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伸出给他看,“刚才伞破了,后背上都是这样的伤。”
他左右看看,最后目光锁定在一棵老树上,走过去摘下枝叶覆在伤口上,嘴里喃喃念着,片刻后说:“好了。”
叶子还在手背上,她并没感受到异样,而是奇怪道:“这样就行了么?你做了什么?”
“掀开看看就知道了。”
吹走叶子,手背上那一大块伤疤已经好了,只是有些淡淡的伤痕。摸了摸,不痛了,伤痕也是真的存在。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好好藏在伞里,只能帮你掩藏伤口,伤痕去不掉。”
她感慨一声继续跟着前行的他,最后来到一家山野小店时,看到他进到客栈里,虽然迟疑也跟着进去。
对于大白天打伞的女子,大家纷纷驻足观看,明明外面早已停雨,可她还小心翼翼地不敢收伞。
他回身看到,便说:“这里无需打伞。”
她抬头一看,现已站在屋檐下,看了眼灰蒙蒙的苍天,最后不放心地收伞。
她的脸色过于苍白,老板娘不由得多嘴关心,“小姑娘啊,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馆看看啊?”
她慌忙摇头,看向身边的大和尚,说:“从小就这样。”
三缘将牌子给她,独自上楼。
她在后面喊着:“大和尚你哪来的银子住客栈?”
他定了定,立在楼梯口,“你要在下面待到什么时候?”冷冷清清的一句,视线往她身上落了落转身上楼。
她提着伞跟在后面,生怕他会走掉。急匆匆上去正好撞到一个除妖师。
年纪轻轻没什么见识,慌忙道歉又紧跟其上。全然不知后面一道幽深冰寒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
一上来三缘就没了影子,左看右看之下,有些泄气,看着手中牌子去了一个角落房间。
一开门就躺着棉被上,许久没好好像人一样正常吃喝休息。没多久眼皮子发酸很快睡着了。
最后醒来的感受不太好,双手双脚被人捆住,直挺挺躺在床榻上,旁边桌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太熟悉了,不就是今天撞上的那个。
她有些慌,立马叫道:“喂,你是什么人?这是做什么?”
这个人穿着简单的衣袍,普普通通的书生模样,悠闲地喝茶等着她醒,此刻被这样一问,轻飘飘道:“说吧,谁给你的法子出来的?”
这句话不就明摆着问她是怎么从地府里出来的意思嘛,她不会听不明白。于是暗道不好,可能碰上高手了,缓缓语气慢慢道:“你在说什么,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他把杯子一放,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家客栈,为什么不能进?”
敢情他是老板娘的儿子。虽然这话听着没错,可是这房间已经出售给她住了啊。
她叫道:“有病吧你?”
男人站起来终于来到她身边,“你跟在那和尚身边做什么?”
“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好好说话。”
“你先把我放开。”
他沉默一瞬,蹲下身慢悠悠解开绳索,不紧不慢道:“谅你也不敢跑。”
她的确是不敢跑,但是可以想法子叫人啊。
刚打定这个主意,他说:“别瞎叫,我问你跟在那个和尚后面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她警惕地说着,由于解开了绳索,她行动自如地走了两圈想出去,后面人这样说:“敢开这个门打断你手脚。”
她浑身一哆嗦,慢慢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有些烦躁,“你到底要干嘛?”
他忽然近身,气势有些冷峻,严肃问着:“你应该是死了很久的鬼吧,那个和尚把你留在身边做什么?你们又要做什么坏事了?”
“坏事?”她不明白,再问一次,“什么坏事,你搞清楚诶,他是和尚,只会行善积德。误会他了吧?”
他忽然噗呲一笑,“真不知道说你单纯还是蠢好。喂,我问你,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对方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想想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坦诚回答,于是瞎扯,“两三年了吧,怎么了?”
他忽然念咒,她的鼻子就长了,说:“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哟。”
眼见鼻子越来越长,大概有一个萝卜这么长的时候,她就实在受不了了,骂着:“喂,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找他,你干脆问他好了,你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刚说完鼻子又长了。
“那个和尚是不是在昭和寺的?”
“不知道。”鼻子又长了。
“你们两个今天出来的目标又是在哪里?”
“不知道你在说些啥。”这次鼻子没变。
“附近的妖怪可是你们杀的?”
“不知道。”鼻子又长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看着自己鼻子又长了,气急败坏道:“喂,有没有搞错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我的咒术是不会出错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想?”这句说完,鼻子又长了一个萝卜的长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鼻子变成了两根萝卜。
“喂,你能不能把你的咒术收起来呀?我这样子真的很难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那你得答应我说实话,不要浪费我时间。”
“行吧行吧。”
这个人说话算数,打了一个响指,鼻子果然缩回去了。
“问吧。”她不太高兴的坐在凳子上。
“你跟着那和尚做什么?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坏鬼。”
“没有啊,我就是坏鬼。”
“再不好好说话,又要受惩罚了。”
“行吧行吧。”
“你们杀掉这些妖怪做什么?”
