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以彤独坐荷风亭,一杯一杯不停的往嘴里灌。贴身侍女怀云不知她为和心烦,只是默默地听着她的醉后呓语。怀云碍着主仆之礼,不敢出手相拦。只能抱着一件外衣现在一旁心疼地张罗。
顷刻,终是看到遣去请夫人的春叶跟在急步前行、水罗裙衫翻飞的叶夫人随后而来,不由得缓了一口气。
叶夫人看着自己素日里捧在掌心里疼爱有加的女儿此刻满脸泪痕,心里绞着般的疼。亲自扶起烂醉如泥的叶以彤,勉力把她扶回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怀云端着早已打好的水,站在一旁。叶夫人撩起广云袖,拎干毛巾,敷在叶以彤额头上。不料叶以彤突然腹中一紧,翻身便在床头呕吐不已。叶夫人看在心里,疼在心里,只能轻柔地拍着叶以彤的背,以缓和她地难受。
叶以彤把腹中污秽物吐进后,也清醒许多,看着娘亲这般担心,愧疚不已。
知女莫若母。叶夫人当然知晓叶以彤心中所想,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还难受吗?”
叶以彤本以止住的清泪瞬间又奔流不息。
叶夫人心疼不已,“有什么事,告诉娘亲。”
叶以彤抓住叶夫人的手,哽咽道,“娘亲···荣哥哥拒绝收我的荷包···因为阮华荣喜欢叶蓉儿……阮华荣……不喜欢我……娘亲……”
“叶蓉儿?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爱的?”叶夫人诧异道。
“嘉致说,荣哥哥在初次见面时便喜欢上她了···今日在亭中···他们还抱在一起了···”以彤一想起亭中的身影,心里越发难过。
叶夫人眉头紧蹙,“叶蓉儿这小丫头片子,跟她娘亲一般没教养。”随而轻柔地拍拍叶以彤的手,“别哭了,我叶氏的女儿,才貌双全,上京城中无人能敌。叶蓉儿相貌平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优点,有什么敌过你的?荣王必是暂时给那个小丫头的妖气所迷惑了,等到荣王清醒,必是会对她大加责罚。而且,放心,娘亲会帮你的。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不哭了,娘亲的乖女儿!”
叶以彤渐渐止住了抽泣,“娘亲,我该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做荣哥哥才会喜欢上我呢?”
叶夫人抿唇轻笑,轻轻拂开叶以彤垂下的发丝,“娘亲的乖女儿,你就好好看着你的阮华荣,其余的娘亲会帮你做。”
“真的吗?”以彤止住了抽泣,半信半疑。
“放心吧,娘亲自有办法。”叶夫人轻笑道。
叶以彤点点头,转动身子,偎在叶夫人怀中,“娘亲真好。”翻了翻身,“娘亲,虽说叶蓉儿欺骗了我,可是你不要太为难她,毕竟,她待我不错。”
“不错?”叶夫人冷哼道,“不错的话岂会抢你的心上人?”
以彤语塞,不知如何答辩。
“放心,娘亲不会太过为难那丫头的,”叶夫人语气一转,“不过,总该给她点教训,好让她明白什么才是她的本分和命运!”
叶夫人刚嫁人叶府时,仅为侧室。虽说她出门门第并不如叶家高贵,可是她的野心不小,不满足于妾室之位。而后的几年里,叶夫人为了稳住夫君的心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府中其他的几位妾室,都在她的手段下彻底清除干净,就连原本为正室的夫人,也被她用计谋害死。可是这一切,她心爱的夫君完全不知。让府中上下老小,不得不为她的手段折服。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顺利爬到叶府正室的位置,并且一坐,便是这一辈子。
以彤自小便知晓娘亲的厉害之处,可是一想到亭中相拥的身影,心里便嫉妒不已。只是给她点教训,让她还记得给我做出的承诺,不会伤害她的。以彤不断的说服自己,沉默许久,眼中光芒不定,许久方才低低的点点头。
翌日,叶以彤便亲自登门拜访,让叶蓉儿措手不及。想着昨日的种种,叶蓉儿总觉得对不住以彤,不敢和以彤对视。叶蓉儿看着叶以彤笑靥如花,心下也不由得安定许多,眉眼中的笑意更深浓郁。
叶以彤敲了敲叶蓉儿的白皙的额头,“傻笑什么?”
