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大街的热闹,随着夜色逐渐弥漫开去。
花楼里变故突起,惊了满堂的春色。
谢风华成功刺杀明天誉之后,也丝毫不作停留,与元旻舟一同逃了出去。
身后的杀手不停追上来,他们头也不回,只管往前狂奔。踩树枝,过屋脊,两人都是身手卓群之辈,不仅没能让身后的杀手讨到便宜,还顺带解决了好一些人。
等长影带人追上时,他们就越发轻松起来。
身形起落间,两人很快就寻到了一处阴暗且隐蔽的角落,剥掉外面套着的灰袍,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谢风华随意地抛着那张人皮面具,低声道:“侯爷,我做得不错吧?”
“非常不错!”元旻舟勾唇一笑,拥抱了下她,“差点就赶上我了!”
谢风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鼓鼓道:“夸我一句,就那么难?”
元旻舟弯唇轻笑,牵了她的手,往黑暗深处走去。
他走得很快,步履却从容。身材颀长,大氅随风而动,仿佛两人不是走在黑暗小巷躲避追杀,而是携手红毯接受朝堂封赏,有股难以言喻的仪式感。
黑暗中,谢风华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此时此刻,与他这般携手同行在茫茫黑夜中,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踏实。
当时,为了让扮相更加逼真,她并未穿太多的衣裳。可此刻被他这么牵着,仿佛身上的冷意瞬间被驱散,他掌心的温度迅速透过肌肤,传遍了四肢百骸。
走出那片黑暗后,元旻舟突然顿住脚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的身上,懊恼道:“怪我!现在才想起来,你穿着这么少的衣服!”
谢风华摆摆手,不甚在意,“这种天气,并不碍事。我伤了明天誉,你不高兴?”
“岂会?”元旻舟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牵着她往前走,“我在想,今天发生的事,那位镇国公是否又知道?”
如今,时辰还早,身后追踪的人也已经被长影等人拦住,他们也不急着赶路。
谢风华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本来,双方都不曾有半分交集,行事方面也没有太多忌讳。
就算那位镇国公知道了此事,应该也不会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吧?
可元旻舟却不这么认为,“此次与镇国公见面,本就是打着合作的主意。他若是知道了,十有八九会重新衡量此次合作的条件……”
“那你也不用担心啊……”谢风华笑意盈盈道,“咱们做得如此出色,于情于理都不是会吃亏的那一个。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这倒是实话。
元旻舟发现,她总是能有非常独到的发现。许是受到了这份感染,他整个思绪也豁然开朗,当即握紧了她的手,往目的地走去。
不多时,两人左拐右晃,终于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小院前。
门前有人垂首侍立着,看到他俩走过来,连忙迎上去。
元旻舟打了个手势,却见那人面露喜色,默不作声地将他们引入院子里。
谢风华心下好奇,目光在引路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人,似乎是个哑巴?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很快就来到了一间低矮的屋子前。温黄的光将整间屋子温暖照亮,也照出窗纸上一坐一站的两道影子,其中一个想来便是北冥国的镇国公华云辉了。
房门吱呀打开,元旻舟和谢风华对视了一眼,携手走了进去。
一名年轻男子迎了上来,约摸十二岁上下,头发银白,容貌端正大气,周身萦绕着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谢风华眨了眨眼,在此人身上,看到了沙场的杀伐之气。
年轻男子看到他俩携手而来,一时有些怔愣,神色里透出一丝诧异,却很快就遮掩下去,拱手道:“两位想必就是定远侯与少夫人了吧?”
“正是。”两人齐齐回了礼。
“在下华长青,”年轻男子让开身子,对身边坐着的白发男子道,“父亲,定远侯夫妇到了。”
“来了啊……”华云辉慢慢转身,冲他二人颔首,并指了指桌子对面,道,“冬夜天寒,雪天路滑,二位来此,可是颇费了好一番周折啊!”
元旻舟二人坐了下来,笑道:“能够见国公爷一面,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亦无所惧。”
岂料,华云辉突然笑了起来,“定远侯,你太自谦了。谁不知道,梁朝定远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高居于庙堂之上,便能定国安邦。老夫此生能与这般风采人物相见,才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福气!”
