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杀你的人,名为甲午。”
征筝反复咀嚼这句话,感觉颇有些耳熟。
“你是为了复仇而来?”
“我没有那种无用的情绪,也懒得做这种无聊的事,”甲午懒散地说道,“但是你杀了我三名手下,的确给我带来了许多麻烦。”
“那便无需多言。”征筝从背后拔出铁骨,离鞘而出,几粒飞舞的砂石刮蹭而过,他耳中聆听,心中洞明。
才五斗在出发前曾提出为他的刀“渡灵”,他没有答应。他认为老爷并未明言将宝刀赠与他,那么是否渡让它的灵性,总该征求他的意见才好。
于是他一直将两把刀都背在身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征筝深知战局中须抢占先机之理,而此时空气稍稍沉寂,他只等一瞬,等待下一次风起。
大风来了,征筝持刀冲向甲午,一刀劈下,却感觉像是砍在了极硬之木上,对方的剑极具韧性,震得他手臂发麻。
一击不中,便接着攻击,可接连几招都被甲午挡下,甚是轻松写意。对方作势反击,他当即退后几步,勉强躲过。
双臂都在发颤,征筝没有向双手看去,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虎口正在流血。一滴,两滴……
“呵,只有这种程度吗?”甲午仍是那样懒洋洋地说道,没有丝毫波澜,“那你的项上人头,我就不客气了。”
两尺长的短剑微动,征筝仿佛看到了它的锋芒。
甲午的剑不同一般的剑,用的不是凡铁,而是东海某种墨金。传说远古有神木,韧性极强,时人称其为“降龙木”。星河流转,沧海桑田,其死木在地下融入多种金属,亿万年后,“墨金”出土,再次震惊了世人。
摘星阁的《甲午剑决》出招迅疾而势猛,一剑袭来,如一骑绝尘,征筝全力挡下。而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剑招,不似《庚子》般繁密,但招招强势,如万马奔冲,力道十足。
甲午,取午时极盛之火,燃至刚至韧之木。征筝感觉到一根根燃烧着的削尖了头的巨木向他刺来。铁骨不甘示弱,每一次全力抵挡,都能遏制大部分的势头,减弱许多威力。
然而天堑终究是天堑,征筝拼尽全力或许可以阻挡一重天的大武师不少时间,但甲午是五重天,这是无能为力之事。
甲午的剑很快就对征筝造成了伤害,并且伤害越来越大。他虽然挡下了十多招,但也早已遍体鳞伤,并且随着时间迅速流失,伤势愈发加重……
风停了,征筝向后倒去,恍惚间看到了头顶的烈日晴空。
……
大同城内,漠上轻烟,子雅离迎来了一只海东青,这是她的信使。她的耳目传来消息:大同以西二百里的某地发生了激烈战斗,但由于他实力过低,不敢近前细查。
赵风和在她的身下问道:“怎么了?”
“星河他们有消息了,不过——似乎中了埋伏。”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糟了,那得赶快过去支援。”他急忙起身。
“好,那我叫上几个好手。”阿离也从他的腰身上跳下,赶忙穿好衣服。
于是二人带上了两名大武师,轻装快马,向城外奔去。
出了西城门,赵风和看向茫茫大漠,眉头紧皱。眼前风向变幻莫测,沙尘纷繁碍眼,为了保证最短时间内支援姜星河,他只能耗费一些真气将行进途中的风沙全部挡开。
阿离在这些天已经告诉了他姜星河的真实身份,起初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现在想起这个稚嫩少年,他就觉得缘分妙不可言。怪不得当时的那把刀如此眼熟,怪不得他眉宇间有英雄气,不卑不亢,颇似故人风骨。
才刚行几里地,赵风和突然发觉不太对劲,忙呼众人勒马。仿佛约好一般,就在下一秒,一支羽箭自身后应声飞来。赵风和迅速将头一偏,但仍比不过冷箭之迅疾。只见整个箭身都没入了众人前方不远处的沙中,只剩一小段箭羽还卡在沙地表层,而他的脸颊上则留下了一道如羽箭般细长的血痕。
赵风和转过头向身后望去,微眯起眼,似乎想要望穿这漫天沙幕。
“该有十几里远,三丈高。”——这是他的估计。具体位置或许就在大同城的城墙上。
若非他反应迅速,这一箭或许真能射穿他的头颅。而能无视这鬼沙尘天,于十余里外取敌首级的人,这天底下可没有几个。
他走上前将羽箭从沙地中拔出,仔细端详一番,发现箭杆上紧贴箭羽处刻了个小字——“别”,而靠近箭镞的一端同样刻了个小字——“哲”。
赵风和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此时此刻,大同城的西城墙之上,几只乌鸦盘旋,钦文礼挽弓,即将射出第二箭,而他脸上表情怪异,正咧着嘴,像是在无声地笑。
箭离弦而发,一路刺破空气,无所滞碍,直向目标冲去。这支箭一定会射中他的左耳,不会有意外。
这是他钦文礼的自信。
不过,相较于“钦文礼”这个化名,他更喜欢原来的名字——哲别。
哲别,羿之绝。
他是一名神射手,天河上下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