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212

这真是一副太让人眼熟的画面了。

如果接到这个“惊喜”的人不是李清月而是刘仁轨的话,那么这个场景的眼熟程度还会往上多翻一个档次。

那分明就是她当年干出来的事情。

但李清月自觉,自己这个叫做——受限于寿命值,也为了在大唐站稳脚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

和太平这个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谁教你到这里来的!”李清月把李长仪和上官婉儿带到临时营帐之中,便忍不住露出了头疼的神情。

她们是真正的小孩子啊,哪能随便学她这么胡作非为。

但大概是因为没有了外面的那群围观之人,也已正式抵达了濮阳,李长仪自觉自己的行动取得了大成功,便鼓起了勇气凑到了李清月的面前,回话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想来这里帮阿姊的忙。没人教我啊……”

想到沿途之中李旭轮怎么说也帮了她不小的忙,李长仪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保守秘密。

于是这最后的五个字,刚被她说出口的时候还有些心虚,等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已完全变成了斩钉截铁。

这样阿姊应该就瞧不出来了。

她只是在效仿阿姊为阿娘分忧的优良传统,能有什么错!

然而下一刻她的脑袋上就多出了姐姐的手,一把揉乱了她的头发,“行了,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虽然太平肯定也想出门来玩,但李清月对这个妹妹的脾性还是能确定的。

若没人从旁教唆,她想不出来这个自己偷偷跟上,还能一直藏到濮阳才被发现的计划。

此外,婉儿脾性沉稳,若只是太平自己要偷溜出来,她也不会就这么跟出来。毕竟若是太平出了什么意外,还会牵扯到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身上。

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人从中介入。

“说说看吧,”李清月饶有兴致地发问,“贤儿教的还是旭轮教的?”

李长仪嘴硬的表情都没在脸上挂多久,就听到李清月接着说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立刻就让人将你送回去,反正你都到濮阳了,也不算没出来见过世面。我这边修筑河道的人手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区别,将你送回去绰绰有余。”

“我有多少人可用,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阿姊你这是威胁!”太平愤愤不平。

但一想到她能成功离宫,也是她威胁李旭轮的结果,现在真可谓是一报还一报,她又顿时哑火了。

果然,她还是没学到阿姊的精髓。

得先有足够让人敬畏的本领,才能在百般应变之中都不落下风。

她小声问道:“那我若是交代了,是不是就不用被送回去了?”

李清月好笑地看着李长仪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我要说不是的话,我看你不仅不好好交代共犯,下次还敢在没人庇护的情况下,跑到更加危险的地方去。”

现在

总算只是到她面前来,可万一往边境跑,那就麻烦了。还不如让她将自己的共犯给供出来,这一次就姑且让她继续留在此地算了。

说起来,一个七岁的孩子若是长在民间,也该当知晓五谷天时、风俗民情了,不能光只会学些经文典籍。

想到洛阳元氏对元希声的培养路子,李清月又不免觉得,太平可不能落在对方的后头,那么她这次突然离家跟随而来,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还得将小妹偷溜出门的后续麻烦给解决了才好。

一听姐姐这句形同默认她行径的回应,李长仪当即没心没肺地将同伙给出卖了个彻底:“是三哥帮的忙。他说早年间阿姊参与熊津、高丽战事也是偷跑出门的,我就觉得自己也能效仿一下。”

李清月一头黑线:“你不会还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发扬光大的传统吧?”

