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歌没有想到君度最近并未住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外面住着酒店,不过酒店也无所谓吧,她想和君度待在一起,哪怕是在街道上流浪,又或者是住在逼仄潮湿的地下室里也没有问题。
换句话说,玛歌喜欢君度,她心里十分清楚,正是因为这名为“喜欢”的情感逼着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仿佛是被人蒙住了双眼,仅仅是靠着从针织物的缝隙中穿透出来的阳光向着光明的方向前进——玛歌能够隐约的看到,那个沐浴在光明里的男人的身影,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她也可以认得清清楚楚。
然后想着那个身影坚定不移地迈出步子。
“浴室好大。”围着浴巾的玛歌从浴室里走出来,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君度的身上,他背对着玛歌,望着落地窗外面的深夜东京,嘴上还衔着一根已经燃烧一半的香烟。
“比你家里的浴室还要大吗?”
“嗯,比我家里的浴室大不少。”玛歌开始用吹风机吹干自己的头发,君度回过头去,观赏了一会儿玛歌的背影,她端坐在床边,完美的身段还是可以一览无余,雪白的香肩上还沾着水珠,诱人十足。
讲老实话,君度是知道玛歌对自己的感情的,严格来讲呢,君度对玛歌也有一些超出同僚的情感,或许还达不到喜爱的程度,但是肯定早已越过了普通的友情。现在,玛歌已经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君度当然也想好好地品尝一下她。因为一个女孩子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再去拒绝她就太过分了。
但是,君度也有着一些顾虑。
“——wearealone.”
这是比特酒原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单词,但是君度却十分受用。
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行走在见不得光的暗处的短命鬼,说到底,他们都是孤独的。孤独是残酷的,却也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道理很简单,一旦有了挂念就等同于有了弱点——在此之前,君度从没动过心,因为这会让他产生弱点,从而被敌人所利用。
那样可就糟糕了。
等君度回过神来,吹风机的噪音已经停下了。室内很安静,君度甚至能听到通风扇转动发出的声响。他把指尖的香烟戳进烟灰缸里狠狠捻灭,转过身去。玛歌已经缩进被子里了,她靠在床头,翻看着手机,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富泽达二的尸体......”玛歌抿了一下嘴唇,新闻里写的内容让她深感不安,“富泽达二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现在警方已经到了现场——君度,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君度坐到另一张床的边缘,背对着玛歌回应道,“你存在的痕迹全部都清理干净了,现场也已经伪装成富泽达二脚滑撞在茶几的边缘因而丧命的样子。搜查一课的那些个废物警察不会查出什么的,就算有人发现了问题,他们也没有继续查下去的线索,毕竟酒店的监控录像也已经被破坏掉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起案子最终会以意外结案。”
“那......富泽达二的死,会不会影响到组织?”
“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我会回答‘可能会’。富泽达二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他是即将执掌富泽财团的未来话事人,他的父亲不会接受警方‘意外’的结论的,恐怕会继续派人调查吧。”君度沉吟了片刻,接着补充到,“不过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没有线索继续查下去。安心,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的。”
“那就好......”玛歌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垂了下来。
放下手机,她扭头望向君度的背影。
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
现下唯一挡在她和君度面前的是一条棉被,轻轻一拽就会脱落,仿佛蝉的蛹,脆弱无比。她是知道的,而他也是知道的,彼此心知肚明,却怎么也不肯戳破最后的那一层薄薄的塑料膜。
他在想什么?他难道没有任何的感觉吗?难不成他喜欢男人?因为他是从伦敦学成归来的,所以这种概率还是有的。但是她不相信,也不肯相信,哪怕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是同性恋,她也不会相信。
当然,如果他说他男女皆可,那她也就可以容忍他不正常的那一面。
——我在想什么呢?
现在是冬天,外面没有下雪,但是风很大。或许这栋楼马上就要被吹倒了,砸穿地面直抵下面的地铁。车厢是生活,铁轨是我们。钢筋水泥柱砸断了铁轨,车厢弹上了地面。然后呢?变成天上的飞机?一头撞上喜马拉雅山?粉碎的零件像是下雪一样飘到东京,这样一来,晴朗的天气就会改变。
君度就像是指向我的枪口,毫无意外地对着我的心脏射出子弹,子弹穿透我的心房,从背后长出藤蔓,狂野生长的藤蔓开满了鲜艳的鲜花,那是血的颜色。而我倒在地上,望着他,他被我的藤蔓穿透身体,依旧站在那里,弹壳掉落在地,将白雪化为灰烬。他笑了,嘴里说着脏话,只是风声掩盖了他的话语,我什么也没听到。
最后一刻,他剥离了藤蔓,透过他胸口上的洞,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我们能够携手站在一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世界。多少有些可惜,我想。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却只剩下短短几秒。
他跪在我的身边,咕囔了些什么。
kiss?
好啊。
他附身下来,轨道终于严丝合缝的对接。
我好像大胆地启动了列车,闯进了他的轨道里,这让他有些惊讶。
顷刻间,我变老了,和他一起,化为白骨,但依旧彼此相拥。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
嗤、我究竟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良久,玛歌才终于丢掉自己脑袋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仿佛是把多米诺骨牌全部推倒重来。
好,就这样回复他吧。
“——君度,要睡觉吗?”
“你睡吧,我还有些事情。”
失败。
玛歌心想。
但是她很高兴。
如果说君度现在扑上来,反而会让玛歌觉得她看错了人。
“晚安。”
“晚安。”
玛歌缩进了棉被里,将自己通红的脸埋进枕头里。
果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无药可救地,喜欢着这个曾经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