指使这些人犯下这等大错吧?”

众人齐齐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为京兆尹说话。

杜平飞同样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眸光流转间,尽是阴谋和算计,“京兆尹,是这样的么?”

京兆尹早已吓得没了三魂七魄,骤然发现有了反转,脸上颇是不敢置信。

循着声音抬头,他看到杜平飞那双明澈的眸子,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对,对,的确是这样。下官肯定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杜平飞嫣然一笑,“本宫也觉得,你不会这么做。想必也是受人指使。你只要供出你背后之人,那本宫就可以网开一面。”

北恒王差点就咬碎了一口白牙。

原来,他们等在了这里!

可若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如愿以偿,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紧接着道:“京兆尹,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是知道什么,务必要如实招来。否则,若是冤枉了好人,那就是为人臣子的不对了。”

京兆尹本来还有些动摇,可听到这话,身子狠狠一僵,心中无比挣扎。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找不到反抗的理由!

这么想着,他绝望地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杜平飞见状,意有所指道:“京兆尹,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将功赎罪,才能有一线生机。”

淡淡的语气里,满是威胁和警告。

京兆尹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般,额头抵着地面道:“皇后娘娘,刚才情急之下,下官说了谎。其实,并无人指使下官。一切全因下官猪油蒙了心。下官自知有罪,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心甘情愿接受处罚。”

殊不知,他这么说出来,北恒王父子突然就松了口气。

而杜平飞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你这是打定主意,要为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了?”

无论她如何说,京兆尹都像是死了一样,不作任何解释。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僵持了起来。

谢风华暗自叹气,若不是不想功亏一篑,她才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杜平飞。可眼下这情况极为棘手,京兆尹一口咬死是自己所为,谁都拿他没办法。

看来,还是需要她出手。

思及此,她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道:“虽然京兆尹已经承认,今日李府这些下人上殿指证,是受了他的指使。可事情看来并非如此简单。若是想要找出幕后的主使,只需要查出这几日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再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头绪?”

这话落入京兆尹的耳朵中,无异于催命符咒。

他已经认命,可若是就此伏诛,说不定还能保得一家老小安然无恙。若是让文武百官得知此事与北恒王府有瓜葛,这个灭顶之灾恐怕也逃不掉了。

是以,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出来背下这个锅,“定北大统领,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就这么针对我?此事我一人承担,也请你们不要牵累无辜人。”

谢风华冷哼道:“怕就怕,你一个人承担不起。我的人曾经在李府后院的巷子里,看到京兆尹与唐世子交谈甚密,而且时间恰好在李府出事的当天,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唐世子,你难道不想要解释什么吗?”

唐孟谦心头一紧,继而道:“定北大统领,你这话说得极其好笑。你说,本世子与京兆尹私下见过,可有人看见了?”

谢风华抿了抿唇,眸光暗沉。

如此笃定的神色,还真是滴水不漏。可惜了,在彼此都准备充分的情况下,知己知彼就显得尤为重要。

想起长影提起的事情,她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杜平飞,“皇后娘娘,你以为如何呢?”

杜平飞似笑非笑道:“本宫也很愿意去相信唐世子的清白。可不巧的是,前不久听戏时,恰好听到了那么一段戏曲,觉得颇是适合你。”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的话题为何会转变得这么快。

而唐孟谦心中打鼓,不敢胡乱说话,只是眸底深处的惊惧和恐慌,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不多时,萧遥带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冲杜平飞行礼后,便不再说话。

杜平飞扫了他俩一眼,继而道:“你们都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

“是。”那对男女连忙应声,紧接着张嘴说话。

一听到两人的声音,霜云殿内的人脸色大变。可当听到对话的内容时,众人更是惨白如纸,恨不得立即从此处消失。

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得不长久!

他们为何要来遭受这份罪?

谢风华听着,思绪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了早上她与元旻舟的对话。

“……今天的事,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虽然我只是插了点手,可真正出力的人是杜皇后,就算为了萧遥数日奔波的辛劳,她也不会允许这出戏有任何的闪失。”

如今看来,这个女人还巴不得他们有闪失,进而抓住把柄趁势打击呢!