这话若是说到阿娘的面前,也不知道该当说,应当将其归咎于主动给妹妹搭把手的李旭轮,还是应该将其归咎于开了个好头的安定公主。

以至于当李清月从旁取过纸笔,要将太平和婉儿在她这里的消息告知于阿娘的时候,又觉有点难以下笔。

她想了想,干脆将信写出了两份,其中一份送到外祖母那里。

李长仪探着脑袋往桌案上看,就见姐姐在信中,为她打着探访外祖母的理由偷跑做了个解释。又在后头说道,她必定会对妹妹好好教育一番,那么等到开春回返长安的时候,正好给外祖母看看对太平的栽培成果。就是……还请外祖母千万帮忙在阿娘面前美言两句,万一阿娘生气,还能帮忙拦上一拦。

“外祖母会帮忙求情吗?”李长仪眨了眨眼睛。

李清月顺手用笔端点了点她的眉心:“外祖母年纪大了,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子女有成,你虽然这次鲁莽了一点,但也不失为想要上进,此次若能将所见所闻都给记下来,也算是明年给她老人家送去的礼物。”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贺兰氏嫁给了高宝藏,姨母又在贺兰敏之和亲大食的数年后放下了心中的种种芥蒂,让杨夫人少了不少需要操心的亲戚矛盾,以至于时至今年,她虽是因年岁渐长而身体虚弱,但真要说的话,比小她十几岁的许敬宗都要看起来健康不少。

阿娘权势日盛,天后之尊愈发一呼百应,说不定还能让她老人家因为心情愉悦而延寿几年。

李长仪卖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留在这里好好学的,到时候就将此次收获都跟外祖母说!”

她又见姐姐在另一封信上给阿娘写道,旭轮既遥领单于大都护,也不该只将扈从用在送妹妹偷跑出门上。

作为一个合格的李唐亲王,天后所出的皇室贵胄,不能只寄希望于妹妹能够追随上姐姐的脚步,自己也得拿出点奋斗的架势来。

“阿姊,我觉得……”

“怎么了?”李清月挑眉发问。

李长仪收到了姐姐这道危险的目光,当即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也觉得我们不在长安的时

候,阿娘应该多关心三哥一点。”

什么?李旭轮在告诉她阿姐早年间经历的时候,没有敦促妹妹跟上姐姐脚步的意思?

阿姐说有那就是有!

总之,希望三哥自求多福!

有三哥在前面顶着,想必等到她跟着阿姊回到长安的时候,阿娘的怒气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至于阿姊为何在帮忙甩锅这件事上也如此熟练,还能找出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李长仪觉得,这可能就是过来人的经验吧。

不过这句话,只要她这个聪明人自己领会到就够了,还是不必跟阿姊说了。

对于李长仪来说,头一遭以这等方式出门,还得到了阿姊批准,激动的情绪早已充斥了她的胸膛。

在次日,她便换上了一身更为方便出行且不起眼的衣服,随同上官婉儿一并到了负责登记开凿河道人手的地方。

负责押送梁州那头的粮草抵达此地的宗秦客若是算起关系来,还能被太平称呼一句表兄,正好被李清月安排做了太平今日的向导。

“我今日需要做什么?”李长仪精神抖擞地发问。

宗秦客满脸堆笑,让跟在李长仪后头的上官婉儿总觉对方看起来有些过于谄媚了,但对方说出的话倒是在公事公办。“安定公主的意思是,今日先请太平公主跟着体验一番,抵达此地的流民能拿到多少东西,若想在沿河新田重获居所,又需要完成多少距离河道的清淤。”

“那我也需要亲自下河道吗?”太平浑然未觉这其中有何不妥,甚至颇有一番捋起袖子就要开干的架势。

“不,您不必。”宗秦客回道,“但您需要将用于清淤开道的工具都给记住用法,随后跟着此地的采办一起去购置用于烹煮的菜蔬。到了入夜之后,安定公主会跟您聊聊的。”

“好!那你带我去。”太平迈着坚定的脚步跟上了宗秦客,却在第一个环节就在脸上露出了几分困惑。

别看太平在人群之中有些醒目,早被安定公主特别关照过的随从可不会对她有什么差别对待。

被分到她手中的物资里面,只有一床塞了干草的被褥,一件结实的务工用的衣服,两件关中募捐的旧衣,两个饮水器皿,几块过渡的干饼,还有几包急救药物。

像是看出了太平公主脸上的疑惑,宗秦客说道:“集中搭建的屋舍早在昨日船队卸货后就已经开始动工了,对这些遭灾流亡的百姓来说,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为何只有这点吃穿之物……”宗秦客伸手指了指另一头正在陆续送来的账簿,“安定公主的意思是,此次毕竟不是全由府兵做工,这些被募集而来的流民需要每日登记挖掘的河道里程,多劳多得。”

