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音在门口的栅栏前站了很久,难过地捂着嘴哭了出来。
明明眼前茫茫一片都是雨雾,妈妈和豆豆肯定都已经到家。她却不想离去。
去年她去英国进修,离开了豆豆一年,回来之后就感觉到了不同。听说那段时间,豆豆总是吵着要妈妈,老是坐在门口等妈妈回。
所以,现在豆豆这么怕妈妈的离开,恐怕是担心妈妈再也不回来,或者是要很久很久不会回来。
想到这些,她的心很痛很痛。作为一个年轻的知识女性,无论是传统的弗洛伊德还是现代的幼儿心理学,她都知道孩子的童年有多重要,对未来影响有多大。可是,为了事业上的进步,为了评上副教授必须要有的海外学习经历,她又不得不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郑慈航站在了她的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路灯的光,在面前形成了一道暗影,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走吧,郝音,很冷。听说一会有雨夹雪。”
“嗯。”
郝音正要去保卫处拉箱子,却见郑慈航已经拖在手里。
“箱子我来。走吧。”
郑慈航和郝音一人各打一把伞,默默地走到车边。
“郝音,你坐副驾驶座。我来开。”
郑慈航巧妙地把后门拉开,把箱子直接平铺到座位上。这下郝音就不能坐后面了。
“好。”郝音低低地答了一句,没有反驳,有些木然地坐上副驾驶。
郑慈航也钻进车子坐下,沉默了一小会,略带着笑意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找个酒店吧。我累了。”郝音左手插进发间捋了下额边的碎发,扶着腮帮子,一脸的疲惫和悲伤。
“要不去吃点东西!治疗非冠病毒最重要的就是依靠人的抵抗力。你这样子可是不行。我们去吃火锅!我知道这会有哪家开着店。”
正好郝音手机来了电话,也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郑慈航就当郝音默认了。因为他也好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晚上十一点,都忙得没有来得及吃任何东西。这样下去也是扛不住的。
这个时间点,加上雨雪天气,到处的饭馆早就已经关门了。但他们要去的这家连锁火锅店“非常爱火锅”是他大姐开的。今晚纯粹就是为了他和郝音而营业。此时春节没有回家的三名店员应该正在准备各种食材,等着他们过去。
不知道大姐会不会八卦地亲自前往。
“喂,亲爱的,你在哪里呀?”电话里的女生活泼妖娆。
“在,在外面。”郝音听到唐宋的声音,一下子打起精神,瞟了郑慈航一眼。意思是警告他不要发出声音。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唐宋刚刚活泼劲一下子消失全无,满是担心和焦虑,“你在哪里?一切都好吗?你和豆豆还有叔叔阿姨都好吗?”
“嗯,还好。”
“什么叫还好?急死我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什么还好的?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唐宋看看边上忙碌着的小伙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嗯,我没事,就是忙了一天有点累。你呢,还好吗?在哪个国家?武汉这封城了,各国都禁飞了航班。你什么打算?”
刚刚在楼下时,郝音简单刷了下新闻,很多武汉人因为各国停飞暂时回不了国内,不免很担心这个没心没肺的闺蜜。
但好像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你啊,操心的命。都宅在家里还搞那么累干嘛?我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我跟你说,这边真是太美了。
对了,还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晚上我去酒吧闲逛碰到了这里的一波中国留学生一起过除夕。好像主要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学生,还有从米兰、罗马过来玩的留学生。
其中有个人是他们这边的学联主席叫汪真,提议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买口罩给武汉邮回来。说做就做!我们这会在他们的一个工作室,正在给口罩上画上IloveChina,为中国加油呢!”
唐宋听说郝音一切安好,心情一下子明媚如三月艳阳天。她就喜欢跟年轻人呆在一起,尤其是做这些公益性的活动。充满了活力和梦想,完全不似她的同龄人那样暮气沉沉,为生活忧心忡忡,整天柴米油盐的。
“你知道不知道怎么联系医院?我看到那个谁所在的医院也被列入第一批救治医院名单了,还是接收病人比较多的医院。你看要不要帮忙联系一下?”
“这个......好!我看微博上也有官方的联系方式。你们要不直接联系吧。可能有专业的人负责联系口罩和医疗物资的。钟志文那边估计也是不懂的。”
“好,那我们先联系看看。不行的话,我再找你。对了,我们还开了一个叫‘意向中国’的油管账号。大家想通过多种形式进行抗疫募捐,与祖国共度难关。跟你说还有好多热心的老外参加~
我们今晚就准备先录一期《我爱我的祖国》大合唱。到时候也会把视频发到微博上,你要记得去围观点赞!”
唐宋又是噼里啪啦地说得飞快,隔着电话都能感到她的快乐和兴奋。她就是一个这样快活的人儿。觉得什么都很有意思!
“那真是太棒了,唐宋。你好厉害!”郝音原本低落的心情被唐宋的快乐所感染,擦了擦眼泪,说话也变得俏皮起来。
跟谁做朋友真的差别太大了。和正能量、积极乐观的朋友在一起,你也会不自觉地快乐起来。
“郝音,这就对了嘛!生活就是要high起来。你刚刚暮气沉沉的样子吓死我了。记得啊!你是单身女人,你是自由的!你要寻找自我,要过得快活!听见没有?”
唐宋说得眉飞色舞,气吞山河,真诚、性感又帅气。烈焰红唇,大平眉,短发齐耳,带着两个镶嵌着彩色琉璃的大圈圈耳环。米色的针织吊带衫外面套着一件浅卡其色呢子外套,底下深卡其色哈伦裤。英伦风里却又带着强烈的潮范和个人风格。
把边上好几个正忙着各种清理、分类和打包的年轻男孩子们眼都看直了,面红心跳。彼此发现,还红着脸呵呵一笑。他们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更是艺术类全球前三位的名校。他们哪里没有见过美人?
关键眼前不仅仅是个美人,还是个有趣的人儿!这就很特别了。
这里面就有两个人特别地心动了。一个是汪真,一个是名叫Federico,起了个中文名叫费德可的意大利人,美术学院的一名雕塑老师,一个中国迷。
“知道了,唐大小姐!我代表武汉人民感谢你!”郝音也跟着贫了句。
“成,成,成,你脸大可以代表,我脸长得小,只够代表我自己表示不客气!”
“哈哈哈~~~”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
郝音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是啊,不管怎样,生活都要继续!都要像唐宋那样积极地去看待,去应对。
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个老外的声音,”Song,wouldyoupleasecomeoverHowtospellWuhan(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武汉怎么写?)“
就听到唐宋似乎扭头答了句“Waitforamoment(等我一会儿).”
然后又转回郝音这边,“亲爱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很想你和我的宝贝干女儿。你要加油哦!对了,正事忘了,你这会不在家,在哪里?快说!”
“好啦,好啦,好奇害死猫。八卦的女人。快去吧!有帅哥召唤,还不快去?!”
“那好吧。我先挂电话了。你等着我们的匠心口罩上新闻吧!我跟你说,这帮搞艺术的人太有才了。口罩画得好看的飞起。戴着走出去绝对一道靓丽风景。”
听到电话里“啵”了一下,对方就挂了线。
放下电话,郝音满满的笑容。真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呃,我想成为召唤你的帅哥,或者被你召唤。”郑慈航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脸宠溺地看着郝音。
说出后面一句,郑慈航也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但为何,就想就喜欢为这个女人不要脸呢?!
其实,车子停下来已经有一会了。而郑慈航就这么一直饶有趣味地看郝音讲电话。
郝音的脸一下子通红,红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