等回过神来,殿内的男女对话已经结束,可众人静若鹌鹑,还未从那些对话中惊醒过来。

而北恒王父子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只是在看着那对男女时,带着难以掩饰的腾腾杀气。

只一眼,谢风华就知道,这肯定是唐孟谦和京兆尹的私下动作。可杜平飞会有这样的后招,简单又粗暴地打了北恒王府的脸,不得不说很解气。

她抬眸看去,却见杜平飞正娉婷而立,凤袍在身尽显威严,硬生生将她眉眼间的娇媚压下去了几分。

许是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那点了朱红的唇微微勾起,眸光流转间,尽是潋滟之色。

实打实的,蛇蝎美人啊!

过了一会儿,杜平飞便看向唐孟谦,问道:“唐世子,这出戏如何?”

“好是好,可惜凭空捏造,登不上台面。”最初的震惊后,唐孟谦也冷静了下来,更不会傻到去承认这样的事情。

他就咬定一点——虽不知杜平飞是如何知晓这些对话的,可他笃定并无确切人证,就算是皇上醒着,也不能拿他怎样。

至于那些对话,也只能当做谣言。

可惜,他低估了杜平飞的耐心和本事。

许是早就想到他的反应,杜平飞竟然笑了起来,淡淡道:“唐世子还真是嘴硬。可惜,有时候嘴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皇后娘娘有何指教?”唐孟谦心头窝着一团火,却碍于杜平飞的身份,言行举止都可疑收敛起来。

只是,短短几句话,已经让他压制的情绪濒临爆发。

杜平飞似笑非笑地摇头叹息,却是问向一旁的北恒王,“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北恒王脸色发黑,语气不善道:“皇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如就此作罢?否则,若是最后求证出来,是个误会,岂不是伤了君臣的和气?想必,皇上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却是把赵沛搬了出来!

可杜平飞既然打定主意要针对他们,自然也不会被区区威胁所阻拦,只道:“北恒王此言差矣。若是皇上醒着,想必也不希望君臣猜忌。所以能说清楚,自然是要说清楚。”

说着,她给萧遥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便见萧遥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随手翻了翻,斜眼看向那父子二人,嗤笑道:“北恒王既然心心念念着君臣关系,那么,本宫这么做,也不算过分。这份东西,你不妨好好看看。”

说完,她随手一抛,恰好抛到了唐孟谦的面前。

他伸手接过,待看到上头的内容时,双手一抖,那册子就落到了桌上。

“不,不可能……”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腾地起身指着杜平飞怒喝,“皇后娘娘,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杜平飞莞尔一笑,冷冷道:“唐世子切勿动怒。这里虽说是私设的朝堂,却也要保持肃静。刚才给你看的,想必你也满意,接下来不知道你可愿意招供了呢?”

唐孟谦握了握拳,煞气喷薄而出。

此刻,他似乎也忘记了各自的身份,隔着不远的距离与之对望着,内心里极为挣扎。

北恒王生怕他吃亏,连忙走到他身旁,伸手想要拿那本册子,却被他躲开了去,不由得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此事与咱们无关,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何必落人口舌?”

唐孟谦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也希望事情变得简单。可这份册子上,毫无遗漏地记录了北恒王府私下里的各种动作。

随便传出去,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他怎么都没想到,杜平飞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儿,明目张胆地做出这等威胁之举。

为今之计,就是将这些东西都压下来。

可从杜平飞的神色来看,就算要压下来,也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一时间,他觉得手中的册子无比烫手,却又不得不拿着,更怕露出端倪被人瞧见。脑袋里那短暂的空白后,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弊,咬牙道:“皇后娘娘,不是我的罪名,我也是不会认的。可既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我也愿意从旁支援,以便尽快找出真相。”

这便是变相地表示,愿意配合审问?