“那若是有体虚多病之人呢?”上官婉儿问道。

“那也无妨!附近的寺庙内已开设安养院,会先将他们接去将伤病治好。这里是开辟新田,不是让人以命填河。既有新田,就会有新城,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自然还有其他办

法安身立命。”

上官婉儿循声回头,就见这说话之人并非为她们领路的宗秦客,而是刚抵达这里的许穆言。

她拢着身上的大氅,似乎还很是畏寒的样子,但走动之间又分明是一派雷厉风行,“修屋建房,填土生炕,掩埋亡民、运送医药、挑选耕牛、翻晒粮种等等都需要人手,也不必所有人都下河道去,不过是记载功绩的方式不同罢了。”

“此次朝廷出钱借贷于民,让其必须听从我等指挥办事,经营此间田地,也在此地随之发展商贸,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并不仅仅是以工代赈这么简单。”

“此外,我已同安定公主提议过,我还需要一部分擅于走访的人手,帮我查探报告河南河北道各地的物价,通过调剂各地货物,确保赈灾资金在借给百姓后剩下的还能维系平稳。这一部分人不需要会做体力活,会走路会说话就行了。”

上官婉儿目光微动,“还有这样的职务?”

“不错,我将其称为转运使。”许穆言回道,“既然安定公主愿意信我的建议,将提供给商人的贷款条件放低,以便尽快恢复营生、渡过危机,我这个度支巡官自然要给他们足够有分量的指点。”

她如今正是想要大干一场的冲劲,在被委派了正式的前朝官职,不再只是一方刺史夫人之后,更觉自己办事务求滴水不漏。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长仪掂量了一番手中的被褥与衣衫,很想问连棉花都没有的被子是不是太冷了,但见这物资处开放后,陆续涌来的灾民拿着这份包裹俱是喜笑颜开的样子,便觉自己这话很是问不出口。

她甚至见到有人直接自物资中取出了姜末,拌在了那应急的炊饼之上,在咬了满口辛辣之味的时候,非但没觉得这味道古怪,反而像是因此活了过来,将余下的东西牢牢地抱紧在了怀中。

自登记了姓名与籍贯后,他们便被陆续引导进了不同的队列之中,何来一人觉得东西少了。

或许……只是她觉得少了而已。

见她并未发问,许穆言自说自话一般开口多说了一句:“说来安定公主也是有趣得很,听我说起转运使这个职务的时候还问我,若是人手不足的话需不需要她手底下的斥候来帮着一起办事。”

“我早年间便听澄心说起她在辽东那边的趣事,说是她让自己的斥候下了战场还要勘探矿脉,也真折腾出了些名堂。”

她摇头失笑:“不过查访物价这种东西,还是术业有专攻为好,不必劳烦这些能者多劳的家伙了。”

“术业有专攻吗……”李长仪望着面前这一片从混乱到有序的场面,想到许穆言方才说的人人都有事可做,不由喃喃出声。

那么她擅长的又是什么呢?

尚且年幼的太平公主暂时还想不出一个答案,便决定先按照阿姊给她制定的计划,在今日先了解这些流民的吃住用度和使用的工具。

或许当她将此地所有的东西都给经历一遍后,便能得出个结论了。

但当她自觉自己已是在沉下心来了解民情的时候,又遇上了另外一件麻烦事。

她一边跟着被征调到此地来的府兵一起学习十字镐的用法,一边又听旁边分发工具的两人打起了哑谜。

其中一人低声发问:“你说,安定公主这次会用上那个东西吗?”

