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下去

经过商榷后,梁朝与北冥国签订了议和协议。

协议上称,北冥国自愿割三城,并且三年内,如数向梁朝皇室进贡金银珠宝,以显议和的诚意。

谢风华听到这消息时,正与元旻舟用着膳,当场就差点被呛到,不敢置信道:“我就问件事,这议和似乎也没怎么商量吧?”

她虽在朝中有官职,却还没有参与这等大事的资格。但她也关注议和的进展,得知这前后也就商量了不到三次,就这么签下议和协议了?

“就简单谈了两次。”元旻舟淡淡道,“别说你,就是我,也都觉得这进展有点超乎想象。虽说北冥国作为战败的一方,在议和姿态上不会太强硬,但退让到这个地步,也实在令人费解。”

他思考片刻,却见谢风华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不禁问道:“你又想打什么主意?这事儿,可是已经板上钉钉的……”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吗?”谢风华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在想,这战事突然而来,又悄然而败,议和还能有这样好的补偿,倒是……”

许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元旻舟连忙抬手打断了她,“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虽然这次你放火烧了北冥国的粮仓,又活捉了北冥国的二皇子,提前结束了这场战事,可死掉的性命是怎么都不会再回来了的。”

“哎呀,我知道,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谢风华眉一挑道,“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也就在这里跟你说说,对外是绝对不敢嚷嚷一句的。否则,让赵沛知道了,非得让我去打仗不可。若不是他,我上辈子也不会南征北战……”

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风华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过往那些事情说了出来。

还真是,尴尬!

她偷偷地瞥了眼元旻舟,却发现他正面带微笑地听着,见她停了下来,随即问道:“你跟皇上很熟吗?”

谢风华偏着头想了想,应该还算比较熟的吧?

可她瞧着元旻舟的神情不太对,便也小心斟酌着,“如果我说有些熟,你会不会……”

“不会。那是你的事。”元旻舟搁下筷子,意味深长道,“我记得,你之前也曾直呼杜皇后的名讳,莫不是也跟她很熟?”

谢风华没想到他的记忆力会那么好,只能点点头,将过去三人间的纠葛慢慢说了出来。

自始至终,元旻舟都是静静地听着,当听到她为了赵沛而远走他乡上阵杀敌时,素来温雅的面庞上覆满冰霜。

他终于知道,为何赵沛在谢家的事儿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偏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呵!

忽然间,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或许,就像是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有人在时刻觊觎他的妻子,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侯爷,你怎么了?”谢风华喊了他几次,见他都没有反应,不禁急道,“你可是怪我跟帝后二人交往过密?可是,你仔细想想,当时我也没认识你啊……”

这一句话,像是清水突然冲掉了脑中的淤塞,元旻舟瞬间豁然开朗。

的确,当初他们三人相遇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又生的是哪门子气?

他不禁揶揄道:“这么说来,你是怪我没能及时出现,早点娶你?”

这人……这人……

谢风华嗔了他一眼,“你高兴就好。”

竟也没怎么反驳他。

元旻舟叹了声,出其不意地将她抱到腿上,她挣扎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矫情,便也老实地窝在他怀里。

见状,他也满意地笑道:“为何将这些事告诉我?”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谢风华顿了顿,又继续道,“那些事,我从未跟其他人说过,可既然换了个身份,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简单来说,谢风华这个身份,在赵沛面前可以是保命的东西,可在杜平飞面前却是催命的符咒。我希望你知道,以后必要时,可以借这个身份来达成一些目的。”

元旻舟突然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你对皇上难道没有……”

“以前有,现在没有。”谢风华很干脆地摇头,“我承认,以前的确对赵沛有过好感,可在他娶了杜平飞后,这点好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辈子,他对我来说,就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到可以用这个身份去达成目的?

元旻舟抿唇想了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我觉得,皇上对你似乎……”

“那是他的事。”谢风华斜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觉得,他对我怎样,我就要对他怎样吧?”