叶蓉儿眉眼弯弯,“没什么,你来看我,我当然高兴了。”
叶蓉儿跟以往略有不同,眉眼中的灵气越发灵动。以彤心下一寒,总觉得此刻叶蓉儿脸上的笑容十分刺目,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冷色,笑着说道,“昨日我使性子,让荣哥哥的生辰弄僵,心里十分愧疚。”
叶蓉儿心虚不已,却强硬着淡定,“荣哥哥向来疼你,不会计较这些的。”
以彤笑容逐渐酸涩,“是吗?”容不得叶蓉儿插画,以彤敛了笑容,认认真真的看着叶蓉儿,问道,“叶蓉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以彤一脸严肃,叶蓉儿心下明了昨日阮华荣的表现让以彤怀疑了,一丝苦涩漫上心弦,随着呼吸缓缓浸入口中。敛住了心神,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叶蓉儿,你喜不喜欢阮华荣?”以彤抓着叶蓉儿的双手,明亮的眸子睁得极大,死死地盯着叶蓉儿“叶蓉儿,我俩相识许久,你从来不曾骗我,我希望此次也不会是例外。”
叶蓉儿一阵沉默,随即扯出一丝笑意,“以彤姐姐,你忘了,我说过我会帮你,帮你促成这段婚事,因为你是我此生最好的姐妹。”话毕,叶蓉儿笑意更浓,眉眼却更为清淡,嘴里的苦涩愈发浓烈。
以彤紧皱的眉头展开,笑意迸发,柔软了脸庞,“叶蓉儿,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说着便一把搂住叶蓉儿。叶蓉儿抬起手轻抚着以彤的背,一下一下,温柔而沉重。
俩人的心从未靠这么近,初次,便是因为阮华荣。可是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不然,以彤必会看到叶蓉儿此刻怠倦的神色,而叶蓉儿也会看到以彤冷漠如冰的眼神。
“小姐,老爷请您到书房去。”巧文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俩人之间的平静。
以彤松开手,叶蓉儿以便整理刚刚弄乱的衣襟,一边轻声问道:“你可知什么事?”
巧文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夏管家来到院中说老爷有要事找您,让您快快前去。”
“叶蓉儿,又发生什么事了?”叶以彤知晓叶蓉儿的父亲一直以来对她都过于苛刻严厉,又因为叶蓉儿母亲地位低下,他房的夫人总喜欢添油加醋,让她父亲大发雷霆。正因为如此,以彤一直不喜欢叶蓉儿的父亲。
“别担心,我没有做错什么事,父亲不会刁难我的。”叶蓉儿轻轻地拍了拍广袖上白皙的手,安抚着以彤紧张的情绪。
“可是,每一次你父亲找你去书房,总没有什么好事!”以彤冷哼,眼中闪过一丝微怒之意。
“没事的,姐姐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说罢,叶蓉儿移步走去,“巧文,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以彤姐姐。”
“是的,小姐。”巧文看着叶蓉儿离去的身影,带着淡淡的担忧。
叶蓉儿看着紧闭着的门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让以彤不必担忧,可是这十几年的时光相处下来,她十分明白父亲的秉性。一般不会亲自接见她,如若反常了,那她的日子便难过了。
鼓足勇气,叶蓉儿提步向前迈进。正准备敲门,便听得里面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她父亲声如洪钟的吼了一句,“混账!”。
叶蓉儿眉头不自觉地一蹙,抬起手轻轻地叩门。
“叶蓉儿吗?进来吧。”不出所料,是大娘的声音,软软绵绵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叶蓉儿低首,轻轻地推开门,缓缓地走到大厅中间,屈身跪地,“父亲,您找我何事?”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问!”叶同和气得猛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惊得叶蓉儿背脊一抖。
叶夫人识大体,轻轻拉住了叶同和,劝他暂且别发火,随后才转过头,眉头紧蹙,“叶蓉儿,这段时间,你做的事情太出格了。”
叶蓉儿抬起头看着叶夫人,不明所以,“大娘,叶蓉儿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您明言。”
叶夫人眉头一皱,一疏忽,叶同和便甩开了她的手,走到了叶蓉儿的面前,捆了叶蓉儿一耳光。
“你这个孽子,还有脸让你娘明言,真是丢我叶家的脸!”叶同和粗声责骂道。
叶蓉儿被这突兀而大力的一掌给打得瘫在了地上,头脑眩晕,耳中一片鸣乱,没有听到叶同和的责骂。过了一会儿,方才回转过来,本想抬手捂住脸,可是一触碰到便火烧般的疼痛。抬起头,叶蓉儿看着身前满腔怒火的父亲,一字一顿,平静的,温和的,倔强的,“父亲,我做错了什么,值得您这样动手?”
叶同和看着叶蓉儿黑白分明的眼瞳,执着而坚韧,怒火中烧,抬脚便是一踢,“还敢顶嘴!”
叶蓉儿的母亲周氏终归看不下去了,一下子跪在叶同和脚边,不停地磕头,“老爷,是叶蓉儿做错了,求您饶了她吧,她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了!她毕竟也是您的骨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