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神学尽头是科学

有的人想要利用举办物理学家大会,来提升自己国家的影响力。

有的人却是想要利用当今世界上知名的物理学家的名声,来为自己的国家找找存在感。

自从公元八世纪,丕平献土之后,教皇就在以罗马为中心的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

这个教皇国一直延续到了十九世纪,直到七十年代,意大利王国吞并了罗马,以教皇为首的罗马教廷,退居到梵蒂冈城中,教皇国自此便开始处于一种名存实亡的状态之中。

这种名存实亡的状态,到现在还在持续着。

改变现状则还需要等到1929年,本来抵制宗教的光头,为了利用宗教在国内的声望来稳固统治,和教皇国方面达成了妥协,与枢机主教签订了《拉特兰条约》,罗马教廷最终承认教皇国灭亡,梵蒂冈国也随之成立。

陈慕武虽然不信任何一种宗教,但他早就因为阴差阳错的一件事情,和教皇之间搭上了联系。

那还是在1924年底,陈慕武在瑞典斯德哥尔摩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石破天惊,讲了宇宙不是静态不变,而是不断膨胀,甚至有可能在之前的某一个时间点,整个宇宙全部能凝结到一个点。

陈慕武当时把这个从一个质量无限大、空间无限小的点,膨胀成为整个宇宙的过程,称作是“盘古过程”。

如果是在中世纪,教皇的威望和实力可以在欧洲有一战之力的情况下。

陈慕武的这种行为,百分之百会被当做是异教徒。

还说什么盘古用一把大斧子在鸡蛋内部将其劈开,轻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谁是盘古?

创造这个世界,这个地球,还有整个宇宙的,明明是上帝好不好?

《圣经》里面的第一句话,不早就说明了这件事吗?

“起初,上帝创造天地。

“奇点是空虚混沌,一切物理定律都还不适用。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速设定为299,792,458m/s,并让之永恒不变,也不会因为参照系的改变而改变。

“上帝称波长范围在0.77到0.39微米之间的光为‘可见’,称这个区间以外的光为‘不可见’。

“有可见的,有不可见的,有光明,有黑暗,这是头一日。”

居然敢说天地不是上帝而是盘古创造的,陈慕武这种明目张胆的异教徒行为,要么就乖乖地来到教皇国接受审判,并最终被倒吊着烧死在鲜花广场,要么就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最终会导致十字军厉兵秣马,再来一次北征斯德哥尔摩。

但是,现在偏安罗马城中一隅的教皇国,早就已经是名存实亡。

教皇和他的手下的那些各种主教们,每天都在胆战心惊,生怕意大利王国内新上任的那个做人做事不留情面的光头总理,什么时候一个不开心,就把教皇国手中这最后一块土地,梵蒂冈城也给抢走吞并,彻底让教皇变成一个被架空的花瓶。

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敢再大小声,即使陈慕武发表了那么异教徒的言论,教皇国罗马方面当初给出来的声明也不过是,希望邀请剑桥大学的陈博士和美国的哈勃博士有机会的话一起到罗马来,和教廷的相关神学人士一起探讨一下,宇宙的起源究竟是什么。

从1924年底,到现在的1926年底,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将近两年。

卡皮察自作主张,替陈慕武答应了去意大利科莫湖参加这次纪念伏打逝世一百周年的物理学家大会。

意大利方面也很及时地把已经答应参加这次会议的物理学家的人名名单,公布到了报纸上。

教皇国的人也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还从名单上看到了陈慕武的名字。

于是一个人传达给另一个人,从下级再汇报给上级。

两年前的陈慕武只是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家获得者,罗马教廷为了蹭他获奖的热度,才在报纸上做出来了那个邀请。

当时陈慕武隔空给出来的回应是,有机会再说。

不行啊?那算了。行吧,其实也没有很想邀请你来,笑死。要不是因为侥幸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放在平时,也看不上你的,你挺一般的。哈哈哈哈哈搞笑死了,你真的很装。