“那倒不是。”元旻舟有些感慨,“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妻子被人这么惦记着,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谢风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捏着他的脸颊道:“遇到我,算是你幸运了。对我来说,爱恨都是绝对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出墙。”

“那就多谢夫人了。没有往为夫的头顶戴东西!”元旻舟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那些不安不甘的情绪,也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谢风华所说,她的爱恨都是绝对的,他实在犯不着去担心什么。

或许,赵沛依旧念着谢风华的好,可在世人眼里,谢风华已经死了,再怎么念着,都不会惦记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应该放心的。

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嘱咐道:“之前,他不是还怀疑你的身份了?你的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一些。”

“知道了。”谢风华知道他的用意,顿时应了下来。

……

而听说了议和一事后,杜平飞也是跟谢风华一样的反应。只是,问了萧遥,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连用膳的心思都没了。

月荷从旁劝道:“娘娘,这些事,自有皇上做决断,您就不要再费心了吧?还是先用膳吧?”

杜平飞却少见的愁眉不展,叱道:“你知道什么?这些事,看起来关乎前朝,可真要细细品起来,那后宫也逃不掉。”

月荷心神一颤,不禁道:“娘娘是觉得,那位端阳长公主来者不善?”

“倒也不一定是她。”杜平飞沉吟着道,“据本宫所知,北冥国的皇帝既然将议和之事交给了这位端阳长公主,那说明此人的存在远不在和亲之事上。”

“那您在担心什么?”月荷十分不解。

杜平飞却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该担心什么,只是觉得,这次来云州,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掌控,真要追究起来,才会发现很多触目惊心的端倪。”

可她现在势单力孤,不能、也不敢去追究。

萧遥却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不禁开口问道:“那,北恒王府的那位二郡主,该怎么办?”

这些年,他陪着杜平飞待在深宫中,自然也知道后宫的情况。

虽然杜平飞不可能会怕什么人,可这位被封为贤妃的二郡主背后,可是还站着偌大的北恒王府。

这一点,远不是现在的杜平飞所能相比的。

杜平飞却不甚在意道:“你放心。皇上不会对这个贤妃起什么兴趣的。在后宫之中,若是没有皇上的宠爱,那就翻不起浪花来。你们想想,这个贤妃的称号,可是北恒王与皇上做了交易才得来的。皇上每次看到这个贤妃,就会想起被北恒王逼迫的日子,那能对她有什么兴趣?”

萧遥见她胸有丘壑,便也放下心来。

不想,杜平飞却突然盯着他,问道:“之前让你去办的事,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不是说,谢二单独行动么?怎么还是失手了?”

萧遥犹豫了下,脸上现出一抹挣扎。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复杂,杜平飞却道:“萧遥,你可是觉得,本宫让你做的事,违背了你的原则?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该让你乘人之危,在谢二为了国家大事奔走时,反倒要你去暗箭伤人?”

萧遥没有回答,可那脸上越发浓重的挣扎却泄露了他的想法。

他一直都知道,杜平飞在谢家的事情上,总有种超乎常人的偏执。

当初,他得了杜平飞的命令,一直暗中跟着谢风华的行踪。得知她带着四五个人单独行动时,本来也有机会能够取了她的性命。

可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其实说起来,谢二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她最大的罪恶,或许就因为她姓谢,是谢元帅的亲妹妹。

可平心而论,谢二为了国家大义而四处奔波的举动,让他下不去手。

杜平飞见状,只能叹气,“本宫的错,不该将此事强加给你。不过,萧遥你可想过,这次就算本宫饶过她,也只是因为你而已。”

萧遥立即低下头,说道:“抱歉。这是我的过错。可是,虽然我没动手,却有人帮忙动手了。我记得,谢二还挨了两箭。”

“怎么会这样?”杜平飞诧异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萧遥摇头,却将一路看到的情况,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之后又道:“当时,我远远看着,那斗笠人射出的那一箭,是冲着谢二去的。难道是谢二的仇家?”