谢风华从旁听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还真是,与有荣焉啊!
眸光流转间,她突然笑吟吟道:“来此之前,我曾经听夫君说过,镇国公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周身气度,就足以让人折服。”
华云辉有些诧异,粗略地打量了下,若有所悟道:“这位,想必就是屈尊扮作佝偻仆人,重伤大皇子的巾帼英雄吧?”
他居然都知道!
许是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谢风华也没怎么惊讶,有些讪讪道:“镇国公谬赞了。您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才是真正让人佩服的。”
华云辉却道:“这世上,能屈能伸者,虽不少,却也不多。老夫看你年纪轻轻,就能屈能伸,不愧是谢风华的亲妹妹。将来必定有一番大成就。”
谢风华连忙谦虚地回了几句,心中却有些得意。
本来,他们可以避开明天誉,悄无声息地来到此处。
可她想了想,既然双方都对上了,倒不如好好地过几招。
所以,她临时跟元旻舟商量好了这个计策,并且以谁都想不到的身份迷惑了明天誉。
一时间,她情绪有些上头,斟酌了下,却问道:“镇国公既然知道,我重伤了贵国的大皇子,可有想过将我缉拿归案呢?”
却不想,华云辉面色不变,只是看向元旻舟,笑道:“定远侯与少夫人还真是般配。”
这没头没尾的话,却让谢风华心中一动,很快就收敛起了别的心思。
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试探都是折辱。
她,似乎做错了!
华云辉又与元旻舟简单提起了其他的事情。绕了许久,才终于绕回了正题,“定远侯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知道老夫的规矩。请问,你这次带来的东西是什么?”
元旻舟不答反问,“本侯记得,当初镇国公提出的条件,便是没有限制的任何条件。不知道可还算数?”
“这是自然。”华云辉顿了顿,许是想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又补充道,“老夫能答应你的事情,自然都是力所能及之事。定远侯既为梁朝栋梁,想必也能懂得老夫的意思吧?”
元旻舟似乎也不意外,当即点头道:“这是自然。镇国公请放心。本侯提出的条件,自然都不是强人所难的。”
得到他的保证,华云辉顿时松了口气,微微颔首道:“还请定远侯不吝赐教。”
谢风华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却见他眸色平静,没有丝毫动作,一时间也急了,突然开口道:“镇国公,可否冒昧问一句,您的头发为何会……”
她指了指,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
见状,元旻舟突然看了她一眼,眸光里隐含一抹欣慰。
而华云辉也不在意,愁容满面道:“这是家族病症。老夫曾经问过太医,却没人有彻底治愈的法子。是以,若是定远侯有什么秘方,还请慷慨以赠。”
他甚至要起身作揖,却被两人同时拦住。
谢风华眸光一转,狡黠笑道:“实不相瞒,我刚才见到镇国公,还以为见到了某位故人。”
本来,元旻舟不说话,已经让华云辉心中焦急。
此刻听到她这么说,他更多的是心不在焉,“元少夫人,莫要开玩笑了。发白之症,估计也就华家子女才会患上。普通人一般都不会有的。你是否记错了?”
“说不定,那还是您府上的呢?”谢风华起了些试探的心思,随之打趣道,“说起来,我认识的那位花姐姐,也是满头白发。可我见她姿容出众,倒是有几分……风骨的。”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着华云辉的神色。
却见华云辉脸色骤变,而华长青更是忍不住问道:“元少夫人,您说的那人,姓甚名谁,长的什么样子?”
谢风华知道,她已经赌对了。
本来,她只是觉得蹊跷,便生起了试探之心。此刻知道结果,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不清楚,在镇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却目睹了那对母子所经历的一切,心情不可谓不沉重。而对上这两双隐带期望的眸子,她想了想,还是道:“我只知道,她是花姐姐,至于长什么样儿嘛……”
她没有说下去,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状,华云辉突然起身,拱起手,就要弯腰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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