既然热脸贴了冷屁股,那也没必要再自讨没趣。

邀请陈慕武到罗马来参观访问这件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两年的时间过去,陈慕武这个年轻后生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一分,反而还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来越高。

教廷方面很是后悔,看来他们之前错过了一个能为教皇国吸引到全世界注意力的大机会。

必须要让教皇国时时刻刻都处在全世界教民的视线之中,才能有一线希望,能让梵蒂冈这最后一块土地,逃脱被意大利王国吞并的厄运。

幸好,事情还有转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在陈慕武马上就要受邀来到意大利,虽然去的地方不是罗马,而是科莫,但从科莫来罗马又不远。

而且这次说什么,也必须一定要把陈慕武给邀请到罗马来。

所以他们才从罗马的教皇国,给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拍了一封电报。

只可惜高贵的教皇庇护十一世,还是未能放下他的矜持。

这封发给陈慕武的邀请电报,是以一位紫衣主教的口吻撰写的。

紫衣主教,正式的官方名称其实是总主教,只是因为平常穿着的袍子的颜色是紫色,所以才得到这个名字。

总主教的地位,比起穿着红衣的枢机主教还要低一等,排在教皇国神职人员地位当中的第三等。

这位总主教在电报中写到,教皇陛下虽然是全世界天主教和基督教的领袖,但他同样对当今世界科学的最新发展很感兴趣。

教皇陛下委托自己向陈慕武传达了谕旨,邀请陈慕武在明年春天科莫湖的那场物理学家大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南下罗马,和教皇陛下见上一面,聊一聊宇宙是如何起源与发展。

陈慕武从没有想过,自己站在三一学院门口,就从卡车上搬个行李的功夫,居然能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先是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第五个学生究竟是谁,被卡皮察提醒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几年前结的一个善缘,后来成为英国人的印度裔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钱德拉塞卡。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卡皮察又和他说,已经先斩后奏地替他同意了明年在意大利科莫举办的物理学家大会的邀请。

处理完了这么多事情,陈慕武终于打算要弯腰把地上码放着的行李往学院里面搬,结果就又来了邮递员,送来了这样一封邀请他去罗马的电报。

说实话,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听卡皮察简单讲述了意大利科莫会议的来龙去脉,陈慕武还没想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是不是应该撤回自己答应参会的这个消息。

结果现在除了科莫之外,他又接到了来自罗马的邀请。

有关罗马,启蒙运动三杰之首的伏尔泰——他同时也是牛顿的迷弟,曾经有过这样一段锐评:

“当我们估计着,倘若牛顿、洛克、克拉尔克和莱布尼茨,是在法国,就要被迫害;在罗马,就要被拘禁;在里斯本,可能被烧死。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人类的理性呢?”

牛顿和莱布尼茨这两位自然不许多言,他话语中提到了的洛克和克拉尔克,也是和牛、莱两人同时期的英国哲学家。

作为一个法国人,伏尔泰开法国的地图炮无可厚非。

但是他在开法国的同时,却还要拉上教皇手下的罗马,还有葡萄牙的里斯本。

这是因为伏尔泰对宗教持激烈的反对态度,所以他猛烈抨击罗马不奇怪,话语中所说的在罗马会被拘禁,也是以伽利略和布鲁诺被罗马的宗教裁判所拘禁和审判这些例子而做出的引申。

但为什么又偏偏提到了里斯本?

事件的起源,是1755年的一场大地震。

1755年11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万圣节。

早上九点四十分,天主教的忠实信徒们,正在里斯本的教堂中庆祝着这个节日。

结果就在此时,在里斯本西边的大西洋海底,发生了里氏8.9级的强烈地震,瞬间就掩埋了无数里斯本市民。

地震不但引发了海啸,还引发了整整烧了五天五夜的大火。

这一系列的天灾人祸,让里斯本市的人口,直接减员了四分之一。

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让启蒙运动的先驱们更加怀疑上帝的存在。

都说神爱世人,可为什么还要在如此一个宗教节日中,降下如此惨烈的神罚呢?