杜平飞当即反驳,“这简直是荒唐。你可别忘记了,谢二以前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仇家,也只会是本宫。本宫不取她的命,还会有谁惦记着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萧遥连忙提醒她,“娘娘,你口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可是能够爬完污道放火烧粮仓,又远远射中敌军将领的大人物。”

这么一连串的功绩从他口中说出来,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直到此刻,杜平飞才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儿,不禁问道:“你说得这些,确定是她做的么?本宫怎么有种错觉,这是谢风华那女人才能做到的事?”

萧遥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又听她问道:“你之前不是怀疑谢二么?最近追踪下来,可有什么发现?”

“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不就是发现?”萧遥不禁苦笑。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听从杜平飞的旨意,可一番追踪下来,他突然发现事情变得云遮雾绕起来。

许是被这些整得烦躁了,他不禁问道:“娘娘,横竖谢元帅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抓着一个死人不放?人死如灯灭,再大的恩怨也该消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你这么针对谢家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提赵沛还好,一提赵沛,杜平飞突然就勃然大怒,“你觉得本宫在无理取闹?本宫何尝不想放过她?可她可曾放过本宫?死了都不让人清静,都让皇上对她念念不忘,你让本宫如何不怨恨?”

萧遥很想说,这种事,难道不该去质问皇帝?

可一想到杜平飞在这件事上的偏执和不可理喻,他又放弃了劝说,无声地站在了旁边。

杜平飞发泄完了,才重新看向他,说道:“萧遥,你也清楚,当初谢风华和本宫之间的恩怨有多深。若不是她,本宫也不至于跟皇上做了这么多年貌合神离的夫妻。你既然知道本宫的执念,应该会帮忙的,对吧?”

萧遥却叹道:“皇后娘娘,你总是将过错都推到谢元帅的身上,为何就不想想,其实她也是无辜的。你要怨,也该去怨皇上啊!”

杜平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与赵沛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再怎么貌合神离,也始终狠不下心去怪他。尽管她已经被赵沛弄得家族覆灭势单力孤,可当初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完。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思及此,她又带了几分恳求道:“萧遥,如今我除了你们几个,已经一无所有了。若是连你都不帮我,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萧遥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应了下来,“当初你救了我这条命,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无话可说。你放心。谢二那边我会继续盯着的。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我会及时告诉你。”

“谢谢你!”杜平飞终于松了口气。

……

议和的事定下来后,帝后的车驾也很快离开了云州。

抵达天京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万物凋零,冬雪将落,处处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天气越来越冷,谢风华也乖乖地窝在府里数枝丫残叶。

洛城战事中,她破敌有功,又被赵沛升了官职,现在是天京的御林军统领,主管天上京和皇宫的治安。而曾经跟她闯荡过的几个人,也跟她进了御林军。

唯独杜怀绍拒绝了她的好意,坚持要留在五城兵马司里,美其名曰,历练。

谢风华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勉强。

起初,她秉承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原则,每天还挺勤快地往皇宫里跑。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也犯懒了,能不出门就坚决不出门。

御史们见状,时不时就告她目无法纪,不宜担任御林军统领一职。可每次赵沛都无动于衷,甚至听得烦了,还反问一句“她能上阵杀敌千里之外取敌军首级这统领她不当谁当”?

于是,众人也都知道皇帝的态度,不敢再去触这个霉头。

唯独元旻舟回来讲起这些事时,颇有些阴阳怪气,“依我看来,皇上是真的对你上了心的。”

“那是我姐,我姐……”谢风华还啃着一只鸡腿,含糊地纠正他。

元旻舟无奈摇头,弯下腰,替她擦去满嘴的油,颇有些郁闷道:“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两人的相处越来越随意,却也时刻透露着一股难言的默契。

谢风华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从桌上拿起一只鸡腿,塞到他嘴里,好声好气的,跟哄个小孩子似的,“侯爷,朝廷上的事情还不够你操心的?回到府里来,你居然还给我纠结这些事情?”

“就是因为朝廷大事需要操心,夫人的事也要操心,才会觉得分身乏术啊!”元旻舟摸了摸她的脑袋,把梳得好好的发髻瞬间揉乱。

谢风华披头散发地追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两人都提着剑,交起手来。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他二人却越打越激烈,而旁边看着的窦长柯也时不时喝彩几声,一时间,这画面倒是无比和谐美好。

窦长柯看得手痒痒,也想去比划一番,却被元旻冬及时拉住,“你过去干嘛?这个时候去打扰,不是很好吧?”