“没杀妖怪。”此话刚出口,脑海中就闪现出今日他捏死鸟的画面。她愣了愣,继续说:“我只是孤魂幽鬼一个,在路上碰见了他希望他能够超度我而已,所以你在这里跟我耗功夫完全是浪费大家时间。”
他越听越想笑,“那和尚可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放屁吧你。”
这话实在太粗鲁,刚说完就后悔,赶紧收住嘴巴看他,对方丝毫不在乎,说:“今天算你运气差,碰上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她警惕的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扛着她东奔西走,然后耳边吹过的一阵阵风把她的脸刮得生疼。睁开眼睛一看已经天黑了。此时此刻她正被白天的男子扛在肩上。
醒过神来立马大叫:“喂,你做什么呀?你扛着我干什么?”
男的行色匆匆,脚步加快了,有些紧张。
她十分痛苦的跟着他走走停停,接着在一个树林间落下脚步。最后终于放下来了。
刚刚站定,就听到满树林的鸟儿倏忽一下全部飞起来。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个变态。”她扶着一棵大树缓着呼吸。
他冷酷道:“早就盯着这个大和尚很久了。”眼神往她身上一落,“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等我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
一句脏话正要说出口,空气中刮了一阵风,她忽然感觉这气氛不太对。
这个男人已经抽出一把宝剑,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在一片漆黑,茂密的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淡定从容。他的衣袂随着风儿轻轻摆动,琉璃佛珠一颗一颗的在他手中拨过。眉目冷峻,单手行礼,“陈施主跟了我这么久实在是难为你了。这些事跟她没有关系,放了吧。”
“大和尚我总算是把你给引出来了。”他顿了顿,纠正道:“啊,不对,你这只妖怪,不管你藏的多深我都能认出你。”
“妖……妖怪?”她不可置信地站在树下看着眼前的两人,怀疑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三缘的眼睛在黑夜中看不清,就一张侧脸现出光洁的美感,说话时语气也是慢条斯理的,他说:“我并没有藏,这些是你我的恩怨,不必牵扯到她,我们找个地方再算账吧。”
“她一定很重要吧。只有她才能够把你引出来是不是?”
“呃……这话说的……”她在一旁默默抗议。
始终看不清三缘面部表情,不过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说:“陈施主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子叫什么名字,但从三缘话中知道他姓陈。
“我管你误不误会,今天我们好好把帐算一算。”这个男的刚说完话就开始动手了。
当然,三缘一直神色淡定,即使对方先出手攻击,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眼见着对方就要刺过来时,他只轻轻闪动,身影就消失在空气中。
但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他会躲在什么方向,又朝着空气砍了两刀。接着三缘出现了。又闪现到其他地方,男子又跟着攻击。如此反反复复几个回合下来,三缘一直都在防守。
她是越看越看不明白,到后面三缘竟然出手了,仅仅单单几招就把对方打败。在对方要投降时,她轻轻地踩到了枝叶,发出的响声让男子意识到还有她的存在可以威胁。
于是立马来到她身边,剑已经抵住她的心口,得意威胁着,“看到了吧?你再进一步,她可就魂飞魄散了。”
三缘站在远处,不紧不慢乱条斯理的说:“施主,请便。”
男子急了,“刚才你可是舍不得她的。”
三缘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施主,您要杀就杀吧。请求留情的话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也懒得再说。走个流程就行。心经超度什么的我都会,可以现场来一遍。”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要把我扯上?”她迫不及待的骂出口。
男子说:“你不要以为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能骗住我。当初她死的时候你可是发了疯一样的。”
这句话刚说出口三缘神色就变了,眼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表情也冷了三分,手中的佛珠停了停,最后慢悠悠地说:“善哉善哉,好歹人命一条。既然施主怎么说都不听劝,那就随便吧。”他说完这句话,彬彬有礼的单手行礼,然后转身走了。
这下可把她震惊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就这样被人抛弃了。立马大叫:“喂,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三缘不仅一言不发,而且身影还消失在树林中。
也许是气到顶点,她一把推开对方的剑,干脆豁出去了,说:“要让我灰飞烟灭就痛快点!”说着就把脑袋伸出去。
对方也没想到三缘会来这一招,他都已经死去的鬼根本不感兴趣,收回自己武器,说:“谁稀罕你这一条鬼命,死都死了干嘛还灰飞烟灭。”
她有些失落,向前走了几步,想继续探寻三缘的身影,结果对方无情揭穿真相,“人早走了,影儿都没了。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她回过身,对方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面前,丝毫没有刚才剑拔弩张的嚣张态度。
“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现在跟我说话什么态度?”
“难道你还要我把你扛回去?”他这样来了一句,让她马上想到刚才在背上硌得要吐的痛苦滋味,瘪瘪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他没有回复,而是整理衣襟,拍拍灰尘,无所谓道:“早就跟你说了碰上我算你倒霉。”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什么妖怪,什么算账,怎么一回事啊?”
对方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你知道现在月亮在哪里吗?”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到处都是乌云,月亮已经被遮挡住了,回:“盖住了。”
“月亮都知道盖被子睡觉了,你还不知道回去?”对方就像个夫子警告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啊,真是个神经病。”她低低骂了一声。
这个男的根本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独自一人走了,她也不认识路,干脆也跟着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