李长仪竖起了耳朵,不知为何这个问话之人要拿出这等神神秘秘的做派。

又见被问话的那人同样露出了一派讳莫如深的表情,“我觉得可能不一定会……上次都是府兵开道,这次更加人多眼杂,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李长仪忍不住插话问道。

但她不问还好,一问便见这两个士卒都当即闭上了嘴,仿佛成了两个称职的木桩。

若非李长仪转头朝着上官婉儿问询的时候,确认对方也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她都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可很显然,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怀有共同秘密的人。

李长仪年纪小,可藏不住话,到了入夜被送到李清月的营帐中时,便将“那个东西是什么”给问了出来。

“今日不应该是我考校于你在此地的见闻吗,怎么倒是你先问上我了?”李清月伸手自一旁拿过了绢帕,将太平因坐在采购马车上吹了满脸的沙尘给擦拭了干净,就见李长仪目光里的求知欲越发旺盛。

“我的答案好说。”李长仪认真答道,“阿姊是希望我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日能先忘记公主的生活标准,莫要以何不食肉糜的态度看待此地种种,这一点我转得过来。但是阿姊——”

她用只有姐妹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个神秘的东西是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行,算你聪明。”李清月颇为欣慰地对上了妹妹这双慧黠而灵动的眼睛,心中估量起了随后几日该当给她安排的落地课程。

就见她努力板着张小脸振振有词:“阿姊,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总不能这营地之中的府兵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那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李清月噗嗤一笑:“又不会有人向你问起这个,你有什么好丢面子的。而且就算你真想知道,我现在也只能和你说,这是我即将用来对付一些人的利器,此次只是河道清淤,又不是开山通路,就不必派上用场了。”

李长仪面色一垮,“所以我是无缘见到此物了?”

“不,”李清月摇了摇头,“或许往后你见到它的机会还有很多。”

六年的时间,对于大唐朝局的演变来说,都能算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在其中不乏人员更换,对于刘神威的炸药大业来说,便更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并不仅仅是当年在泰山封禅修路的时候积累的经验,让刘神威在回返辽东后,又陆续在炸/药/的配方上做出了数次成功的修正,大大增强了炸药的威力。

在乾封三年的时候,辽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以赵文振为首的斥候在靺鞨部的地界上发现了一片盐

矿,但在经由测验后却发现,与其说这是一片盐矿,不如说这是一片上盖有盐泽的碱矿。

刘神威罕见地得到了安定公主给出的特殊命令,那就是用这个东西,和石英砂、石灰石等物熔制提炼,制作出一种半透明的产物。

最后生产出的东西,很像是早年间就用沙土烧制而成的琉璃,却又有些不同。

早年间的琉璃易碎,只能用来模仿玉石,成为丧葬品的其中一种,或是用在装饰品上。然而这一次吹制出的玻璃,却更像是从境外传入,用于承载佛教舍利的琉璃器,无论是耐高温还是耐磨蚀的性能都比之前强了不知多少。

更让刘神威觉得惊喜的是,用此物来加工他的种种“药剂”,明显要比陶土装置易于观察得多,也比之前大批送来的天然水晶更不受到种种尺寸条件的限制。

这意味着,他的种种研究,都能因为这种新琉璃的出现,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

只是有些可惜,按照赵文振的评判,这处矿脉实在不是一个富矿,也不像是菱矿一般,在辽东境内多有分布。好在,用于改造出整片研究基地内的实验装置已经足够了。

而其中当先得到发展,正是被更为小心提纯原料的炸药。

若非今年背弃大唐的大贺氏部落人手不算多,又是典型的游牧民族作战方式,李清月原本都已打算将其作为改良炸药的头一个试验品。

“阿姊,你不是在糊弄小孩吧?”李长仪无奈地看着姐姐明显有一瞬发散开了思绪,却也没有跟她解惑的意思,便知道自己今日应当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但还是努力再给自己争取了一句。

“糊弄谁也不敢糊弄你啊。”李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既然在给阿娘与外祖母的信中都已说过,是要让你在此地学有所成,以便成长为将来的股肱之臣,怎么能真将你当做是个寻常孩子对待。”