伏尔泰所说去里斯本可能会被烧死,正是联想到了地震之后的那一场大火。

距离伏尔泰那个年代,也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教皇手中的权力今非昔比。

别说陈慕武说宇宙是盘古开天辟地而创造出来的,就算是陈慕武现在到了罗马之后,重复伏尔泰当初的言论,直接指着教皇的鼻子骂他是“两脚禽兽”,骂围绕在庇护十一世周围的那些穿朱紫戴高帽的教士们是“文明恶棍”,骂天主教是“一切狡猾的人布置的一个最可耻的骗人罗网”,教皇国也不可能再把已经改名为至圣圣部的宗教裁判所重新改回到原来的名字,来一个三堂会审陈慕武。

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被别人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只要意大利别让教皇国亡国,把教皇像中囯皇上那样赶出圣保罗大教堂,甚至像沙皇那样被枪毙,则怎么都好说。

关键是一定要把陈慕武请到罗马来,利用他在科学上的声望,来一场充满话题性科学和神学的碰撞来吸引眼球,从而让全世界的新闻读者,都借机注意到这个蜷缩在罗马城内一角的奄奄一息的教皇国。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没想到,神学的尽头,居然还是科学。

“我记得,你好像没什么宗教信仰吧?”

看完电报上内容的陈慕武,正在凝眉思索的时候,卡皮察冷不丁狐疑地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

“那罗马的那个吉祥物,给你拍电报有什么事情?”

“他们想邀请我,在科莫开完会之后,直接去罗马那边,觐见一下教皇,和他聊一聊物理,聊一聊宇宙的起源。”

“陈博士,我看他们多半是想利用您在物理学上的声望,给自己撑撑场子。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再三考虑一下。”

旁观者清,奥本海默给出来自己的看法,让一直不知道罗马教廷那边为什么突然掺上一脚的陈慕武,渐渐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唉,再说吧,反正我连科莫都不一定愿意去,更别说去什么罗马了。算了算了,先把行李搬回去再说。”

对诸多事情的处理,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卡皮察兴高采烈地抱着奥本海默送给他的两瓶中囯白酒,第一个冲进了三一学院里。

兢兢业业的陈慕武,在结束了一段耗费了将近三个月的长途旅行之后,并没有于三一学院当中休整太久。

回到剑桥大学的第二天,他就又重新投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工作之中。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到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向他们询问粒子加速器的进展情况,为什么他离开这么久之后,才堪堪得以最终竣工。

了解到事情并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只是因为工厂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之后,陈慕武这才放心。

于是他又告诉他们两个,赶快去制作锂箔来当做质子轰击实验的靶金属,这个东西实在是拖了太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临了,陈慕武又和赵忠尧聊了几句,向他询问了三个新中囯同胞来到剑桥大学之后的情况。

他的那几封交给吴大猷、陈省身和王淦昌的亲笔信,收信人就是赵和施两人,让他们多帮忙疏通,遇到难题就去请卡皮察出面。

毕竟如果陈慕武不在剑桥大学,那卡皮察就是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

卡皮察是陈慕武的好朋友,施汝为有正在给卡皮察当助手,跟着他一起搞磁学研究。

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情于理,陈慕武的这个忙,卡皮察都肯定会帮。

处理完了粒子加速器这边的事情,陈慕武又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虽然他几个月不在,可是他的办公室中仍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霸占了他办公室的几只喜鹊,不用猜就知道,依然还是那几个人。

虽然量子力学讲义早就已经付梓印刷,但是当初的那几个讲义的编写员,却仍然把陈慕武的这间办公室当做是他们的编辑部。

狄拉克是剑桥大学的老师,他在这里还说的过去。

但是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从各自的单位来到剑桥大学都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这两个人看上去依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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