得知这个讯息,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并且对那本凭空而来的册子越发好奇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东西,不然唐孟谦不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是以,包括谢风华在内的众人都很好奇,那册子里写的是什么。

而北恒王已经傻了眼,只差没揪着他的耳朵质问,“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朝堂,又有老王爷坐镇,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非得这样……”

唐孟谦心里哭嚎,却不能当面说起册子里的事情,不得已硬着头皮道:“父王,儿臣自有分寸。您就放心吧。”

说完,他便重新看向杜平飞,问道:“皇后娘娘,请问何时开始?”

“现在就可以。”杜平飞递给萧遥一记眼神,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声音威严道,“今日之事,已有定论。唐世子愿意配合刑部审讯,其他人就各回各家吧。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今日在这里听到的任何事情,都不允许轻易说出去。否则,本宫决不轻饶!”

“是……”那些人连忙诚惶诚恐道。

之后,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而萧遥也走到唐孟谦身边,冷冷道:“唐世子,请让奴才护送您去刑部。”

唐孟谦斜眼看他,随即给北恒王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便高昂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一时间,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杜平飞像是没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般,缓缓转过身子,冲老王爷道:“让皇叔见笑了。”

老王爷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那稳坐泰山的模样。

他知道,起初将他推出来,只是无奈之举。当看到杜平飞出来说话时,他便知道,那所谓的“后宫不可干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个皇后,年纪轻轻,倒是玩的一手好手段。

想起皇上的处境,他心中稍微安定,并不觉得杜平飞的强势是坏事,是以也不去追究这些细节。

而除了他之外,这殿里也没人有资格追究了。

杜平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京兆尹的身上,冷冷道:“来人,把这个用心歹毒之人,打入天牢,听候审问。”

御林军立即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京兆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却不想,北恒王开口阻止了起来,“皇后,后宫不可干政。你要发落朝廷官员,似乎已经逾矩了吧?”

杜平飞冷笑,“北恒王是觉得,本宫没有这个权利?”

“正是。”北恒王点头,目光阴鸷,“据臣所知,前有祖宗规矩,言明后宫不可干政。后有皇后欺君犯上之嫌,更是不宜插手朝廷事务。”

杜平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到了最后,竟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只是,那眸光中寒芒点点,瞬间就将浮于表面的笑容悉数驱散。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随之问道:“北恒王,就算唐世子遭受了牢狱之灾,可你也不能将脏水往本宫身上泼吧?这欺君之罪,又是从何说起?”

北恒王似乎就在等她的这句话,闻言便道:“皇后娘娘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何须旁人提醒,丢了脸面?”

这并不是一个臣子对当朝皇后该有的态度。

可杜平飞似乎也不想追究这个,而是揪着他那句“欺君犯上”不放,语气凉凉地道:“北恒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随意攀诬一朝皇后,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臣既然敢这么说,自然也有证据。”北恒王索性豁出去,语气十分不客气,“刚才皇后唱了那么久的戏,想必也累了,不如来听听臣的戏。”

说着,他冲身旁的太监低声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太监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男子。

——赫然便是消失不见的李祥。

北恒王指着那李祥道:“皇后娘娘,可认得此人?”

“北恒王,你把本宫当成了什么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本宫的眼?”杜平飞沉下脸,眸色深邃如渊。

北恒王以为她心虚了,迫不及待道:“既然皇后说不认识,那么让臣来告诉你吧。此人是李太医的儿子,前不久李太医被人杀害,他也被人暗中追杀。若非命大,此刻早已是地狱里的一缕冤魂。”

“所以呢?”杜平飞笑容依旧,心头却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北恒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皇后可知道,他为何会遭到凶手的追杀?那些凶手又是谁人指使的?”

杜平飞讥讽一笑,语带警告,“难不成北恒王知道?”

像是没察觉到她的警告般,北恒王指着李祥,面沉如水,“说起来,李府的命案,还真与皇后娘娘脱离不了干系。皇后娘娘,你命人追杀李太医的儿子,目的又是什么?”

杜平飞脸色一变,当场厉喝,“简直是一派胡言!北恒王,众目睽睽之下,你恶意污蔑本宫,居心叵测……”

“皇后!若臣居心叵测,那你又算什么?”北恒王从袖中掏出了一把药草,脸色阴沉如地狱嗜血修罗,直教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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