“我说会让你看到此物大显神威,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长仪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情,但见阿姊朝着她看来的期许目光,她只觉自己今日往来奔走的疲累,好像都在忽然之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了意图振作起来再干一场的动力。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虽然领了那只有干草的被子,但年纪尚小的太平肯定不可能真只盖着这些。在从李清月这里出来后,她便钻进了和婉儿同住的帐篷,在快速洗漱完毕后钻进了温暖而厚重的褥子里。

而后又念叨了两句今日学会的藜藿挑选办法,她便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大约是因此地的各项工作都已在沿途间规划得井井有条,这些头一日抵达濮阳大营的流民也并未睡不安寝,而是各自快速地进入了梦乡,只等着明日继续开工,以换取更多的粮食。

但在这浓墨倾倒的夜色之中,却并非人人都能好眠。

远在吐蕃的钦陵赞卓便望着面前的烛火,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数年奔波征战于吐蕃和小勃律之间,动辄清扫吐蕃以西趁势而起的

小国,让这张本就带着一派野性与战意的面容,就算在今日这个并非出征的当口,也仿佛被烛火幽光映照出了一抹血色。

直到面前多出了一道人影坐定在他的面前,他才忽然稍稍舒缓了面上的神情,也收回了此前的思绪。

“兄长。”钦陵赞卓抬头,看向了出现在他面前的赞悉若。

比起这个同胞兄弟,出任吐蕃大相数年,将朝堂权柄紧握在手的赞悉若无疑要深沉许多。

只是与钦陵赞卓相似,他虽乍看起来五官柔和,可但凡是与他相熟的人就不难看出来,他的笑意从未抵达眼底。

“父亲的祭日之后你就总是这个表现。”

“难道不应该吗?”钦陵赞卓目光如电,“在当年为了换回父亲尸体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五年,最多五年,我一定要让当年的那支唐军付出代价!但现在转眼之间,已有七年过去了。”

背负着血仇和噶尔家族的期待,这对相互扶持的兄弟走过了多少吐蕃内部的动荡,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些磋磨也并未让他们的意志消沉下去,反而让两人都在失去了头顶的庇护后,以更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可大唐对东女国与吐谷浑的扶持,和成立了西海都护府后在吐蕃边界的经营,都让他们想要反击的计划被迫一次次搁置!

攘外必先安内的方略,更是让钦陵赞卓屡次想要先与裴行俭交手的计划,都先被驳斥了回来。

此次前往父亲坟前告祭,更是让他沸腾的心火已经到了急欲喷发的地步。

“兄长,七年了!”钦陵赞卓目光定定地望着赞悉若,余下的未尽之言,都已在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之中了。

“是啊,七年了,到你我该当报仇的时候了。”

“我们怎能……”

等等。

钦陵赞卓中断了自己的话,陡然意识到,在他对面的赞悉若,说出的不再是阻止他出兵的话,而是用平日里一贯沉稳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对他来说有若天籁的话。

在意识到对方话中含义的一瞬间,钦陵赞卓几乎难以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当即离席而起。

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有无听错一般,钦陵赞卓颤抖着声音发问:“兄长,你刚才说……?”

“我说,到了你我该当报仇的时候了。”赞悉若自袖中取出了一卷文书,推到了弟弟的面前,“大唐自去岁开始便天灾横行,今年更是先后遭逢旱灾与雪灾,只怕连军粮库存都已用在了救灾之上。”

“而我们则先后自象雄残部与小勃律等国劫掠所得,更是数年间不曾远途奔袭消耗,早已在府库之内累积了相当可观的粮草。”

赞悉若终于冷下了语气,用近乎质问的口吻朝着弟弟发问:“钦陵,数年不与大唐交手,你可曾忘记与他们对垒的经历?”

钦陵赞卓毫无犹豫地给出了他的答案:“当然没有!”

不仅没有,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为父亲报仇,也让自己始终保持着对于大唐的极高戒备与重视。

他也绝不敢因为自己的成长,便小看那个比他还要年轻却也更为可怕的对手。

赞悉若长舒了一口气,“那好,我要你在开春动兵,打掉唐军的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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