“好像也是啊……”窦长柯虽然神经大条,可多少也知道不能坏人好事,自己提了把剑,却冲元旻冬刺过去。

元旻冬差点没躲过去,怒道:“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拿剑刺人……”

“来玩玩啊,破冬瓜……”窦长柯的手,很痒很痒。

元旻冬转身就走。

这么冷的天,他才不要拿剑。

“破冬瓜,你大哥大嫂都不怕冷,你怕……哎,你怎么又走回来了?”

“不是比试么?”元旻冬不知道哪里被刺激到了,提起一把剑,毫不客气地冲过去。

窦长柯身形一闪就轻轻巧巧地避开,正欲你来我往地比划一番,却听到前院传来一道禀报声,直让四人停下了动作。

“没意思。”元旻冬铿地将长剑插入剑鞘,看了眼窦长柯,直接往前院走去。

到了前院,才知道是谢风华的诰命批下来了。

谢风华接了旨意,冲元旻舟感激一笑,回头却听元夫人吩咐下人去采买东西。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谢风华一头雾水。

该不是见她又多了一重身份,又为侯府增加了一份危险的因素,这就连忙命人去买些教训人的东西吧?

元旻舟见她脸上划过各种各样的神情,不由得看痴了,等回过神来,才安慰她道:“我觉得,可能母亲是替你感到高兴,这才想要为此庆祝一番。”

谢风华表示不信。

可事实证明,知母莫若子。等元夫人准备好一整桌的菜,招呼着他们入座时,谢风华差点没被吓个半死。

不过,她虽然在元旻舟面前不着调,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能维持着那股气韵的。元夫人看了,越发觉得喜欢,甚至还端起酒杯,多敬了她几杯。

她感觉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连忙在桌子底下拽着元旻舟的衣袖,一脸担忧道:“你说,母亲该不会把我灌醉了,让我吃肥了,然后将我牵去宰了吧?”

“胡说什么呢?”元旻舟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低声道,“母亲是替你高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风华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

高兴?

她都升官了,依照元夫人之前的嘱咐,不是又给侯府带来更多的危险了?怎么可能会替她高兴?

却不想,他俩这副低头私语的模样,落入元夫人的眼中,就变成了浓情蜜意,越看就越满意。她连忙盛了一碗汤,递给谢风华,“我听说你之前受了伤,记得多补补。平常也不要太操劳,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好的。母亲,我知道了。”谢风华闷头喝汤。

元旻舟提着她的后颈,嘱咐道:“你好好喝。这脸都要埋进碗里了。”

瞧见元夫人带笑的目光,谢风华顿时臊得慌,当即捏了捏他的胳膊,气道:“侯爷,你不要这么提我的后颈。”

她堂堂御林军统领,不要面子的啊?

元旻舟扭头喝汤,嘴角却泛起一抹笑容。

元夫人察觉出了他俩不同以往的相处方式,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也放下来,转而看向元旻冬道:“阿冬啊,你看你大哥都成亲了,你也要考虑考虑了。”

元旻冬吓得手中筷子一掉,手忙脚乱道:“母亲,我还小呢,不急的……”

“你可不小了。也该留意留意了。”元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而问窦长柯,“窦家的小子,你一直跟着阿冬,可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

元旻冬猛地看向窦长柯,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很紧张。

窦长柯见状,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还是道:“元夫人,这个……倒是没发现……哈哈……”

“你平常跟他玩得多,也帮他留意下啊……”元夫人努力地想要为小儿子拉皮条。

窦长柯忙不迭点头,“会的会的,我说,二公子,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子,赶明儿我给你去找几个?”

“吃你的饭!少废话!”元旻冬猛地扒下一口饭,许是太急,一口饭堵在胸口,咳得眼泪直流。面对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咳出了几个字,“被饭堵着了……”

真堵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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