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筝抱着刀,满脸心疼,这可是才到手的宝刀啊。二人都想着得尽快把它修复好,否则总觉得内心难安。
然而这里是两大帝国主导的商市,双方都不会愿意这里出现武器交易,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铁匠一类的职业。
二人抱着侥幸的心态一连向数十个人打听,结果没想到还真有。有三人的回答指向了同一个人,是大同城唯一的铁匠,只不过据说他的脾气有些古怪。
“古怪?能有多古怪。”二人抱着疑惑,根据路人的引导走到了一间破败的小屋前,门外倒着几个破洞的木桶,窗上挂着一个腐烂的葫芦,房檐缺了几块瓦片。这是典型的江南风格建筑,看起来与此地的房屋格格不入。
姜星河上前敲门数声,无人响应,于是询问了铁匠的邻居,才知道他“又”去赌坊耍酒去了。
当姜星河二人走到赌坊门前时,西方天空已然昏黄,他们看见一个人被从门内丢出来。
随后门内走出来两名伙计,骂骂咧咧道:
“没钱还来玩儿,玩儿个屁啊!”
征筝见状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正待理论,对面一人便来势汹汹指着地上的人问:“你们是他儿子吧?快快快抬走,别影响我们开门做生意!”说着不耐烦地做了个扫地出门的手势。
征筝懵了:“他是谁啊?”
“别给我装蒜啊,老醉鬼,才五斗!”那个伙计指着地上的人说道,“赶快给老子领走!”
闻言姜星河与征筝对视了一眼。
……
大同城西北角的一座小瓦房里,姜星河二人立在床边,看着床上这个醉醺醺的人,闻着刺鼻的酒气。
“少爷,他叫啥来着?”
“匠才,才五斗。据说是因为乌图王庭和长生天都曾慕名前来想要重金招募他,但都被他拒绝了,还说什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所以后来都叫他'五斗'。至于真名,估计早已经消失在口耳相传有意无意的忽略中了吧。”
“可我怎么感觉是他嫌人给的不够呢?”
“……”
就在姜星河翻白眼时,床上有了动静。
才五斗呻吟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扶着额头,同时左手不断在身边摸寻着什么。这是他最爱喝的酒,名为醉扶头,寻常人喝一小杯就得晕乎,而他喝了整整一葫芦。
什么也没摸到,才五斗的手停住了,随后他的眼皮慢慢睁开,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你们,谁啊?”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疑惑或者忌惮,就仿佛在和两个熟悉的人说着陌生的话。
二人说明了来意,而才五斗听完后也没有急着答复,而是颤巍巍地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下。随后他给两位不速之客也各倒了一杯,招呼二人:“请坐吧。”
夜悄然降临,才五斗点上了油灯,这才能清楚地看到他难得一遇的生意——对面楞头呆脑的年轻人手中的武器。
“好刀!”他从征筝手中接过,赞叹了一声后又将它放下,“不修。”
“先生这是为何?”姜星河疑惑。
“我且问你,你们明知大同城严禁武器交易,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在这里找一个铁匠?”
姜星河心中一喜,实践证明,不论多么古怪的高人,这么问的一定有戏。
“那我冒昧请问先生,明知大同城禁武器交易,为何还要在此开一个铁匠铺呢?”
空气安静了一息。
“哈哈哈哈哈哈!滚!”才五斗突然大笑,继而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如此无礼,哪里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姜星河愣了一下,糟糕,翻车了,反问法不顶用。他只浪费了几息时间,就立马反应了过来,随后故作叹气状,拉着征筝瘫坐在地上。
“唉,这把刀是他师祖临终前交托给他的遗物,是寄厚望于他,期望他能扶弱锄强,成为天底下一等一的侠客。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现在这把刀已经残破,出师未捷。看来这世上又要少一个热血青年,少一段侠客梦了。”
姜星河说着抬头看向匠才,却只见他转身拂袖,背对着他们,只闻一声“不送!”
讲故事也行不通吗?油盐不进,果真是古怪。
姜星河无奈,知得叫上征筝离开。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要空手而归。
跨过门槛时姜星河不禁叹惋:“常听人言,当世匠人中,唯有匠才一人技艺出神入化,可称匠神。可惜今日未能目睹匠神捶打锻造时的风采,将来必定会成为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了……”
“慢着,你把话再重复一遍。”姜星河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今日未能目睹匠神……”
“对,就是那两个字!”
“匠神……”
“哈哈哈,好,刀留下吧!明日我便动工。”
“啊这……”征筝愕然。
“天黑了,这离客栈也有些脚程,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就在此歇息一晚。”
“那我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匠神。”姜星河微笑着拱手,特意加重了最后二字的语气。
“哎哎哎,千万别客气!”
“果然,还是欲擒故纵加马屁一条龙来得有效。”姜星河看着向他回礼的才五斗,这样想道。
……
夜晚如约降临,熄灭了万家灯火,将灿烂星空留给了人类和黑暗。现在应是子夜,姜星河听着身旁征筝细微而平稳的呼吸声,并没有入睡。
深夜向来是生灵听觉最灵敏的时刻,门外朔风阵阵,偶尔能听到砂石摩擦声,楼板上窸窸窣窣,时不时吱吱作响。姜星河闭着眼,享受着这份宁静,他的感觉有些迷幻,似乎介于清醒与浅度睡眠之间。
意识逐渐模糊,如月色在云气间朦胧,姜星河已经准备迎接一个香甜的梦。在他不知不觉中,门外安静了下来,楼板戛然无声。他隐约感觉到胸膛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点了几下,随后被压住,使得他的呼吸受到了些滞碍。
而使他真正瞬间清醒过来的是胸前突如其来的重压。
“啊!!谁!!”姜星河看见自己的胸口趴着一个人,惊吓得立马用力将他推开。那人灵巧地落地后,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
可姜星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他的脸,那张烙印在他脑海底处的脸,依旧那样冷峻。
姜星河正待推醒征筝并发生呼救时,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似乎是被拎住了领子。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屋顶,沐浴着星光了。
冷酷无情的杀手就在他的对面,笔直地站在屋脊上,一身黑衣,发带和衣襟随风飘动。
姜星河做起戒备姿态时,听到了对面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响起:
“被拎起来的感觉怎么样,铲屎官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