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尚书的值房内。
户部尚书杨勉仁今日照常当值,虽然近日里传出来不少不利于他的言论,但是杨勉仁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作为一部之大员,杨勉仁也不会因为一些风言碎语而感受到心中慌乱,哪怕是上次那位民部的侍郎江景松在朝堂之上已经隐隐在指向他。
而且很明显,这位民部侍郎就是魏正伦的棋子。
这就透露出来一个信号,魏正伦要对自己下手。
但是他杨勉仁怕吗?
杨勉仁坐在案牍前,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似乎无意一般地轻声道:“既然你魏正伦要开始针对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此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能够在武朝之内搅风搅雨还能够坚挺得住,但是……”
杨勉仁把玩着晶莹剔透的玉质茶杯,目光有些缥缈,“你要是觉得陛下不在,这武朝就是你魏正伦的一言堂,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紧接着杨勉仁便吩咐道。
“来人啊,请工部侍郎周驻来,这里有一些河防的款项我需要与周侍郎好生商讨一下!”
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哪怕是门外应该当值的户部各司郎中们都是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传出来。
杨勉仁心中一愣,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杨勉仁首先注意到的是推开门并且走进来之人身上的服饰,乃是京兆府衙门的捕头!
“什么时候京兆府衙门也敢随便来我……魏正伦!”
杨勉仁目光一凝,这近来之人赫然就是魏正伦。
魏正伦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走进来一边开口道:“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什么时候,京兆府衙门的同僚,都不能够到你的公房里面来了?莫非杨大人认为,这户部是你们杨家开的?”
“魏相慎言,我杨某人可没有说过这等大逆不道之话!”
杨勉仁也不惧魏正伦,虽然知道今日魏正伦过来,肯定是过来发难的,但是杨勉仁自信魏正伦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这些捕头们更是不敢!
作为六部天官之一,他杨勉仁有这个自信!
“你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是你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无不证明你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啊,我的杨大人!”
魏正伦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你可知道你们家族这一次总共拍卖出了多少的族产?”
杨勉仁看着魏正伦,冷声道:“魏相,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吧,看来我们的杨大人确实不知道,那么我就来跟我们的杨大人拎一拎清楚!”
魏正伦手里面拿着一本账本,看向了杨勉仁,“我的这个账本可是跟杨大人你手里的那个账本有些不一样啊!我这上面似乎是多记了一些东西!”
“来啊,将杨大人交上来的账本,跟我这个账本比对一下!”
“是,大人!”
魏正伦手底下的一个书吏从怀里面拿出了一道账本,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湖州!
杨勉仁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乃是这一次彻抄士绅豪强族产的账本,而他的老家正是在湖州!
作为户部尚书,修改一下账本,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知会一下手底下的人便可以。
然而如今这魏正伦所说的真实的账本在此,杨勉仁心中不禁一跳!
难道说,这老匹夫……
魏正伦翻开账本,一边翻着一边说道:“湖州杨家,在这,找到了!湖州杨家上下人口三千人!其中家主一脉次子杨勉仁,为朝廷户部尚书!这就没错了!”
“来,你将杨家的族产说一遍!”
魏正伦看向那个书吏,书吏点头,随后念道:“杨家良田一百三十亩,收为国库所有,同时查抄拍卖族产,酒楼一座,勾栏两所,茶馆两所,戏馆一所!总计拍卖所得,六十余万两!”
“好!”魏正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后翻开了自己手里的账本,开口说道:“杨家所属酒楼,一座,但其管家仆人手中所掌握酒楼,饭庄,一共三十二座!除此之外,还有其妻妾族人手中掌握勾栏瓦肆等等场所,一共五十余所,跨越三府之地!此次共拍卖出去酒楼饭庄一十八座,勾栏瓦肆十六所!所得白银三百七十万两!”
“杨大人啊杨大人,这亏空三百一十万两白银,到底去了哪里啊?”
魏正伦看向杨勉仁,接着说道:“这剩下来的饭庄酒楼,勾栏瓦肆,又该如何处置啊?”
一连两个发问,要换做一般人,肯定早就受不了了,毕竟这几乎相当于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杨勉仁不一样,他能够当得上户部尚书,不光是他能力十分之强,同样也是他做事老成持重!
哪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此之事,与我杨某人无关!皆为底下大小官员所做,同样也是我杨某人宗族所为!我杨某人堂堂正正,两袖清风!”
“两袖清风?”魏正伦笑了,随后开口道:“我与杨兄相交数十年,若是放在十年之前,我敬佩杨兄为人,同样也相信杨兄之两袖清风绝不作假,但偏偏这十年之后,也就是如今的杨兄身上,我不敢苟同!”
“我记得杨兄此前说过,家中不过良田百多亩,但是如今查抄出来的,却有良田十万亩之巨!皆为杨兄族中仆人所把持着,不知道这件事情,杨兄如何看?”
“这些仆人的卖身契可都是死契,而且都是在杨兄家中落户,莫非这田地,被仆人持有,就不是你杨兄家中所有了?”
这话说完之后,魏正伦的态度再度变得冰冷起来,似乎就像是在与十年之前两袖清风的杨勉仁告别。
“杨大人!莫要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够撇清与家族的关系,虽然你杨大人确实十几年没有回到宗族之内,但是这些年来,你与家族来往的书信,还有多次与湖州知州联络的信件,可是在我这里,保存得十分完好啊!”
这话一出,杨勉仁的脸色变了!
“魏正伦,你居然敢抄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